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最后的消息
“你怎么来了？”当一看到原本不属于车间里的人时，王晓萧惊喜又讶异，向周泽投去疑惑的目光。后者微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王晓萧看了看四周，没发现带班老师在，他抠了抠头皮，“静姐，你在这待久了让周主任看见，得会被逮着说，估计还得影响你实训成绩。”
“切，那都摆平了。”
看到李默走进车间，方静怡迅速上前，对李默微微鞠了一个躬，最后笑眯眯地说，“李默哥哥，以后就麻烦你指导我了。”
被小美女甜甜一叫，李默心花怒放。他也是刚刚才得通知，听了方静怡的话，不好意思地捧着后脑勺摸了摸，“客气客气。”
“这么说，静姐你……”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神情，王晓萧久久不能回神，目光看向不远处正在指导员工的周宏海，他吞了一口唾沫。
“对！”随着王晓萧的目光，方静怡的视线同学也落在那抹身影上，带着敬意，“其实周主任压根没想象中那么难说话，他人挺好的。”
周宏海正在教一个实习生如何正确操作砂轮机，神色认真从容，周泽将视线转了回来，眉头微皱，在他的印象里，周宏海对他好像从来没这么有耐心过……
“原来一刚开始周主任就是为了打磨你的心性，才把你放在办公室的！”恍然大悟，不得不说，周主任的眼光是真精准，王晓萧敬佩地竖起大拇指，“难怪静姐你现在做事比以前踏实挺多。”
周泽的眸光扑朔，好像朦朦胧胧之中心头有股怪异的感觉萌生……
“都傻站着干什么，干活！”故作严肃的林辰，在学生之间穿梭着，“别以为主任不在这边看着，你们就可以偷懒了，这里还有我呢！”
听到这话，学生们一个个笑出声来，林辰这般形象颇有几分像二流子在管理童工干活，因为熬了一夜而带来的疲倦感消失了些许，轻松了许多。
薛俊辉几个对于方静怡的加入嗤之以鼻，“一个小丫头片子，我看你能帮得上多少忙。”
“我可懒得跟你斗嘴。”
方静怡白了薛俊辉一眼，径直走到其中一张操作台前。
李默正在劝说一个老师傅先回去休息，奈何老师傅不依，方静怡甜笑着，“叔叔，这里就交给我吧，我来顶替你的位置，咱俩互相接班。”
老师傅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跟她说话，有些迟疑，正想向李默询问。李默已经开口了：“老王，你放心去休息吧，这帮孩子还有我看着，耽误不了事的。”
“也行。”老师傅见李默都这么说了了，只好作罢。
老师傅不放心，又走到静怡跟前，手把手教导她如何划线、如何使用砂轮机，“你磨削的时候应该站在砂轮机的侧面，用力不要太大了，要掌握分寸。”
老师傅的千叮万嘱，方静怡欲哭无泪，又觉得他分外可爱，对每一个工件都无比呵护，仿佛照顾一个新生婴儿般细心。
等到方静怡认认真真做出一个配件后，老师傅对身旁的李默发出喟叹，“看来接下来的，都是得交给年轻人了。”
“你好好做吧。”拍了拍方静怡的肩头，老师傅慢慢走远。
看着那位大叔离开的背影，方静怡有所触动，时间不等人，她迅速捞起袖子显露出两只白皙的手臂，开始认真工作。
果然，按照周宏海的话说，原来的方静怡当真是静不下心，耐不下性子，而如今却已然不一样了。王晓萧远远看着方静怡，心中暗想，可不能让静姐比下去了。
几个人似乎暗中铆足了劲开始彼此较量，一番下来，大家的效率比先前又高了不少。
但是薛俊辉有些心急，出了问题，好几次把锯齿锯断了，怎么回事？半天摸不着头脑？接着又试了几次，又是断的，不得求助李默，“小师傅，我这咋回事？刚刚做的时候还没啥事，咋现在就这样了。”
“等等哈。”将手头上的活忙完，李默回头看了一眼，咧开嘴笑了笑，“我手上忙完就过来。”
“你再操作一遍让我看看。”李默周身好像带着让人心定的磁场，薛俊辉不疑有他，闷头又接着操作一遍。
“停。”
薛俊辉秒顿。
“首先你看看你这里，你的起锯角太大，而且你又在近起锯的时候用力过大，这怎么可能不会断呢？”拍了拍徒弟的肩，李默让他看着周围几个人的操作，指了王晓萧，“你可以借鉴他们的，还能看出来注意什么么？这些可都是我讲过的。”
前面几次跟着李默上过的课，王晓萧他们两人都是认认真真的做了笔记，薛俊辉对于他们的这种行为觉得有些不屑，常常在课堂上就记了下来，那为什么还要在多费时间抄一遍？
如今当真是发现了与他人的差距，薛俊辉羞愧的低下了头。
“你说得对，在我们锯削的时候，还有另外两点都是会导致锯齿锯断的，突然加大压力，被工件棱边勾住锯齿而崩裂，还有如果锯薄板料和薄壁管子时没有选用细齿锯条也会导致锯齿崩裂。”
重新将这些知识复述一遍，李默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加油干活，你进步了不少。”
“嗯！”薛俊辉重新投入其中。
这件事以后，周泽跟王晓萧有些意外，薛俊辉在以后的日子里竟然找他们借笔记本抄？？他不是像来懒得动笔，看不起做笔记一类的痴行为？？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原本说的跟老师傅轮班做，完成工作量，但是方静怡就像是爆发的山洪，有使不完的劲，一连几天把所有的工作量都独自完成。
老师傅还担心产品不好来着，等一个接着一个仔细检查过后，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
