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听,墙的声音
悠哉悠哉的顺着宫墙夹道向扶瑞宫晃去，心情平静而坦然。
这是一条要多绕一些弯路的偏僻宫道，半天也碰不见一个来往的宫人，只有清儿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安静的像不存在。此刻的寂静与清冷，倒让欧南歌想起了曾在瑞雪初降的日子里，一个人在北京的故宫里兜兜转转，感受着厚重的历史沉甸甸的坠在了心底，引发了那么多天马行空的有趣遐想。
伸手抚住了厚厚的宫墙，这是一座比故宫还要悠久的宫殿，掌下鲜艳的红漆盖不住石砖上岁月的痕迹，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传入了体内，像把它曾经历过的无数风霜雪雨静静的传达到了自己心里。在这幽静的宫廷中，曾经发生过多少不为人知的，或凄婉、或美丽、或壮怀、或无奈的故事啊！
忍不住悠然一叹，感慨的扬起了头，在红墙下仰望天空，竟觉得天是那么广阔，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广阔！
“瑞王妃！”清朗的呼唤声倏然响起，惊醒了默默发呆的欧南歌。
回首望去，蜿蜒巍峨的宫墙边，一道俊逸如峰的身影，一袭银色的狐裘大氅，一双明亮清澈的高贵凤目，正盈满欣喜的向自己望来，像是从遥远的历史中突然走出，有种亦真亦幻的清逸俊美！
几不可闻的轻声一叹，心中泛起了一丝被人打破了平静，瞬时被拉回了现实的失望与轻怨。
“殿下！”心中微微叹息着晗首，笑容温婉而有礼，只是雾眸却深的像两潭清寒的水，漂浮着疏冷的波光。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瑞王妃！”望着那双透出隐隐不悦的深沉雾眸，皇甫兰玦歉意的一笑，满目了然，“看来在下是惊扰到王妃了，真是抱歉！”
微微一愕，欧南歌诧异的蹙了下眉，这个背后隐藏着许多秘密的太子却总能轻易看穿自己的心思。
“没什么？”淡淡一笑，让心情再次恢复平静。
这条路、这座墙、这里的一切本就不是属于一个人的，就算是皇上，也已更替了无数人，唯一不变的，反而是这些没有生命，冰冷而坚硬的存在。
心中想着，一句下意识的感叹已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站在这里才发现，原来，只有无情才可以长久！”
凤目中波光一凛，继而又恢复了睿智清明，皇甫兰玦一伸手抚住了厚厚的宫墙，优雅的薄唇欣然弯起，轻声道：“不是这样的！沉默并不是无情，只是隐忍的坚强。你听——”
微微倾身，将耳贴在了厚厚的宫墙上，皇甫兰玦望向了默然而立的欧南歌，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好笑的扬起了眉，欧南歌着实想不到这样一个高贵雍容，一举一动都完美优雅的像个神似的太子居然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风的幽幽叹息，轻轻的吹到了欧南歌的心里：“我相信你会听见的！”
忍不住一转身趴伏在了墙上，瞪大了好奇的眼，欧南歌一动也不动的望向了一脸认真的皇甫兰玦。
“听见了吗？这里曾有战靴嚯嚯走过的声音，还有刀枪剑戟相互撞击的声音！”如风的声音在寂静的夹道里悠悠响起，牵引着欧南歌的思绪瞬时飞扬，仿佛真看见了一队队杀气腾腾、威风凛凛的军士从眼前走过。
“有宫轿吱呀晃过的声音，还有衣裙在地上窸窣拖过的声音。”扬起了嘴角，温软的声音轻轻接上，让皇甫兰玦笑出了一脸的惊喜与欢畅，似春日的阳光，暖融融的散入了欧南歌清冷的眼湖，在湖面上映出了点点的星光。
“有人曾在这里叹息！”
“在这里欢笑！”
“在这里哭泣！”
“在这里傻傻的听墙！”
“嗤——”
“呵呵——”
笑声同时响起，却又倏而同时寂静，长时间的寂静，只剩下两个傻傻依靠在墙边的人，怔怔的对望。
红墙，白衣，笑面温润，丰神俊朗，眸中是化不开的深情，像包容万物的天空，像他，却又不是他，但此情此景却如此熟悉，熟悉的让人疑惑，不知道到底是真实的记忆还是一场早已忘记的梦。
宫墙，白衣，笑面清婉，仿若幽兰，双眸像山中幽静的寒潭，倒影着天空的寂寞，像她，却又不是她，那种熟悉到心痛的感觉又来了，但不知是哪一世烙在心底里的伤。
“欧南歌！”轻缓的呼唤徐徐响起，竟有丝无法掩饰的痛，霎时惊醒了扶墙而立的欧南歌。
“殿下！”深吸了一口气，抛开心中的疑惑，欧南歌轻轻一笑，已恢复了往日的客套与疏离：“您可是要回扶瑞宫去？我正要去探望姐姐！”
凤目渐渐恢复清明，皇甫兰玦微微颔首，优雅而有礼：“既然如此，就让在下为瑞王妃引一引路吧！”
悠然转身，并排而行，却隔着一大段的距离，像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两个人都是理智的有些过分的人，片刻的失神已足够，恢复理智同样快的令人诧异。
“瑞王妃，你怎么会走这条僻静的小路？”慢慢的迈着步，希望这样路能更长一些，陪在她身旁的时间能更久一些。
“一个人霸着一条路，会走的更自在些！”弯弯曲曲的宫墙，左一转，右一转，永远不知道下一转会看见什么风景，像不可预料的人生：“殿下又怎么会走来这里，还独自一个人？”
“我经常会这样一个人到处走走，可以静心的思考些问题。这条夹道是我回宫时经常走的路，却没想到能遇见瑞王妃！”
“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在心里无奈的一叹，欧南歌突然发现自己进宫的次数根本寥寥可数，却每次都能碰见这个神出鬼没的太子。
一阵凄婉的歌声忽而传来，动听至极，却也忧伤至极，竟有种令人神魂俱荡，突然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渗人哀伤。
“王妃！”一直没有出声的清儿脸色剧变，惊恐的靠向了欧南歌，杏眼不安的望向了歌声飘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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