第4章 四主角
姜时一只手拿着鸡，另一只手扶起姜浩鸣。
姜浩鸣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转为惊讶和尴尬，“阿姐？”
姜时拍拍他身上的土，“这是怎么回事？”
她手中的鸡受了惊，使劲扑棱翅膀，掀起一阵阵带着鸡毛的脏风，那两名推人的孩童边捂嘴边咳嗽，连连后退。
他们捏着鼻子打量姜时，“你是这个小偷的姐姐？”
姜浩鸣憋红了脸：“你才是小偷！”
“你不是小偷？那你偷偷溜进书院干嘛？”
“我”
“是谁在此处吵闹？”
书院里走出一个气质较稳重的孩童，其他两人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围过去。
“青云，还是上回那个小偷，今天又来，被我们抓到赶出来了。”
青云？
听到这个名字，姜时猛地抬头看向来人。
许青云生得相貌堂堂，神清气正，他微微皱眉，眼神像箭一样射在姜浩鸣身上，“又是你？”
姜浩鸣瞬间感到无地自容，无比难堪。
姜时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你们说他是小偷，可有证据？”
“这”
“他又不是书院的学生，三天两头翻墙进来，不是小偷还能是什么！”
许青云正色道：“书院乃求学圣地，闲杂人等不可擅入，更不欢迎鸡鸣狗盗的宵小之辈！”说罢用意有所指的目光看向姜浩鸣。
姜浩鸣双手握拳，指甲深深扎进肉里。
姜时则心下诧异，原来主角和她弟弟的梁子这么早就结下了。
许青云。
《青云路》的主角，真正的天命之子。
书中并没有提过二人有这样的陈年旧怨，只说二人做过多年同窗，且姜浩鸣处处被许青云压过一头，是有名的万年老二，一个合格的对照组。
后来二人同时考取进士，姜浩鸣领了官职，而许青云继续埋头苦读，备考参加殿试，向科举一途的最高处攀击。
二人再相见时，一人是新科状元，一人已是恶名昭著的赃官。
但说现在。
许青云为人正直，疾恶少容，最看不起品行不端之人，此刻，他已然把姜浩鸣当做不入流的旁门左道之辈。
姜时心中冷哼。
若日后姜浩鸣成了贪官，他许青云对之仇视是应当的，可现在？
她看向一旁的姜浩鸣，他正低头盯着脚尖，黯然失神。这只是一个求知若渴的小小少年。
许青云几人没有证据，怎可随口诬赖于他？
别说主角，什么角也不能凭白欺负她弟弟！
姜时冷冷开口：“你们一口咬定我弟弟是小偷，却又不拿证据出来，空口白牙诬赖他人，想必不是饱读诗书的君子之道。”
她手中的鸡还在不甘心地扑动翅膀，姜时干脆换了一只手，直接抓住两只鸡的脖儿梗，又将鸡翅膀反剪一并抓起，那两只鸡犹如被抓住了命脉，一下也动不了了。
一个个头不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如此生猛的钳制起两只大母鸡，视觉冲击还是有些大的，其余几人连带着姜浩鸣，纷纷咽了一口唾沫。
几人还没缓过神，姜时指着门前的牌匾，“弘业书院”四个大字遒劲有力，自成风骨。
姜时道：“据我所知，这弘业书院平日不设门禁，欢迎各路好学之士参观讨学，怎么就我弟弟进不得，难不成是你们仨定的新规矩？”
“这”
几人哑然，倒不是他们擅自做主不让人进，实在是姜浩鸣一身行头太凄惨，教人一眼便觉得他是个来偷东西的乞儿。
更别说姜浩鸣今儿突然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一个乞儿哪来的钱买新衣服？定是偷来的银子。
是以几人想都没想，便认定他是小偷。
许青云没想到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姑娘如此咄咄逼人、伶牙俐嘴，他解释道：“童试在即，我等生员都在准备考试，门禁也比往常严些。”
姜时道：“不必说了，直接搜身吧，若搜出东西，我自会把他领回家亲自教训，从此不再踏入此地半步。若搜不出”
姜时眸色更冷。
“若搜不出，你们三人即刻为他赔礼道歉！”
那两名孩童被她的气势吓到，说话有些许结巴：“搜、搜就搜！”
说完看向许青云，似是在等他拿主意。
许青云道：“那便搜身一验，若他真是无辜的，我等道歉也未尝不可。”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走向姜浩鸣。
姜浩鸣有些紧张地看向姜时，姜时回以安慰的目光。
“你磊落光明，没什么好怕的，任他搜。”
姜浩鸣点点头，举起胳膊配合。
一番验身后，果真什么也没搜出来，那名孩童低着头，脸色涨红，嗫嚅着对同伴说：“什么都没有。”
