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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知道了。”隔着墙,她翻了个身闷闷地说。

        “早点儿睡吧。”沈辞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隔音真的很差,她伸手拉起被子盖住脸,就像是就在她耳边说的话。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两个人明明是各自在自己的私密空间里,但是隔了一堵墙,却又能隐约听到对方的动静,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却像是两个人躺在一起。

        太过亲密了。

        但是理性地想一下,其实又什么都没有。

        心理学上有一种理论是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的需求被划分为五大类别,以金字塔的心思排列。

        在满足了最下面的基本的生理和安全的需求后,自然而然的,人会产生对于爱和归属的需求。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

        人的需求欲望本是无罪的,是自然的,每个人都需要去倾听和理解自己的需求。但如果沾上了复杂不清的纠缠和关系,就会变得令人想要逃避。

        一夜无眠。

        外面的雨在半夜的时候逐渐变小,混混沌沌地待到了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她躺在床上,隐约听见风吹刮树枝的刷刷声,睁开眼睛,在枕头周围摸了一圈手机,摸到后摁亮屏幕,上面显示是清晨五点。

        “明天早点起来叫我。”

        昨夜沈辞的说的话浮现在脑海里。

        屋子里铺了地暖,不冷,也就没有早起的困难,掀开被子她就利落地坐了起来,□□的脚踩在温暖的地板上。

        一抬头,就对上了床边衣柜上贴的穿衣镜。

        是立式的,有一人高,光透过半透明的窗帘照亮它,可以在里面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样子。

        她很少照镜子。

        上一次仔细看自己,还是在遇见沈辞之后的那天。

        她还记得那次的感觉,是一种惊讶和慌张。她没想到自己会那样的憔悴,让人心惊。

        但是如今,明明没有过多久,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脸上的肉也饱满起来了。曾谙苦笑了一下,竟然是在遇见沈辞之后越过越好了吗,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觉得这是天大的笑话。

        呆坐了一会儿,外面的一阵风忽的又吹了起来,昨夜窗帘只拉了一半,只见院子里的一株海棠被刮得贴到了窗户上,海棠长得矮,但是纤细,幸好是一丛丛贴在一起的,不至于被狂风一吹就倒。叶子虽然又细又小,但竟然掉落得很少。

        曾谙回头看了一眼,起了身,穿好袜子和衣服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在洗脸的时候下意识停顿了一会儿,纤细的手指抚过眼角,很柔软,指腹的老茧竟然已经消去了不少。

        她摊开手怔愣了一会儿,垂了眼睛,收拾完了准备去敲沈辞的门。

        然后再次注意到自己的手。

        她是天生的冷白皮,但是再白的皮肤,在经历过风吹日晒之后也会变黑变粗糙,但是基因自带的好处就是皮肤也能恢复得很快。

        几个月,她的手已经白回来了,连原本有些变得粗大的关节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日子好像是一天天好起来了,但是这个念头一起她就觉得浑身颤栗,竟然是下意识觉得拒绝。

        是在遇到那个自己曾经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后,那个间接导致了她悲剧性的人生的人之后,她的生活反而开始慢慢变好?

        甚至于最近对他生出了改观的意向。

        她立马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不愿继续深想,也不敢再深想。

        隐藏在表象之下的东西,让她感到恐惧,甚至她自己,都让她感觉难以捉摸和掌控。

        屋子里没有动静,她开口喊了沈辞几声,也没有回应。

        曾谙扭了一下门把手,果然扭得动,她缓缓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床上隆起的一动不动的被子,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沈辞睡得很熟,她近看的时候,他的脸正好是侧向自己的方向,他睫毛真的很长,闭上眼睛的时候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呼吸绵长,白净的脸上几乎没有瑕疵,柔软的头发散在额头上,看起来很温和无害。和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完全不同。

        “沈辞。”‘

        几乎隔了两三米远,她远远地站在那儿看着他,有些冷淡地喊了一声。

        沈辞眉头微皱,很敏锐地感受到了外界的响动,但是没有醒来。

        “沈辞,起床了。”

