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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分别


  在女院长的不懈努力下,孤儿院的许多孩子逐渐被领养。至于小天和琢梦,鉴于他们的“反抗”与“出逃”行为,女院长决定要好好惩罚他们:只要有人来孤儿院挑选孩子时,不管买主是善的还是恶,她都不给这两个孩子与客人见面的机会。

  转眼间,又是两年,琢梦和小天已经12岁了。少女总是扎起那一头长发,于是整个人显得更加亭亭玉立;落天则越发的高大,才刚读小学六年级,看起来却异常成熟。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

  一个周六的早上,女院长还没吃早饭就接到了一个隐秘的电话。竟然是来自政府机关的!看着号码,院长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今天上午,漓城闻氏集团董事长派人来孤儿院,准备认领一个叫‘小天’的孩子,你赶快准备一下,具体情况过后再解释!”

  院长大吃一惊:“天啊!我……我这就准备……”她又犹豫了一阵,“处长,您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来历吗?”

  对方也踌躇了一阵:“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孩子与闻氏集团脱不了干系!很有可能还是集团里重要人物的孩子……”

  高院长被吓住了,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天已经12岁了,她本来打算让他从今年开始就读工读学校,没想到这个来历不明的小鬼居然还有如此被重视的一天。

  她一把擦去脑门上的汗,挂了电话以后又颤抖着手按下了教职员工办公室的号码:“快,赶快收拾一下集体宿舍,把孩子们都叫起来换上新衣服!今天有领导过来察看!”

  院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忙起来了,有的拖地擦窗,有的给孩子们换新衣服、新被褥,还让孩子们洗澡……看着一切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高院长才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然后快步走去小天的集体宿舍,把他叫了出来。

  高院长的语气从来没有如此温柔,她看着翼落天戒备的眼神,轻声说:“今天有人要来接你走……”“不,你知道我不会走的。放心,我不会给孤儿院带来更大的负担,我今天就出去找兼职……”小天打断了院长的话;出乎他的意料,高院长竟然没有给他任何难堪。

  男孩却因此变得更加防备了起来,漂亮的面容中挂满了担忧。

  “小天,我想这一次不由得你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有谁打算收养你,我也不会从中得到任何利益——据我所知,你的亲人,将会在今天把你带回家。”

  亲人?

  翼落天不屑地笑了,表情一如两年前那么骄傲:“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亲人。也许你听错了。”

  高院长终于慢慢绷起了脸:“我想这一次,真的由不得你了。小天,回去收拾东西吧,当然,如果你不动手也会有别人帮你动手的。”

  说完这句话,高院长毅然离开了集体宿舍。小天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语——直到一只温柔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

  侧身一看,是那位一直陪伴他的少女。

  他的脸上勉强提起了笑容:“琢梦,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我们待会一起出去找兼职好吗?”

  琢梦没有说话。她这么看着他,仿佛要把他完全印入心底。

  翼落天忽然明白了,她……该是把刚才的话,都听到了吧?

  “梦,你知道我是不会走的。”

  “我听说,这一次你的……真正的亲人来找你了。我就知道,像你这么可爱的男孩子谁会舍得放开呢?”“别说了。”翼落天闭上了双眼,然后张开,“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琢梦一笑:“是啊,你从来不告诉我……但是我把我的所有故事都告诉了你。”

  翼落天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琢梦的微笑慢慢敛了起来:“好了,小天,你也该走了。”

  你也该走了。

  少年闭上了双眼。

  然后,轻轻地,把一直挂在他颈上的银链解了下来。这条项链一直被翼落天藏得很好,即使是他最亲密的朋友——琢梦,也从来不知道它的存在。而此时,他却把银链除了下来:“梦,收好。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你要知道。我们一定会相见的。北极星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你也要。”

  看来,落天的爷爷能派人来接他,还是他父亲的功劳。闻君把落天送到孤儿院后不久,就与年轻画家冯珊琳结婚了。借助冯珊琳家族的势力和冯珊琳的名气,三少爷重新取得了父亲的认可并开始接触闻氏集团高层;但是,那位同父异母、比自己小了15岁的弟弟成为了他最大的威胁。他这个弟弟正在美国某名校的工商管理专业就读。当然,暗地里他所掌控的东西比别人想像的还要多得多。