许青云也不扭捏，当即抱拳：“是我们弄错了，多有得罪，我们向二位道歉。”
其余二人连忙跟着抱拳。
姜时瞧他一眼：“赔礼道歉。嘴上是道歉了，赔礼在哪？”
许青云噎了一下，转身走进书院，不消片刻，提着一些东西走出来。
他将手中的一沓纸递给姜浩鸣。
“兄台，你既不是那肯定也是向学之人，我身上没什么东西，只有这些，你若不嫌弃便拿去。”
姜浩鸣望向姜时，得到后者肯定的目光后，伸出手接过纸张。
姜时心道，这许青云倒有些担当，不是那么的讨人厌。至于姜浩鸣，果真没让她失望，日后多往正道上引导，想来不会长歪。
其余二位学童你看我，我看你，忙不迭跑进书院也拿了一叠纸张出来，低着头递给姜浩鸣，请他原谅。
收了赔礼，二人从书院离开。
姜浩鸣从来没摸过这么多、这么规整的纸张，神情难掩激动。
此前在村中有一位老童生，村里未开蒙的孩子都被送到他那处识字，学费只需一杯米，几个鸡蛋。
老童生随便教，孩子们随便学。
可姜浩鸣不一样，他不与其余孩童一般厌恶上学，反而学的极认真。
他要认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让娘亲和姐姐过上好日子。
姜浩鸣在读书上十分有天赋，经文诗赋过目不忘。那老童生自己考了几十年都没考上秀才，十分嫉妒眼红，拒绝再教他。
他只好来到县城求学，刚来的第一天，就被书院里散发着墨香的宣纸勾住了心神，没等他伸手摸一摸，便被人当成小偷呵斥了。
姜浩鸣灰溜溜的跑了。
书院先生上午授课，下午任学生自由复习。
第二天上午，姜浩鸣又去了，只是不再走正门，他躲在窗外偷偷地听课，赶在放课前翻墙出去。
姜时见他对纸张爱不释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阿鸣，你不是最爱读书吗？我看他们与你差不多大，怎么他们都要去参加考试，你不去吗？”
在原来的剧情里，许青云与姜浩鸣是同一届生员，为何如今一人在书院内备考，一人连大门都进不去？
姜浩鸣听得此言，原本有些快活的心情低落下去。
姜时问：“是没钱买笔墨吗？阿姐可以带你去买。”
姜浩鸣垂头丧气：“我不报名是因为、因为，报名需要有户籍。”
姜时愣住了。
没有户籍？那他是怎么参加科考的？
她在心中快速过了一遍姜浩鸣的剧情，确定没有提及这回事，看来剧情里有些细节也不会面面俱到。
沉吟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家了。
姜时撸起袖子，在院儿里围了个鸡笼。
姜母抱着孩子遛弯儿回来，手里拿着一堆刺绣样子。
“宝儿，这是哪来的大母鸡？”
“买的，给家里下鸡蛋吃。”姜时拍拍手：“娘，又去成衣铺领样子了？”
姜母点头，“娘在家反正也没事干，缝点花样子换钱，给你们买肉吃，娘也只会做这个。”
姜时道：“这次的缝完别去领了，我教你干点别的。”
这东西十分累眼睛，也挣不了几个钱，不如教姜母在家做瑜伽，不仅可以强健体质，还能改变气质。
姜时看看姜母有些佝偻的背，每天抱孩子哄孩子可是个累活，腰就是这样一天天累出病的。
午时太阳晒得人暖洋洋，姜母笑着答应，“都饿了吧，娘去给你们做吃的，鸣儿想吃什么？”
姜浩鸣端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手捏一支毛笔写字，全神贯注，对姜母的叫喊浑然不觉。
这支毛笔是他刚买的，用的是原本打算给姐姐看病的钱。
姜时开门见山道：“娘，弟弟没有户籍？”
姜母神色一变，低声说：“你怎么知道？这话可不能出去乱说，被官老爷知道要挨板子的！”
姜时皱眉：“娘，这是怎么回事？”
姜母叹了口气，不禁忆起往事，“你们的亲爹姜茂山，当年，是镇上最有希望考上举人的秀才。”
“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不顾家里反对与他成亲，将嫁妆全予他读书，日子过得清贫无比，却有盼头。”
“大夏国按人口缴收赋税，收的是人头税。生下你和你弟弟的时候，家里实在没钱，我和你爹便向官府瞒报了。”
姜时一拍额头。
娘阿娘，你怎么这么糊涂！
潜力股有什么好的，发达了人家还会记得你吗？
姜浩鸣这傻小子，十有八九是谎报了户籍才得以参加考试。
隐匿户口逃避赋税，这个罪大不大姜时不清楚，但谎报户籍参加科举的罪，那可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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