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菜来咯
“所谓‘调适’，不就是让傀儡熟悉世事，与人接触，收集信息，从而能更精妙地模仿人的言行举止。”
可惜唐烛对唐沄这段话完全不买账：“主人，你就纵着它吧。”说完怒喝：“你在旁边愣着干嘛，还不快来摘！”
阿夜不老情愿地走上前，从挂起的白袍上往下摘草籽。
唐烛冷哼：“这可是千金一匹的夜来霜，万幸现在大总管不在，否则你完了。”
大总管？
阿夜眨眨眼，看唐烛这少年老成的老妈子模样，她还以为这丫头就是管家。
不过想想也是，剑海这么多人，事务繁忙，必定是会有专门的大总管。听唐烛这话，还不太好相处。
好在阿夜作为“傀儡”，也不必与人太多相处。更何况，她是剑海之主的“傀儡”。
那可不是一般的傀儡！
阿夜莫名有了点小骄傲，回过神来又想抽自己。
还真是富贵蚀骨，夜大夫这样贫贱不能移的品性，才短短几天就被浸染了！
唐沄换一件藏青袍，从屏风后转出。他穿深色比白衣少了温润，多了锋芒。哪怕坐在轮车上，依然可以看出宽肩窄腰，身形修长，线条流畅中带着习武人特有的力量感。
阿夜一边摘草籽一边偷瞄，啧……气质突然野起来了呢。
不得不说，唐沄这人虽然执念深重了些，但相貌还真是很合她的胃口。可惜他心有所属，阿夜有些惋惜地想。
还是个和她相貌极其相似之人……
阿夜摸了摸下巴，忽然换了个角度，一脸欣赏地看着唐沄——少侠，好眼光呢。
唐沄：？
好在唐剑主簪花抱草的造型并没有被剑海的其他人看到，否则人设将会彻底崩塌。
尽管如此，阿夜还是被禁足了。
禁足令当然是唐烛下的，不过阿夜还是在被禁足前做了点小事。
她虽然并不是什么千娇百宠的娇娇女，可心灵意外地脆弱。向来被人敬仰爱戴的她，被人亲口说讨厌这件事，给阿夜带来了非常沉重的打击。
不过夜大夫睚眦必报，很快就把这仇报了。
隔天的例行集议，一向早早前来的彩衣女子迟到了。她面无表情出现在厅前时，众人都吓了一跳。
曲温啪地合上扇子：“百里莺，你被人揍了？”
他侧过脸，满面不爽——是谁捷足先登？他想下手很久了。
百里莺脸色惨白，面无表情，鬼似地走到一旁坐下。坐下的时候，还忽忽悠悠地晕了晕。
她本来就睡眠不好，唐沄才安排她住在幽静的住处。可不知怎么回事，这些日子她的别院外出现了好多青蛙，成宿成宿地叫。
这可是山里啊！她住处附近也没有水泽，为什么有这么多青蛙？！
昨日她已经把青蛙撵走了，可夜里又来……如此往复，饶是习武之人体质强韧，也禁不起这么折腾。
唐沄看着百里莺硕大的黑眼圈，不动声色地叫人清理一下晚晴台的杂草。
两天了，也该消气了。
阿夜的确消气了，她气性本就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况她与百里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禁足金明灭什么的，也没对她造成太大影响。她本来就很随遇而安，吃饱穿暖就万事不愁。
只是很无聊。
除了无聊，还有另一件事让她烦心。
诚然她对吃的要求不高，也诚然唐沄的点心很好吃，但天天吃甜的，嘴里都淡出鸟了。
她现在极度渴望吃点咸口——当然，肉就更好了。
想不到以前穷困潦倒时吃不上肉，现在锦衣玉食了，依然吃不上肉！阿夜躺在床上，悲从中来——果然人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啊。
也许是上天垂听了假傀儡的微小祈求，终于有人前来替她满愿。
这天，被禁足的阿夜一开门，就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她推门的动作骤然变成关门，行云流水，毫无阻滞。
可曲温反应也不慢，立刻两手撑着两边的门扇。他武功高强，力气也不小，但生怕弄坏唐沄的宝贝傀儡，只用了四成力。
二人就这样隔着一条门缝较劲。
曲温奋力掰门：“不是，你听我说，我有正事——”
阿夜死命拽门：“我今天维修，没空。”
曲温破口大骂：“放屁，唐沄没在，谁给你维修？”
阿夜咬着牙负隅顽抗，可曲温到底是男子，力气又大，叫他扳回一寸。她被逼急了，想用头槌去撞他的手。
曲温又气又好笑，扯脖子喊：“今天是唐沄生辰！我想给他做顿饭吃！”
阿夜隔着门瞪大眼睛盯他。
今天是唐沄生辰？
不，等等……你长着一张会炸厨房的脸，居然还会做饭？
想不到曲温这货浓眉大眼的，居然是个贤妻良母型吗？！
阿夜迟疑：“虽然情感是自由的，但我觉得他可能不好你这口。”
曲温七窍生烟：“你在说什么鬼话？这只是兄弟情谊。他离开蜀地多年，我只是想借这个日子，用金明灭的小厨房，给他烧点家乡菜——”