  闻建军的身体日渐衰弱,他必须提前安排好家中的事情,包括闻家第三代接班人的选择。如此,闻君终于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那可是老爷子的亲孙子。把儿子接回来,绝对可增加他在家族的地位和力量。何况再怎么说儿子还是自己的,他相信,儿子早把他杀死他母亲的事情忘光了。

  至此,闻君开始温婉地提醒父亲,他其实还有一位从不曾被重视的孙子。

  而且这个孙子,还在孤儿院里面。

  闻建军一直以为小孙子正在他父亲家里过的好好的,这么一听勃然大怒,传统如他,岂能容忍自家血统外流?于是,立即在得知以后安排把孙子接回家中。可惜,闻建军并不知道自己三儿子打的主意。

  此时,闻君正在仔细地玩耍着手中的雪茄。

  他知道,如果仅仅把孩子接回家中,他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除非让这个孩子一直处于“隐形”状态,这么一来,他才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更何况,如今他的儿子已经12岁了。与家族其他第三代的孩子相比,与那些从小在家中接受精英教育的小孩相比——自己的儿子,能赢吗?

  他有了一个主意。

  “李叔,你把商云送到‘修心场’吧。”忽视管家惊异的目光,他苦涩地一笑,“这孩子的性子,也得收一收了。”

  不是真的想这样。没有一位父亲,想这么做。

  他拿出了一支雪茄。

  可惜,他并不是普通人家的父亲。

  修心场是闻家在一座山上开辟的的类似于军队练兵场的武馆,建在家族买下的私人山地的山顶。整个学习基地分为四个部分:“卫堂”、“地堂”、“天堂”、“玄堂”。训练级别由低到高排列,全封闭管理。来报名的学生不问来历,不讲身份,只要交得起高昂的学习费用。修心场的费用的确很高。不过,每年都有不少人来这接受训练,当然大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也有一少部分人是穷人家的孩子。穷人家的孩子来修心场训练并不是为了自己,他们也不用自己出钱,只需毕业以后为那些送他们进来训练的“主人”服务;可以说,许多国内有名企业老板的私人保镖、特别护卫,都是从修心场出来的。

  由此,闻家的势力变得更加强大。

  毕竟,谁又能忽视这些企业老板带来的关系网呢?

  修心场的教官个个身怀绝技,很显然是从不同国家的特种部队、雇佣兵退役以后过来应聘的。于是,再狂妄的人在这个地方都得把气给憋到肚子里去,只要稍不留神,任何学员都会受到无差别惩罚;这也是教官们愿意呆下来的原因。

  毕竟,一个月数万元的工资确实比在部队的待遇要高许多。

  也因此,修心场所有的毕业生都各有所长,而且个个身手非凡。

  翼落天不知道这些。

  有很多东西,他都不知道——也并不需要知道。

  在孤儿院门前被接上豪华房车的那一刻起,翼落天已经不再是翼落天。他成为了修心场这一届新生默默无闻的一员。

  车外的风景飞速闪过。

  身边的一切都在剧烈变化着——除了他的仇恨与思念。

  来修心场接受训练的学员没有名字,每人只有一个编号,而他的编号就是4899。男孩在来到集训营后,对当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封闭的小山、隐蔽的森林、隐蔽的教官和学生、绿底黑色图案的迷彩训练服、奇怪的建筑……一切都是这么神秘。

  修心场的训练十分严厉,一般来说,12岁才开始集训已经太晚了,但没有办法,翼落天只好与那些比他还要小很多的孩子一起开始训练。

  直到训练开始的那一天,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送到这个地方来。

  翼落天不知道所谓的特种兵是怎么练成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训练强度绝对不比自己现在要强多少……也许,还没有现在的训练这么猛烈。在这里,每一个训练项目都有很详细的要求和规范,这包括了基本的体能训练,比如长跑、负重引体向上、俯卧撑、蛙跳、森林5000米拉练等等。对于10多岁的孩子来说,一天10个小时的训练显得那么的不可思议;然而一个月过去了,翼落天还没有死。每天晚上回到宿舍,他都感觉自己熬不过那个黑夜。只是,他却在死神的注视当中走过了基本体能训练的第一阶段。

