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闲话
这正是陈小蓬的茶棚，昨天才刚建成。
这茶棚设在官道左侧，有大树茵茵相蔽，四处又有青草油油随风摇曳，茶棚又是木头加茅草屋顶的构造，使得茶棚很自然地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而又不显得突兀，同时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也是人看得神清气爽，暑意立时消减三分。如果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这老板恐怕是和大多数普通老百姓一样，只能盖得起这样的茅草房，而在富贵人家看来，此刻的宋三爷就是这样，这个茶棚充满了农家的风情和气息，比他去过最好的茶馆和最堂皇的酒店客栈更让他放松自在。当他们这样的人家富贵到一个点的时候，反而最淳朴简单的东西才更能够打动他们了。
王成将泡好的两碗龙井茶端了过来，宋三爷看了一眼，同其他桌的凉茶不一样，这两碗茶还腾腾地冒着热气，原本有些消减的热气又腾地冲上来了，便问道，“怎么这凉茶是热的？”
王成放下茶，准备正准备请他“慢用”，没想到面前这位爷居然问了自己茶为什么是热的，想到之前陈小蓬说的，之前路过的客人都是喝最便宜的茶，并没有要喝好茶的，自己备着些好茶也是为不时之需，所以不用事先泡好。想到这里王成也就如如实道，“这位客人，这茶是新泡的。”
“新泡的？你们没有泡好的凉茶？”原来是五福停好马车栓好嘛走进来了，一屁股坐在宋三爷的旁边凳子上，他和宋三爷名为主仆，实则是宋三爷的心腹，出门在外全有他一个人跟着，宋三爷带他也与别的小厮不同，只要他宋三爷有的吃的喝的，都有他五福一分，所以他在宋三爷面前也比旁人更随意放松些。
“是的，我们这好茶都是客人需要我们再泡上的。”王成挠挠脑袋，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
“想来平日里你们这个茶棚喝好茶的人很少吧。”宋三爷哗一声打开折扇摇起来，这老板倒是个实在人，还好自己只是来歇歇脚并不是来找茬的，否则他这样的回答难免不被人刁难一番。
“是。”王成老实回答。
“那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宋三爷摆摆手，那他就在这里多歇一会儿便是。
“爷，这就完啦？”五福仿佛还不尽兴，他都还没有大展口才的机会呢。
“喝茶吧你。”宋三爷将折扇一收就着他的脑袋给了一下，自己端起茶来准备喝一口发现太烫又放了下去，摇摇头想道，自己平时真是太放纵他了。
是以，原本因为京城商行那边出的问题需要赶路的宋三爷和五福两人，就因为这一碗热茶将行程暂停了下来，毕竟也不急这一碗茶的功夫。
“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个只有一张桌子的小茶摊，老板也不是个小子。”宋三爷听隔壁桌的一个汉子对同桌的人说道，闲来无事他便当做个闲话听听。
“那之前是什么样子？”有人很配合地问道。
“之前么”，只听那人中间停顿了一下，“之前的老板是个女人还带着三个孩子。”
“哦，一个女人？”茶棚里还有其他的茶客也被勾起了兴趣，这还从来没听说过光只有女人带着孩子出来开茶摊的，谁的家里人会放心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面？
宋三爷原来只当是闲话，听到这里也不由心中生奇，他家世代经商，自他十岁起也跟着他爹走南闯北的调查市场和货物，学习如何做生意，至到他十八岁的时候家里已经把瑜城南边的商行给他掌管，后来他爹见他比他的大哥更加有经商才干，便把京城这边的商行也给了他掌事，至今已经有五年了。
这么多年过去，无论是南边北边还是塞外，他都没有见过女子单独出来做生意的，可以说是没有，他见过最能干的女人也还是跟着自己的丈夫一起经商，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他还能听到这样的新鲜事，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在这里开茶摊。
不过现在已经换了这个小伙子开的茶棚，恐怕也是因为家里人不同意，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她也干不下去了吧。
于宋三爷来说，他家世代经商，家中的女子也多是会写管账算数本事的，也有好些家族女子管些个店铺一类，虽然她们所管理的多是自己的嫁妆，但也算是做生意，所以宋三爷倒不与似其他人那样视这件事情为大逆不道有悖伦常的事情。
“哈，老兄你说的那个女人我也见过，那模样生得还真是不赖，面白皮嫩的，一看就不像是做过粗活的女人。”有一人附和那人说的话。
那人见有人也见过，更搭上话来，好似找到知音，说的更加起劲，“可不是，听说那女人刚死了丈夫呢，是个寡妇。嘿嘿。”
“哟，那天老兄也在啊。”这边的人说道，在路上好不容易遇见个与自己有共同话题的人，他端起自己的茶碗往那人的桌子走去，两人打个挤坐在了一张凳子上。
