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败
端木宁坐在床边，紧蹙眉头。他就这样坐了一个晚上，外面的人也跪了一个晚上。他迟迟没有下达圣旨，因为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可如今的情形，他没得选择。
今天，阴天。虽然已经到了早上，却昏暗着看不到光亮。似乎要下雨了，这样的天气映衬下的瑞安宫门前，如同天地变色般可怕。
——陛下，灾难将出自刑部，克星会借此扳倒您身边的重臣。唯一破解的办法，就是铲除根源，消灭克星。——
——当然，微臣当然算出了克星的方位。他就在南方，他就是尚王端木奕。——
——什么？！为什么不能杀？——
——不铲除克星便无法破解灾难，就算陛下封了刑部也无济于事。克星太过厉害了，陛下应当马上派兵剿杀克星。就算杀不了，也可将他的阴谋公布于世，抢在他的前面，他便无计可施了。——
——陛下，既然您不肯相信微臣，微臣便无话可说。最后只奉劝陛下一句，你们两个天生命相不合，两者只能存一。——
端木宁侧过头，轻轻叹息。“国师呢？”
身边的太监总管赶紧答道：“国师失踪了。”
端木宁点点头。国师一定是气愤离去了，可他与他怎会水火不容？原本想着为了皇位能够狠下心来，没有想到终究铸成大错。
只是，他如何办到的？御医的诊脉，他病入膏肓，如何办成今日之事？
“下旨吧。”端木宁闭上眼睛，淡淡说了一句。
于是，圣旨下达。三人被放，四人入狱。刑部着手审理此案，不会留半点情面。四股势力即将覆灭。而这一切，仅仅用了一夜的时间。太后早上醒来，甚至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可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勾魂魔君的雄伟计划，谁人能破？
僵持了一夜的战斗最终结束，端木奕成功了。大局已定，剩下的交给手下全权负责就好。他急着回去，王府还有未了的情愫等着他处理。只是在回去之前，他需要求证一些事，这些事只有皇帝知道。
雨，终于落下，宣告了夏日即将终结，清爽的秋季正款款到来。端木宁呆坐在御书房，几天没有上朝。如今的朝堂一片混乱，因为刑部的强势插手，他损失了所有的心腹。闭门，谁也不见。只听得雨声阵阵，犀利异常。
一道闪电划过，屋子中瞬间耀眼。光芒淡去，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端木宁蹙眉而视，
“真得，是你搞得鬼？”许久，他这样问道。
端木奕笑了一下，说道：“是不是觉得奇怪？”
“当然会奇怪。朕的眼线遍布尚王府，你如何避开筹划此次行动？还有你的病，整个御医院都已经证实，你又如何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朕的面前？”
端木奕抿着看着皇帝，并没有回答他一个问题，而皇帝在问完之后，也只是瞪着他，没有追问什么。又一道闪电划过，仿佛在两人之间形成了深不见底的沟壑，将他们彼此分到了天际两侧。
端木宁笑了。
“可这些疑问都已经不重要了，奕儿，你今天来，为了什么？”
如此一举，却是过于智慧了。其实，在端木奕看来，他的哥哥还是一个好皇帝。只是对于皇位过于患得患失，以至于对亲兄弟都要斩尽杀绝。
“计划实施之前，皇兄你就已经有所察觉，故而才封锁刑部大理石，抓了本王的人。本王只想问，皇兄如何得到的消息？”
——皇帝，微臣不明白您为何不能杀他，究竟是怎样的牵绊束缚了您？难道，你们之间……。——
端木宁垂下眼。“消息来自你的王府。”他说了谎话，因为他不愿提及国师。那个像狐狸一样的男人，猜透了他的心。所以他随口说了王府，而这一说，却将给无辜的人带来怎样的灾难？
端木奕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真正得到了皇帝的验证，他还是被深深伤害了。那种背叛，他试图对她好之后，她给予他的背叛，叫他险些丧失主动的背叛，深深伤害了他。
“她们是如何办到的？”
“事到如今，追问这些又有何用？朕已经是你笼中之鸟，有关你的一切线索，朕已经无需知晓了。”
端木奕看着这位皇兄，儿时最喜爱的一位哥哥，时常缠着他玩耍的美好宛如梦境一般虚无。心中有了酸涩，可他对他毫无怜惜。
因为他们杀害了他的母后，他们对他投下了剧毒。还有许许多多无辜的人，一并失去了生命。他们之间所有的情谊，消失殆尽。
只是，他有一件事不明白，就像是厉卯曾经的疑惑，就像是很多皇帝心腹的疑惑，端木奕看着他，这样问道：“皇帝，为何不杀本王？像对他其他兄弟一样，杀了本王？”
端木宁自嘲一笑，说道：“你不会想知道原因的。不过，本王却从不后悔留下你。”
端木奕皱了皱眉，这话说得什么意思？眼看着自己的皇兄，后者却又闭上了嘴巴。不管怎样，他得到他想要的，现在，他要回府去了。
转过身要走，端木宁却突然叫住了他。“尚王，事到如今，朕已经被你完全架空，想要杀朕，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你，会这样做吗？”
端木奕背对着皇帝，淡淡说道：“杀你？不，本王不会。本王既对皇位不感兴趣，也不想费脑子对付皇城外官员兵士，而更重要的是，本王不似皇兄狠毒，不会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所以，皇兄您就继续做您的皇帝吧，省去了如何对付本王的心思，好好为国家兴衰尽力吧。”
“你不会杀朕吗？尚王，如果朕不甘心呢？朕要夺回自己的生杀大权呢？”
端木奕沉寂了一会儿，这才说道：“皇兄，如果本王是你，就不会反抗。”
说完，他走了。一如他来的时候那般，瞬间消失了踪影。
端木宁坐在龙案边，笑了。开始，是低沉的笑，而后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可怕，直到他仰起头，笑声如同鬼怪般萦绕在横梁四周。而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奕儿，皇兄不能如你所愿了。因为我们是天生的敌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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