  期间他曾经想象过自己会遇到的困难,当然其中并不包括流言、传闻所带来的麻烦;只是,那不知从哪儿开始的流言,却真的缠住了他——

  “听说……那个看起来很瘦弱的新人是闻家老爷子的孙子!”

  “不会吧?就他?他们家的人不都是接受单独培育和训练的吗?他怎么沦落到修心场来了?”

  “我看这通通都是他自己编出来的。你知道,没有什么身份的人在修心场可不好混啊……”

  ……

  随着日子渐长,翼落天也慢慢知道了这些流言,但是他并不放在心上。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闻家,也不希望与闻家有任何关系。

  可有时候,即使你不去找麻烦,麻烦还是会找上你。

  当这些传闻变得越来越清晰严重以后,就连训练的教官也开始下意识地多照顾翼落天,从来不让他干什么重活,也尽量让翼落天避免体罚。

  毕竟这些说不准的事情,教官们也“宁肯信其有”。

  于是,在第一阶段训练的最后一个晚上,麻烦找来了。

  那个夜晚,翼落天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喘着气,感觉双腿正火辣辣的痛。每天都是如此,本以为只是疼痛一个阶段,但是自己身体显然还没有接受这样强烈程度的训练。

  就在此时,一个男孩向落天走了过来;他隐约记得这个孩子叫伦风,是落天进卫堂报道时在登记处见过的。而在教官的面前,伦风是一个乖巧而很会说话的孩子。

  翼落天不知道,那些传言中他的身份已经让他拥有了许多暗中的敌人。没有人喜欢在这个最低级的卫堂里面见到任何特权或特殊地位的产生,就此,他们完全有理由厌恶翼落天。

  终于,几个少年在翼落天床前停了下来。

  伦风看着落天,突然就笑了。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我的少爷’?”他的声音阴阳怪气,也不难发现那笑容中隐含着怒火。

  对,就是怒火。翼落天感觉很奇怪,他似乎也没有得罪他啊!

  “为什么这么称呼我?”小天单纯地开口,双眉微微蹙起。见此,伦风笑得更“开心”了:“你真的不知,这儿有许多流言说你是闻家的第三代‘少爷’吗?传闻还说啊,你可是闻家老爷的亲孙子呢……实在是太差劲了,拥有这样的身份,居然还留在了最初级的训练场‘卫堂’……我想,你们家的人就是想让你来受点儿苦,不是吗?”

  翼落天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吗?你居然这么问我吗?我啊……”

  翼落天稍微放低了警惕,侧着脸听伦风说话,因此当那个力量不小的拳头揍到自己肚子的时候,翼落天本能地低吼一声,却没有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拥有杀意的少年的拳头。

  伦风还带着笑意:“你问我我想干什么?你说我想干什么?”下一刻,他再次赏了翼落天一拳——这可是更重的一拳,仿佛那第一下的攻击只属于试探;而现在,既然都已开了头便再没有顾忌了。

  “凭什么教官对你那么好?凭什么你这个废物会是老爷的儿子?如果换成我……”伦风越发激动起来,狠狠地殴打着缩在床角翼落天。但根本没有人帮他,就连所谓的同宿舍的孩子,都要不就在看好戏,要不就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情。当然,更多的人正帮伦风助威,他们甚至还把宿舍的门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翼落天想不到竟然会在到来刚满1个月的时候就与人打架。但伦风显然不在乎这个,他的笑容变得残酷了起来,继续把落天当作没有丝毫危险的沙包,或者说,废物。他感觉很开心,是不是欺负那些比自己地位要高的人,都会让人很兴奋?