“可不是，你说这刚死了丈夫就迫不及待地出来抛头露面，估计那女人也不是个好的。”不解事情真相的人只为了图一时最快，解闷等等理由，便肆无忌惮地说别人的是非是常有的事情。否则他们如何来度过漫漫长日呢？
“我倒是听说因为她那个大嫂逼的。”另一个人道。
其他好些茶客也都伸长了耳朵，他们对面白皮嫩的寡妇很是感兴趣。
“再是有人逼那最起码的妇道还是要守吧，那女人自古以来都是要遵从三从四德的。”另一人不屑道。
“也是，何况长得可真不赖，就是不知道那手感”另一个人嘿嘿一笑，惹得其他的茶客也都哄笑起来，这种默契他们彼此之间都懂得。
宋三爷对这两人说的越来越离谱的话没了兴趣，这种心思龌龊的人连那两文钱的凉茶也陪不上。
“嘿嘿，我看她那个大丫头倒是好得很嘞，我看再过几年肯定比那寡妇出落得更加水灵。”那个人用手摸着下巴，做出思索的模样来。
“娘都生的那个模样，女儿能差得了哪里去？”另一个人也道，“就是嘴皮子厉害了点。”
“对、对，我看那天要不是那个小丫头，那寡妇的大嫂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他们总是这样的，一个人巴拉完了注意力马上又转到另一个人身上，这个时候仿佛他们已经忘记了那个寡妇的容貌了，说起一个小女孩来同样起劲。
然后那两个人就你一言我一句的给周围挺热闹的人讲述了当天的事情，陈小蓬如何三言两语将原本气势汹汹凶神恶煞的吴氏将的无话可说，最后只得被陈小蓬牵着鼻子走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把当时的表情描述的入木三分引人入胜。
王成在先前听到那群人那样说何秀娘，心中很是不快，可是他平时里都只是老实地种田耕地的，也没有与人发生过口角，想要表达自己的愤怒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提着茶壶攥着手掌在一旁站着，小声说你们不要乱说。这个时候听见他们说起当天时候陈小蓬的威风事迹，也听得入神，忘记了原本的愤怒。
本已经失去兴趣的宋三爷却又被这几个人口中的口齿伶俐头脑灵活的小女孩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得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这么有胆气，不但不怕事，反而小小年纪就能够将一个泼辣的人绕的团团转，比自己手底下有些人可还能干，如果有机会能够认识自己倒是可以提拔一二。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那原本聊得很热闹的茶客们忽然都安静下来，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说，“哎呀，就是这女孩。”
宋三爷将茶碗端到嘴边挡住表情，不动声色地往茶棚的门口看去，果然见一个瘦削清秀的小女孩走了进来，阳光自她的头顶洒下，使得她站的地方瞬间洒下一片阴影。
等到她完全走进茶棚，宋三爷这才看清楚她的样貌，果然像那几个人说的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小巧的嘴巴泛着粉色光泽，一起挂在略微瘦削的脸颊上，却并不显得突兀，倒是刚好适宜。不过如果脸颊能够再多一点肉的话会更加完美。嗯，再等几年确实也是容貌上乘的美人了，怪不得那些人见过之后仍旧不忘记。
“青儿，你回来啦。事情忙完了吗？”王成也看到了进来的陈小蓬，赶忙上前去。
“王成哥，辛苦你了。我已经忙完了，来的时候王婶说你家二舅来了，让你回家吃饭哩。”陈小蓬道，她这么急着过来也是因为要过来替王成。
“我二舅来啦，可这边还这么多客人。”王成为难道，这可是他来茶棚的第二天，在这个时候扔下茶棚回家吃饭见亲戚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王成哥，我这边能行的。”陈小蓬结果王成手上的茶壶，将他向外推去，“你二舅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才会特地叫你回去的。去吧。”
王成见陈小蓬这样说，认为也很有道理，不过他这几天与陈小蓬在一起，觉得陈小蓬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几乎是唯陈小蓬的话是从了。
“那我就回去了啊，青儿，我吃完饭马上就过来。”王成只好应道。
“去吧，去吧。”陈小蓬向他挥挥手。
王成这才往家的方向跑去，他现在只想快快地回去，看看二舅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还特意要叫上自己，又想着青儿一个人在这里，这边这么多人他也不放心，吃完了饭必须马上过来，不一会儿便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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