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晚上客流不大的时候，陆拾的第二重身份就上线了，他想尽快攒够钱，迈上有车有房有存款的生活。他有的时候也觉得这个想法庸俗，相比于萧竹的演员梦，韩西的追星梦，甚至白短短。他觉得自己过早地踏上了这条向钱看的道路上，是因为他想和谢落落有一个家，包括在北京开烧烤店也是想攒钱，结婚以后，上班下班，逛超市做饭，周末看个电影，做个大扫除，晚上在家喝喝酒，即使偶尔有小吵小闹，回来一定给谢落落带蛋糕，冬天互相拥抱，吃烤红薯，在家涮火锅，做奶茶，互相吐槽工作中的不满，第二天给彼此加油打气。只要一想到这些，一想到这些有谢落落，他就觉得做任何事都值得。
谢落落在后厨忙碌着，一天到晚的手没有闲着的时候，从早晨的从采购车上卸菜择菜洗菜串菜，从有客人开始，守柜台，上酒水，开酒瓶子，甚至上菜收拾桌子，间隙的时候洗盘子打扫卫生，准备第二天的食材，日复一日……谢落落也想象不到自己是怎么应付来的，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在大学的时候矿泉水瓶子都递给陆拾，现在想想一个人为你坚强的时候你也有足够的力量为他坚持。
迎来了短暂的周末，白短短想，一定要在出租房里做一次饭。即便屋子都收拾好了，也会有陌生感。房间里充满做过的饭的香气，才觉得这是自己的房间。可能像小狗用尿液圈领地一样吧，用自己的气味来给自己归属感。她想做一个炖菜和一个大拌菜，这是东北的两大特色，自小的味蕾已经习惯了这两种口感，仿佛有了这两种菜，就有了家的味道。当香喷喷的东北大丰收的香气弥漫开来，她打开手机，打算重新刷一遍《古剑奇谭》，这是最值得开心的事了。
她点开了一条微信，关了火，用勺子在锅里挖了一块土豆，烫得她不得不喝了一口凉雪碧，拎着包就出门了。上一秒还在厨房试菜，下一秒已经到采访现场了，她自嘲：“白短短，没想到，有一天，你也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了！”但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周末就这样被破坏了，白短短心里还是不舒服，硬着头皮，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在卫生间补个口红，却听到旁边的两个人议论着媒体的名字：“刚才你看到了吗，竟然有媒体叫什么麻辣鱼，怎么不叫红烧虾！”
白短短故意在洗完手之后用力甩了甩手，旁边的丛丛脸上有几滴水渗出来。苗苗故意撞了下白短短，白短短口红一下从嘴唇滑到鼻孔。一场女人之间的较量在无声中开始了。
白短短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把揪住苗苗：“道歉会不会？”
苗苗：“说了对不起，就不是什么虾兵蟹将了吗？”
丛丛补充道：“算了，快开场了，别搭理这种人。”
白短短：“那种人？不说明白，今天谁都别想进去。”
其他人纷纷看着他们，绕道而行，唏嘘不已。
丛丛：“自己是什么身份心里没数吗？”
白短短：“如果我是半根鱼，你们就是嚼屎棍子的。”
苗苗气愤：“你什么意思？”
白短短松开了她的头发，甩开她的手，洋洋洒洒走进会场。
白短短朝着后面摆了摆手：“字面意思。”
丛丛：“我告诉你，你到哪都摆脱不了那股上不了台面的腥味。”
白短短边走边回过头，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白短短从后门推门进来，一股毫不在意的气场走进会场，坐在过道后排的的椅子上。拿出纸巾，擦拭嘴角的口红。她暗自委屈着，自己又对这家公司，这份工作有多热爱呢，他们又给了怎样的回馈呢！而且“八爪文娱”从字面上来说，并没有和“鱼”和“虾”在一起，自己又何必擅自战队呢，还是在内心深处就觉得自己是虾兵蟹将呢！一时间有点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想到也没吃亏，以后江湖再见，就顺其自然吧。
白短短整理好自己，包括心情，打开手机录音，抬起头看到了钟鼓。一刹那的错觉她觉得钟鼓在看她，她回头看了看，恰恰导演在回答自己身后记者的问题而已，她放松下来。想到自己刚才的窘迫，再看看台上情商卓越，知识渊博，侃侃而谈的主持人钟鼓，怎么都捏不到一块，但愿在那次恰巧拼桌吃饭以后，他已经不记得了。