  围观的人以为落天是一个只能挨打的垃圾,于是一个劲地起哄。

  伦风抬起头来,回首打算给围观的人群一个胜利的微笑——就在此时,那个脆弱而瘫软成一团的孩子突然动了。

  翼落天终于动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在伦风回头的下一瞬间——“啊!”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悲号;伦风被袭击了,他的脑袋开始剧烈地疼了起来;伦风蓦然抱头倒地。

  围观者都愣住了,宿舍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

  当然,翼落天并没有放过伦风。他“倏”的一声跳了下床铺,一脚踩在了伦风的身上,然后开始疯狂地踢踩那个孩子,全然用上了这个月里接受腿部训练的力量——踩木桩时候的力量。其他孩子们惊慌的发现,翼落天的眼睛已经变红了。

  那是一种仇恨的红色,是一种别人从未见过的,仇恨的颜色。

  围观者们被吓住了,这个世界沉默着只剩下了伦风的哀嚎回荡在楼层里面。其他孩子的眼里逐渐有了惧意,没有人敢上去帮伦风的忙……因为就连方才的伦风,也未曾如此残忍地下手。

  血,渐渐在地板上荡漾开来……

  为什么要针对我?为什么要逼我再次回忆起那个晚上……

  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不会反抗?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那个晚上,满地的鲜血——把我的世界染成了恶心的红色……

  这就是卫堂新生4899的传奇故事。

  当然,翼落天与伦风为这日的冲动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比如说,被关进了单人的黑漆漆空荡荡的屋子整整一月,期间没有人会与他们说话,而食物却会按时地出现在房子,又或说,监狱里。

  在黑房子里面,翼落天第一次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这也是他第一次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是有规矩的。有时候,人真的不能任意妄为,否则就要为自己的手段负责……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又不需要负责呢?

  然后,他懂了。他懂得上天的意思了。上天是让他来做那个复仇者。

  他抱着双腿蜷缩在黑房子里面。

  没有人可以想象那种钻心的孤独,那种以为自己会发疯的感觉:没有自由、没有阳光、没有人说话……

  从“黑房子”出来的翼落天变成了另一个人,身上的胆怯和傲气都看不到了。对他而言,目前最重要的是生存,他得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尽快使自己发生裂变,他明白了要想在修心场和他的家族里生存,只能靠自己,没有人可以依靠,也没有人会去帮你。

  “我要更加强大……”

  “强大”,成了他在修心场的奋斗目标。

  妈妈绝望地倒在血泊中离他而去的那些日子,他只想自己赶快长大,有能力为妈妈报仇,而今,他不仅要为妈妈报仇,他还要生存,生存就要拥有权力,他明白了要想在他的家族里生存,只能靠自己,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他知道,在他庞大的家族里面,危险比在修心场要多得多。

  翼落天再也没有提过梦梦的名字。

  也许在那黑暗的一个月,他的大脑经历了主动或被动的洗脑,“强大”,成了他在修心场的奋斗目标,或许,他真的没有时间、精力和能力去想梦梦,或许,他真的把琢梦给忘了……

  翼落天所不知道的是,早在他离开的第二天早上,琢梦也离开了孤儿院。

  或许是被“小天”突如其来的“翻身”感到了畏惧,高院长开始对琢梦也感觉不安起来,于是撤销了所有针对那位少女的“禁令”,并紧接着在第二日把琢梦介绍给了一对善良的中年林姓夫妇。他们承诺让琢梦读最好的学校并学习独唱。这是琢梦独自提出的要求。

  从没有忘记过舞台的梦——自从5岁开始,音乐就是她的生命。

  从来没有忘记过的。

  于是,琢梦开始随养父母姓林。她的过去似乎从这日开始被全部吊销了……仿佛,过去的李琢梦只是一个幻想中的人物。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虽然忘记不了,不过,已经不会带来更大的痛苦了……

  她微笑着看了孤儿院最后一眼。然后,转身,牵起“母亲”的手离开了这个承载了她残碎童年的地方。落天,现在的你过得还好吗?一定很好吧,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很高兴你回家了吧……落天,不要再走散了。我相信总有一日,我们会再次相见的。

  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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