当将所有的工件在预计时间内顺利完成，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还有最后一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二楼的周宏海创新工作室，盯着上头影影绰绰的人影。
周宏海站在工作室门口的走廊上，背对着众人。其他全体所有职工都等候在自己的岗位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紧张的氛围在蔓延着。
方静怡的额头滑落而下几滴汗水，加着她原本干净的面颊如今沾染上几分土色，那汗水也有些微黑，她粗略地捞开湿漉漉的头发，深呼吸几个来回。
一定要过！王晓萧头一次如此紧张，以往考试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情绪，心中一直在祈祷着。
少年的五指蜷握在一起，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周泽原本轻轻淡淡的面色上带着几分怪异的情绪……
薛俊辉心里头早就脏话都骂开了，老子中考都没这么努力过！
……
就是这么一串手机铃声，打破了在场所有人的发愣，周宏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掏入口袋将手机拿出来，按下绿色听键。
“你好，我是周宏海……”
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好像他成了唯一的中心体。
周宏海的声音沉稳有力，每字每个音节落在每个人的心头上，最后他以几个字结尾，“好…好…好，我知道了，谢谢。”
当电话挂下的那一刻，站的近的林辰实在受不了这么沉压的气氛了，他连忙上前问道，“主任，怎么样？”
林辰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几十几百几千号人的眼睛，注视着周宏海，就等他接下来的一句话。
“唉。”无端的叹息一声。
每个人的心头一沉，方静怡的瞳孔骤然一缩，心里头已经开始在怪罪自己了，肯定是因为她的手生，导致工件不合格，没有达到合作方的条件……肯定是的……
薛俊辉默默地垂下了头，会不会是我基础问题没处理好……
“没关系！主任！哪些工件不合格，退回来了，我们重新做一批。”有个工人喊了一声。
接下来又有人附和着，“是啊！我们就不信了，就这么做，一直做，埋头苦做，日做夜训做还怕达不到要求吗！”
“兄弟们！各就各位！”他们已经准备又要开始开工了，所有人把手挥舞在半空中。
一次失败根本就不代表什么，这就是钳工所需要的精神，被如此这样的氛围感染着，其中很多实习生们，深深被震撼到，甚至多年以后都无法忘却这一幕。
方静怡的眸子里闪烁着光，狠狠地点了点头，与王晓萧还有周泽对视了一眼，接着展开身前的工作台，准备下一次加工……下一次一定可以做得更好，他们有这个把握！
没等众人反映过来，周宏海却笑了，他的笑声在整个工厂里回荡，爽朗的笑声带着几分愉悦，还有沙哑。
这是第一次，他们见主任如此展开笑颜。
周泽如同雕塑一样愣在原地，16年来，鲜少见到他如此爽朗的笑的时候。从他懂事起，印象中的周宏海就只专注工作，每天都在工厂里奔波，鲜少回家……工作……工作……只剩下了工作……和他只剩下客气和疏离。
“合作方刚刚在电话说说，我们交付的所有工件全部合格！”这一声落下，几乎每个人都呆住了，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最后还是林辰，如同点燃的爆竹，在乱窜着，一边还在惊喜地尖叫着，“哇塞！”
“啊啊啊啊！”工厂里的所有人都疯了，肆意地发泄这几天的疲倦。
薛俊辉听得一下子蹦了老高，王晓萧抱着周泽激动乱跳，方静怡也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等到众人的欢呼雀跃缓缓停下后，周宏海这才开口说话：“我知道，大家这一周连轴加班非常辛苦，非常感谢大家的辛勤付出，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中国钳工的精神！你们非常棒！”
“你们的辛苦努力，还有这些还是孩子的实习生们，真真切切地让我体会到什么叫中国匠人精神！”
什么是匠人精神呢？坚持不懈，还有，尽管失败，依然能继续义无反顾地加入战场之中……
周遭的的喜悦充盈整个空间，方静怡感受着来自四周的满满快乐，不知不觉眼眶里渐渐湿了，眼泪涌了出来。
而周泽，他的眸子里也是有泪光闪烁着，他连忙别过头，再回眸看向周宏海，心中徒然生出几分自豪感，那是他的父亲……周宏海！
“现在我宣布从明天起，正大家恢复到原本上班的时间，而实习生们，这次多亏了你们的帮忙，给你们放一天的假。”周宏海唇角的笑意未散，看着这群孩子，好像想起了当初的自己，他的目光紧缩，看着其中一抹身影，心头一软，他这段日子应该挺累。
“主任万岁！主任万岁！”嚷开嗓子喊了一声，方静怡整个人如同猴子一样跳起来。
而后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方静怡眨了眨眼睛，他们难道不开心吗？放假一天了啊。
被这么多人看着还挺不好意思的，方静怡脸涨红，“你们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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