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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甄珠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被打男同学的惨叫声,她上辈子被打怕了,见不得这种暴力的场面。

        说的直白些,就是得了ptsd。

        而顾平川,曾经是于水深火热中拯救她的人。

        可昔年天使一般的人物,此刻,怎么就成了拿刀挥向弱者的屠夫?

        甄珠樱唇翕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瓷白的小脸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周卿在她身后一侧,清楚的看见,这丫头好像在发抖。

        周卿以为甄珠是害怕了,连忙抢过她怀中的相机,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删掉了什么,对着顾平川就是一深深的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拍到,我室友她胆小,她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周卿快要急死了,她都三鞠躬了,甄珠还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眼神空空的,像被人把魂儿给勾走了一般。

        这个地儿偏远,离校医院还有一段路,周卿想,要是甄珠吓晕在了这里,可就完了。

        趁着甄珠还能跑,周卿硬着头皮,上前两步,试图把她拽走。

        “顾平川,二十块可以买你放弃比赛资格,两百块可以让你校内动手打人,如果给你两千块,你是不是可以杀人放火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卿眼看着都已经准备走的仨人撤住了脚步,她绝望的看了看话已经说完了的甄珠,这回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圆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出来,在宿舍里做个咸鱼,多好。

        甄珠脱口而出的一刹那也反应了过来,可惜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后悔,但晚了。

        年轻时的顾老板大概从来没被人这么说过,也愣了几秒。

        就在甄珠和周卿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刚才那个狼狈窜逃的男同学时,对面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

        低音炮似的嗓音轻笑起来震的俩人心里发慌,尤其是对面男人那双锐利的眉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两个冒冒失失的小女孩,居高临下的样子,像是在打量着两只送上门的猎物。

        顾平川其实不是爱管闲事的热心人,也不喜欢和女生打交道,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女孩身上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魔力,她看他的眼神,仿佛多年前似曾相识,盈盈的笑意中总有一种让他捉摸不透的味道。

        他在这个城市里混迹这些年,身边很少有女生敢这样和他说话。

        在顾平川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上去白白净净又洋气的漂亮女孩,可能并不是如他想象中那样乖巧无害后,他做出了一个本能的选择。

        “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和她划清了界限。

        甄珠怔了一下,四目相对,某人那张清削又高冷的脸上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讥笑,似乎是在告诉她,她越界了。

        甄珠一下子就从前世的记忆中清醒了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川哥,不是顾老板,而是这个人才辈出的校园里的路人甲。

        他是善是恶,确切来说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他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似乎也没有资格,去对这样一个帮过自己的陌生人说三道四。

        可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爱人就这么堕落着,上辈子他吃过很多很多苦,甚至很多苦头,原本是不必吞下的。

        既然上天给机会重生一回,甄珠真的很想帮他铺一条康庄大道,很想让他也感受一回被守护的温暖。

        眼看着那道嚣张的背影越走越远,甄珠一颗心也渐渐的沉到了底。

        周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差点儿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小甄,真看不出来,你胆子可真大呀!”

        周卿欲哭无泪,看着似乎有心事的甄珠,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索性四仰八叉的斜躺在了身侧的小树下道:“你就不害怕吗,要是对面那几个混混突然冲过来打我们俩怎么办?”

        她才18,是他们家族里第一个学习这么好的孩子,还没有谈过恋爱,还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过,可不能英年早逝。

        而且,这里是整个t大最隐蔽最偏僻的地方,又靠近西门,就算真的闹出了动静,也方便这些坏人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他不会的。”

        甄珠低着头,默默的整理好了相机和书包,周卿看着她整个人像无事发生过一样镇定自若,几乎崩溃:“你们这些大小姐,是真的不懂社会险恶啊!”

        ——

        “老大,咱就这样走了,那女孩要是去院里告状?”