        他眼睫毛颤了颤,似乎是在睡梦中挣扎了一番,但是依旧一动不动。

        一个玻璃杯摆在床头柜上,只有底部残留着一点白色的奶渍,是几乎被喝空了。

        她想起昨夜沈辞和沈翊交谈的内容,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

        感觉这两个人的关系实在不像是普通的兄弟,但是上流社会的血缘关系本就十分复杂,牵扯到利益和钱,所有的人和事都不会单纯。

        她和沈辞就读那所高中是一所名副其实的贵族私立学校,她爸爸妈妈都是教师,以前家境其实还算不错,至少非常重视教育。但是如果只是凭借他们自己支付学费,仍旧是无法承担,考高中是按照片区进行学校录取,她走的是中考区状元的身份,拿了奖学金进去的,三年学费全免。

        进去之后,高中三年,让她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参差不同。

        那些有钱有权的富贵人家的孩子,他们的真实生活比之小说和电视剧更夸张和戏剧。

        牵扯到家族利益,多子女的权势财产分配,比正常人的家庭里多的是勾心斗角和暗流涌动。

        曾谙压下心头浮现出的种种,外面的风雨丝毫不见减小的趋势,她刚刚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别墅里的管家已经在带着后厨准备今天的宴席了。

        沈辞一直不醒,她也无可奈何,只好挪动脚步,走近了一些,弯下腰,身子就自然地凑近了他的脸。

        真好看。

        她突然想起高二的时候曾经在申城梵高画展的展出中看到过这样一句介绍语,是美术馆的人贴在《向日葵》这幅画下面的,其实只有短短几个字——“美得惊人。”

        梵高的向日葵,美得惊人。有的时候,越是简短直白的语句越有力量。

        那确实是一种超出了现实的表象的美丽,每一朵花都折射出生命和自然的浓烈的存在感。

        就像他。

        美得惊人。不可否认的,她当年第一眼就是被这张脸所吸引了。时隔多年,即使跨越了这样的爱恨交杂,仍旧会为此心颤。

        情不自禁地,她伸出手,向着他的柔软的栗色发丝探去。

        然后猛地缩回。

        站直了身体。

        她在做什么?

        伊甸园的苹果,虽然有着美丽诱人的外表,但是吃下去的结果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她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从刚刚那种朦胧的氛围里挣脱出来。

        “沈辞,起床了。”她拔高嗓音,对方还是没有反应,她没有再凑近,而是拿起旁边冰冷的玻璃杯直接贴在他温热的脸颊上。

        刚刚触碰到皮肤,因为它过于冷冽的触感,沈辞就猛地瑟缩了一下,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曾谙。

        “我还没死呢?”因为室内开了地暖,他的喉咙十分干燥,说话也是沙沙哑哑的,气势很弱。

        “你以前不是说你死不了?”她冷淡地回答,把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醒了就行。我先出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叫熊航过来。”

        说完也不管沈辞什么反应转身就要走。

        沈辞从药物导致的睡眠中沉沉醒来,脑袋还有些昏沉,这段时间的复健初有成效,至少他能撑着手臂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了,稍稍起身就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曾谙的胳膊。

        对方愣住,然后迅速甩开他的手,表情僵硬:“干什么?”

        沈辞捂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拿起玻璃杯递给她:“拿去给熊航,让他去找人把杯子里面的物质成分做个鉴定。”

        曾谙接过,心中一沉,难道自己对他们兄弟两个不和的猜测是真的?

        “别让其他人看到。”沈辞软软地靠在床头,打开手机,“才五点半,让你早点喊我就真的起这么早,难得挺听话啊。”

        就算气息很微弱,他还不忘刺她。

        “这两天下雨,腿上会更加疼,医生说止痛药可以增加一片的剂量。”吃完早饭她会把每天需要的止痛药给他。

        “算了,痛点也好,至少脑子不会不清醒。”他的房间相比较于曾谙的屋子光线要暗很多,窗帘都是拉得严严实实,不仅是里层的那层纱,还有外面厚重的隔音窗帘。

        他拿着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表情很严肃,完全没了刚刚睡着时候的放松和温和。

        比起平日里还要更加充满阴郁。

        她又一次猛地强行止住了思绪,因为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在探究他的心绪,好像是在“关心”他。

        “随便你。”曾谙不知道为何看得有些心烦,她拿着杯子转身就走。

        沈辞在翻看手机里的邮件,没注意到她的情绪,等到再抬头看向门口,门已经嘭一声被她关上了。

        他顿时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一大早他刚醒她就阴沉着一张脸,好像对自己很不满的样子。

        真是没有愧对自己昨天给她取的外号。

        冰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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