这次导演访谈会，白短短听得甚是认真，还记起了笔记。虽然以前也能在《大象》《人物》这些影视杂志上看到大导演的采访，但都是文字性的，这样在现场，听他们分享创作经历还是第一次。原来拍出那么好的作品的导演在现实生活中，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但是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闪着光。从这个侧面去看钟鼓，太具备一个主持人的优秀品质了，他总能完美接住导演的话，但是从距离的角度，竟然那么远。
钟鼓：“你的自编自导电影，获得了豆瓣87分，受到了本土的认可，您现在有成功的感觉吗？”
导演笑着：“成功是什么？真的不好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判断标准。我觉得还是靠电影说话，一个真正的导演，他的作品应该是稳定的，这个是最重要的。”
钟鼓：“您能回忆下那段和朋友们一起创作的岁月吗？”
导演笑：“我记得大概是95年左右，那种感受是特别清晰的，游泳、讨论、烧烤、看电影……电视剧也写，电影也写，没有固定的风格和喜好，那时候的创作是自由的，也是最快乐的。”
钟鼓：“我们能够感受到导演是非常具有理想主义的，那把下面宝贵的时间交给记者席的媒体朋友们。”
白短短毫无准备，却被记者丛丛使坏，站起来提问题。她有一种直觉，即使说错了，钟鼓也会帮自己把问题圆回来，因为他是不允许现场出任何披露的。既然来了，为了自己问一个不专业的问题也没什么，也正是她迷茫的所在。她问导演，您离不开电影的原因是什么。然后马上把目光投向钟鼓，钟鼓的笑并不明显，看向了导演。她清晰的记得导演的回答，“因为电影总是能实现你在日常生活当中实现不了的梦，冒险也好、救赎也好、自己被欺负了把他们战胜了也好、或者自己从一个渺小的被挤在角落的人，重新获得了引人注目也好。拍电影就是去做一个能够让内心生活更加丰富、更加活跃的一件事情”。
白短短从会场出来，陷入了思考，那么她离不开的事是什么。想到这，她觉得自己身无所长，无所热爱，和一条咸鱼也没区别。白短短看着苗苗和丛丛对背影，想着以后别再相见了，没想到“厕所揪头发”事件还没结束，更让他意外的是，钟鼓竟然从后面追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钟鼓：“回家吗？”
白短短一时之间有点懵，她摇了摇头。她本来可以回家整理速记写稿，但想到未来的一个小时都和钟鼓同行，她还没做好准备：“我回公司！”
钟鼓：“哦，这样啊！”从他的平仄声调里听出来几分失望的意味。
白短短：“嗯。”
白短短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合适的问题，但是她不想这么快的结束话题，显得自己很没礼貌：“你最喜欢的导演是谁？”她觉得这个问题有点突兀，甚至自己也不了解多少导演，如果真说起一个名字来，不知道是否很快再度成为话题终结者。
钟鼓笑：“你呢！”
钟鼓的回答让白短短很开心，她马上回答：“我好像没有，或者他还没有出现吧，但是相比而言，我很喜欢宫崎骏的作品。”
钟鼓：“他说自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制作片子时绝对不传递这种情绪，只是把它停泊在自己的港湾里。就这点而言，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白短短：“有时候真的想去那个童话世界啊！不用重复的起床，上班，吃饭，下班，睡觉，再上班……”
钟鼓：“生活虽麻烦，可总能有期待不是嘛。”
白短短抬头看了看钟鼓，她清晰的知道从小到大，看过太多的鸡汤和毒鸡汤，包括“生活虽麻烦，但总能有所期待”也一样，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虽有几分安慰和敷衍，去实实在在的鼓舞了白短短。
钟鼓指了指地铁口：“我走这边！”
白短短点点头，转向了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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