        跟在顾平川后面问这话的男生叫盛禾,盛家和顾家三代交好,顾家当年因为顾平川父母的风波后一直走下坡路,直到今日的负债累累、落魄凋零,盛禾比顾平川小一岁,经历却比顾平川更惨淡。

        盛禾的爷爷本是顾家老爷子的大学同学,后来留在同一个城市工作扎根,刚正不阿一辈子快要退休的时候被小年轻诬陷偷东西,老人家当了一辈子知识分子,受不了这等侮辱,一时想不开便选择了以死自证。没多久,唯一的儿子也被安排去了偏远的农村当知青,在那个不知名的小村落里成了家,然后有了盛禾,可惜那会儿农村的医疗条件不好,盛禾的爹在农村被一次感冒高烧夺去了性命。

        就这样盛禾又被农村舅舅送回到了城市的奶奶身边,那一年,他七岁,顾平川八岁。

        为了让俩孩子互相有个照应,两位老人把俩孩子送去了一所学校。

        盛禾跟着打小混不吝的顾平川,慢慢的也改掉了从农村来时身上的懦气。

        他揣着从孙麻子那儿“打劫”来的二百块钱,一想到那俩女孩手里的相机,心里就一阵不安。

        可顾平川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她不会的。”

        看着他如此笃定,盛禾也不好意思多问,只觉得他家老大今天似乎很是反常,面对那小丫头的挑衅,他非但不生气,竟然还他妈笑了?

        老大这暴脾气,要是搁以前,他甩俩大耳刮子过去,他也不觉得奇怪。

        今儿个怎么突然怜香惜玉起来了?

        盛禾想不通,也不敢问。

        他乖乖的跟在顾平川身后,嘴巴像上了发条:“孙麻子是降分特招的学生,听说他老子是烈shi,我们打了他,真的没事吗?要是让学校领导知道了,肯定会护着这个龟孙子的。大哥,你看他平时嚣张的那个比样,就仗着他老子的功横行霸道,他老子要是知道这小子的所作所为,棺材板都盖不住了要……”

        盛禾吊儿郎当的走着路,手揣在裤兜里,看似大大咧咧,其实紧张的冒汗,那两张一百的纸币,几乎被他攥湿透了一半儿。

        顾平川对孙建业的所作所为并不感兴趣,他很小就明白,这世界上的人并不是非黑即白,譬如姓孙的这家伙,人前是出身光荣之家的五好少年,人后干着狗子路过都得淬两口的腌臜事儿,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他不爱管闲事,但还是出手揍了孙麻子,道理很简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出了南二门往东,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里,卖书的和卖卤煮的小门市买卖正好,小胡同里还有搬着马扎扇着蒲扇乘凉的大爷大妈,和t大仅仅数百米之遥,这里就像是换了一片天地,从书墨校园到这麻辣鲜香的市井小巷,烟火气覆盖住了书生气,俩人轻车熟路,麻溜的穿过胡同口人声沸腾的小吃摊,走到了一家发廊门口。

        出来迎接的,是一个烫着爆炸头,穿着喇叭裤和红色吊带衫的东北女人,顾平川管她叫桐姐。

        桐姐是这家店的老板,和这片儿的人都很熟。

        这家理发店开了十几年,除了理发,院子里还有几间空屋子,被老板当成了旅舍,比起来外面的宾馆便宜不少,经常有各色人等进进出出。

        除此之外,里面不定期的会有牌场,扑克、麻将等等,附近一带爱玩的人都知道。

        “小哥儿,怎么样?”

        顾平川淡淡一笑,眉眼间没什么温度,然后示意盛禾,掏出了从孙建业那儿搜刮来的二百块钱,交到了叶桐的手上。

        “谢谢你,替我教训了他。”

        “这小子不地道,来我这儿玩,跟我徒弟呆了四五夜,打牌输的钱还是我垫上去的,最后跟老娘玩失踪,老娘管他什么来路呢,狗东西!”

        叶桐不缺钱,但这理发店学手艺的小女孩都是她徒弟,被人白白欺负了她可不答应。她拿着这二百块贴补学徒,又按照规矩,从自家账上的抽屉里另拿出来一张一百的钞票,塞回了盛禾手里。

        盛禾有些腼腆,接钱的时候,手心里都是汗。

        临走了,还被桐姐调笑了一句:“小伙子,常来玩啊!”

        出了发廊的门,盛禾的心都还在砰砰砰的急速跳着。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甚至根本不知道,在这样全国知名的高等学府旁边,还藏着这么一家不为人知的“好去处”。

        看着顾平川一脸淡漠的样子,盛禾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老大自己家尚是债台高筑,还要为了他的事,去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买卖。

        盛禾紧紧攥着桐姐给他的一百块钱,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迎着顾平川错愕的目光,盛禾有些艰难的开口:“大哥,我们这么干,会不会不大好?”

