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姑姑

大约半盏茶功夫陈小蓬和王成就到了陈芳芳的店铺，这点店铺的规模在长乐镇上来说能够称是数一数二的，足有三个门面的宽度，分别隔开了来，一部分用作盐铺，一部分用作卖布料。也因正是赶集的日子，前来购买盐、布的客人是络绎不绝。一个着粗布衫的年轻伙计在客人之间来往回旋，一张嘴说出来的话是又流利又好听，只哄得客人高兴了再多捎带上些其他货物。有这样的伙计，店铺的生意能不好才有怪呢？此外店铺里另外的人就是在柜台上结账的掌柜，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人，身材瘦削又颀长，五官虽算不上多么俊秀却也端正耐看，此刻正神情仔细地拨着算盘结账。这人正是陈小蓬的姑父李家长子李宁煜李大少爷，现在已经渐渐接手掌管这家铺子了。却不见陈小蓬的姑姑陈芳芳。

        王成因为经常与王叔王婶到李家铺子来购买东西，而他们又是同陈芳芳是同村的人，所以彼此都还算认识。

        “李大少爷。”王成对李宁煜恭敬地称道。

        李大少爷抬头见王成同一个小女孩走进店来也没多留心是谁，只是对王成点点头便又接着为另一个客人结算起来。

        陈小蓬倒是一下反应过来，能够被称为李大少爷的在长乐镇里恐怕就是自己的姑父了，也就略带着些兴奋地声音叫道，“姑父。”

        李宁煜这才又抬起头来瞧了一眼陈小蓬，才发现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女孩，那容貌倒与自己妻子的二嫂有些相似，略微在脑海中思索一会之后才想起，这正是自己未见过几次面的外甥女陈青儿。他也就快速的结完账，将陈小蓬和王成接了进来。

        “这不是青儿吗？你怎么来啦？”李宁煜问道，因为以往陈大业还在是很多时候都是他到镇上买这买那，倒是常到李家来看看妹妹，而何秀娘和几个孩子倒出门的少，自然李宁煜是有些吃惊的。这才有想起自己夫人的二哥已经过世的事情。

        “姑父，我是到镇上来买东西的，想到好久没有见过姑姑和姑父有些想你们了。”陈小蓬偏着头让自己看起来更可爱，声音脆脆地说。

        李宁煜倒没有多做他想，只道是这小女孩在遭逢家中的巨变之后渴望找到亲近的人可以依靠，所以这才想到来到自己这里吧。自他娶陈芳芳时知道吴氏的种种行迹之后，他和陈芳芳对于陈大立和吴氏之间难免产生了一些隔阂，加之平日里铺子里的生意也忙，除却陈芳芳回娘家看望爹娘外也不怎么到陈家村走动。反倒是陈大业在婚后时常来看看自家妹子。好在李宁煜在婚后没有计较吴氏的行为，与陈芳芳是恩爱有加，此时陈芳芳更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李宁煜也就更加宝贝她，待她极好，几乎不让她操心一点事情，就好好在家养着身子。

        李宁煜嘱咐店里的伙计一声就把陈小蓬和王成带到店铺后边一所三进的院子的客厅，又去吩咐一个小丫鬟将陈芳芳搀了出来，原来李家住宅就在他们的店铺后边，这样倒是方便许多。

        虽然说陈家村和长乐镇相隔不远，然而陈芳芳在出嫁之后也真的与娘家人来往少了许多，此时又是有孕在身。还记得上一次与陈家人见面还是陈大业下葬的时候。看到陈家人来又是最懂事的陈青儿，又想到对她最好的二哥，不由得抱着陈小蓬痛哭起来。

        陈小蓬倒是没有料到陈芳芳见到自己会这般激动，也不知道陈芳芳是想起了陈大业，毕竟她的灵魂是一个外人，并不十分了解陈芳芳与陈大业的感情。

        “青儿，你怎么一个人来镇上了，你娘呢？可还好？”陈小蓬和李宁煜好容易将哭得伤心的陈芳芳全解住，陈芳芳抹了抹眼泪就问起陈小蓬家中近况。

        “姑姑，我娘生病了在家，我是同王成哥一起来的，不是一个人。我就是想姑姑了。”陈小蓬对于撒娇这件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此时她更是感受到陈芳芳对自己的真情，说的话也带上些伤感，想到曾经对自己最好的小姨。