话音没落，与他对抗的力道骤然消失。曲温猝不及防被自己力道甩飞，在地上滚了两滚。
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只见阿夜木着一张脸抬手一指：“那边。”
曲温刚想说话，就见那扇门“啪”地在眼前关上了。
曲温气得半死。
他梗着脖子在外面叫：“好，既然你不想帮忙，那就爷自己来！”
阿夜在屋里翻白眼，关我屁事。
她重新回到窗边坐下，看着曲温气鼓鼓地从门前转身，陷入沉思。
今天是唐沄生辰？阿夜皱眉，对这件事十分怀疑。他好歹是剑海之主的生辰。就算再低调，唐烛也不可能不操办。
阿夜想了想，抻着脖子对曲温背影喊：“谁告诉你的？”
曲温脚步划个半圆，嗖地转身，隔着窗纱都能看到他两眼发亮：“百里莺啊。怎么样，要不要帮我一起——”
阿夜换了个姿势，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懒洋洋回答：“你去吧，我想吃小酥肉。”
曲温：“……”
他走的时候嘴里骂骂咧咧，不过好在家教不错，没说什么会被这个网站屏蔽的粗话。
阿夜望着他远去身影，要说是别人告诉他，搞不好还有点可信。可若是百里莺说的，十成十是在忽悠他。
毕竟后来她得知，百里莺也是剑海的副剑主之一。若真是唐沄过生日，她怎么可能不来，只告诉了曲温？
但阿夜当然不会提醒曲温，搞不好一会能蹭到肉吃，真是想想就很雀跃。
夜大夫甚至有些感激百里莺了，决定暂时忘掉她对自己的敌意。
从下午折腾到了傍晚，没想到曲温还真的一个人置办了一大桌子。
日暮时，唐沄回来，看到花厅中一桌子菜，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阿夜不动声色地摸到桌子边，希冀他大发慈悲，让她也可以上桌吃席。别说，曲温这人看着不怎么靠谱，菜却做得不错。
虽不知味道如何，至少色香俱全，光是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曲温正端着最后一盘菜走进花厅，见到唐沄就眉开眼笑，像个老妈子似地招呼：“来来来，快坐下，都是你爱吃的。”
热气升腾，有那么一瞬间，看不清唐沄的表情。但最终他还是入了席，转头唤阿夜：“竹叶来，一起吃。”
阿夜得偿所愿，喜笑颜开地坐下。她耐着性子等曲温举杯说完一大堆废话，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松鼠鱼。
虽然她记得松鼠鱼不是巴蜀菜，但巧的是，这是她喜欢吃的。
即便面对美食，阿夜也还记着扮傀儡的本职工作。她先用公筷夹了一筷鱼送到唐沄碗中，然后才给自己夹了，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
鱼入口，阿夜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
然后她就像被烫了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飞似地冲了出去。
“这是怎么？鱼刺扎到屁股上了？”
曲温狐疑地看着她的背影，自顾自地吃了一大口，结果刚吃一口就呸了出去。
“唐烛！唐烛！”他一只手捏着自己喉咙，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水，给我水！”
偌大的花厅霎时间只剩下唐沄一个人。
他看着自己碗里色泽诱人的松鼠鱼，陷入沉思。
几道墨绿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厅内，默默各自取一道菜品尝。
……然后默默地把菜都端出去倒了。
唐烛脸都绿了，表情沉痛——这是工伤啊，工伤！
曲温趴在金明灭的峭壁边，吐得天昏地暗。他抱着一罐水，漱口漱得嘴里都快破了，还是有股怪味久久不散。
直到口腔中泛起淡淡的血腥气，他才头晕眼花地歪在一边。
一转头，就看到阿夜绷着一张脸，袖子高高挽起，端着个托盘走过。托盘上是热腾腾的几道菜，虽不是什么大菜，但都是快速出锅的家常小炒。
曲温像个死狗似的仰在地上，两眼随着阿夜移动，满脸都是迷茫。
当夜，整个剑海就传遍了——曲庄主为唐剑主做了一桌子菜，唐剑主的傀儡吃了一口，立马下厨做了四菜一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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