        盛禾低着头,猛一想起那个丫头片子讥讽老大的话,心里憋屈不说,还直觉得脸上烧得慌。

        是啊,为了一百块,他都干了些什么?

        他看不清顾平川深深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只觉得心口处像被什么给压住了一样,喘不上气来。

        谁料顾平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这算什么,别瞎想了,赶紧带你奶奶拿药去。”

        顾平川扭过头,身板在夕阳的光下显得愈发清瘦颀长,盛禾跟在他身后,被他这一句话给掐断了适才的矫情感伤,是啊,和人命比起来,这算啥?他又不是有钱人家的阔小姐,为了钱,他就是什么事儿都能干。

        “那孙麻子,他会善罢甘休吗?”

        顾平川停顿了一下,想了想道:“随他。”

        他见多了恶人,不介意再交手一个。

        ——

        这事儿过了好几天,甄珠再也没有在校园里碰见过他。

        可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人——那个被打的男生。

        甄珠也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那个小男生很眼熟。

        好像上辈子在哪儿见过似的。

        那天那个人被打的两个鼻孔都在飙血,惨叫一声连着一声,虽然体格珠圆玉润的,却完全不是顾平川他们的对手。

        直到周末班会上,这是甄珠重生回来之后,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眼看着上辈子那么多的熟悉面孔,欣喜激动之余,她终于发现了那天被打的男生的身份。

        她是在教学楼c栋外的宣传栏照片上发现的那个男生,一身草绿色军训服,正昂首阔步的扛着红旗走向升旗台。

        他是他们建工学院这一级的新生代表,也是大一年级国旗护卫队的护旗手——孙建业。

        甄珠盯着那张意气风发的照片看了好久,她确认,这个男生就是那天被顾平川暴揍的那个人。

        而这张照片下面,还有孙建业手写的入党申请书和公示表,“想成为像父亲一样的男人……纪念您离开我们的三周年,儿子已经长大了,长大后的我,愿坚定不移的踏上您来时的路……”

        好一篇慷慨陈词、激昂奋进的自我介绍,要知道,这是九十年代,这个年代里能有这样的机会,那得经过多少道考验,得需要多少老师和长辈的肯定以及推荐啊!

        甄珠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知道顾平川和这个人有什么过节,为何要那样往死里弄人家,她知道的是,孙建业不简单,不是这个年纪的顾平川能招惹起的人物。

        甄珠细细的回忆着那天撞破他打人时的场景,怎么都想不通,潦倒的顾平川,为何会跟这种根正苗红的世家子弟扯在一起。

        她心绪不安的回到宿舍,仔细的回忆着上辈子的事情。

        貌似顾平川后来告诉过她,在他大学的时候,因为某次打架受到了处分,不仅失去各种评比资格,还差点连累了家里人。

        顾平川没有详细说和谁打的架,照现在室友的说法,这个年纪的他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和谁都可能打上一架,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可明显,和孙建业这样的人打架是最划不来的。也只有他,有这样的资源和能力,让顾平川在今后的学业中栽这个大跟头。

        现在的孙建业,顶着他烈士父亲的光环,是院里的明星人物,是同学们点赞追捧的对象,更是老师领导重点培养的苗子。

        顾平川一介混混,和这样的人产生矛盾冲突,不管是何矛盾,有何目的,都是显而易见的以卵击石。

        而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个姓孙的,根本不是那位烈士的亲生孩子,不过是一个冒充烈属投机取巧的大骗子!

        甄珠想起来许多年后发生的事情,心里为顾平川捏了一把汗。

        可她无法明目张胆的告诉顾平川告诉同学和老师们,其实这个家伙是冒充的,因为那位姓孙的烈士已然不在人世,再加上又无其他亲属可以证明他们之间存在血缘关系,唯一一个可以证明孙建业真实身份的人,要许多年后才会露面,现在的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孙建业是假冒的。

        没有人会相信她,但甄珠有预感,像孙建业那样的小人,被痛打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顾平川的性子,也不是个会示弱的主儿。

        她要去阻拦这顾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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