        “呀，二嫂生病可严重。”陈芳芳急切地问道。“都怪我，二哥走后都疏忽了，我应该常常去看望二嫂的。”

        又问陈小蓬何秀娘是否吃了药，现在家中的情况如何，生计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又问陈福永和陈紫儿可都还怪。事无巨细地都问得很到。

        陈小蓬面对陈芳芳连珠似的发问一时间也有点懵，李宁煜显然已经习惯陈芳芳的一激动就问个不停的行为，对陈小蓬道，“没事，你姑姑就是这样，你一个一个回答就是。”

        陈小蓬这才将家中的情况挑拣出自己觉得算是大的事件说与陈芳芳听，说因为之前为陈大业治病借了吴氏二两银子，现在吴氏来讨，她也答应了在二个月之内还清，还说现在家里在官道旁开了个茶摊，盖的茶棚这几日就可以完工，又粗略将自己对茶棚的设想和规划讲了讲，期望李宁煜从生意人的角度给些有建设性的意见。

        陈芳芳待听到陈小蓬一家因为借了吴氏二两银子就被吴氏逼的紧紧地，不免又想起自己出嫁时吴氏的作为来，很是气愤，想不到吴氏竟然这般刻薄寡情，都是一家人也这样相逼，不就是二两银子嘛，也这样抠抠搜搜，转而又气陈大立由得吴氏这样作。要是爹和娘能够出面管一管就好了，可惜他们在之前大哥和大嫂分家之时就已经累了心，发下话来，此后不再掺和儿女的事情。陈芳芳也只是摇头叹息。

        “青儿别怕，不就是二两银子嘛，姑姑还不缺这个钱，一会儿我让你姑父给你包十两银子，还了你婶娘的钱，还有余的，以后不够只管到姑姑这儿来。终归女孩子家这样抛头露面去做生意对女儿家的声誉会有影响，以后你还要嫁人呢。”陈芳芳气愤一回，又可怜陈小蓬年纪小小地就要这般辛苦，更是不忍，就想好好地援助她们，也对得起二哥一家曾经对自己的好。

        陈小蓬反倒被陈芳芳的大手笔吓住了，对于这个时代的好些人，十两银子够好些人家庭一年的花销了，有些一年到头都还不一定能挣十两。又惊叹姑姑在夫家居然开口能够这样大方，想来一是因为李家确实有钱，二是姑父对姑姑可真是疼爱有加。心中不由得为陈芳芳高兴起来。只是，“姑姑，青儿知道姑姑是为我好，只是这钱青儿不能收。”

        “这是为何？”发问的不是在一旁着急的陈芳芳，反而是坐一旁的李宁煜。她不曾想陈小蓬竟会拒绝。

        “一来这钱于姑姑和姑父来说是不值一提，可对青儿来说却是很大一笔数目了，大人们常说无功不受禄，青儿担不起。”陈小蓬慢慢地说道，“而来人贵自立，姑姑姑父虽然可以时常接济我们，然而我们家若没有进项，若立不起来，此后恐怕就要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惯，恐怕要把姑父家的吃垮了。”陈小蓬用带着一点玩笑的口吻说道。

        陈芳芳被陈小蓬的话逗得笑出声来，她可不认为凭陈小蓬一家就把李家吃垮了。笑着用手亲昵地点点陈小蓬的额头，“你这丫头。”

        而在一旁的李宁煜则惊异于陈小蓬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这样的道理，要知道好些富裕人家可不就是这样败落下去的吗？

        “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家，你娘现在又病着，姑姑可怎么放心呢？所以等你再大一点再来自立好不好？”陈芳芳试图劝说陈小蓬，她不过把陈小蓬当做一个小孩子，认为哄哄就能够让她听话了。

        没想到陈小蓬异常地坚决，到让陈芳芳和李宁煜刮目相看。最后还是李宁煜开口，“我们还是尊重青儿的决定吧，这世道也没说女子就不能够做生意的。我看她一定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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