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茜卡莉娜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看着旅馆的天花板，茜卡莉娜眨了眨眼睛。
意识还未完全回笼，她朦朦胧胧地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在主控身体，然后就下意识支起手肘撑着身体，翻身想从床上下来，然而……
“咚”听到屋内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酷拉皮卡一惊，顾不上电话里的询问，迅速推开玄关虚掩着的房门往里看。
“嘶……”双腿使不上力气，茜卡莉娜摔坐在地上，疼痛让原本困倦的思绪清晰起来，她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手。与往日视线中那修长的手不同，手指显得更为纤细……是自己的手。
这边，酷拉皮卡飞快地跟电话那头交代了两句，迅速掐了电话，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扶到床上：
“小心点，你刚刚恢复不要乱动，有没有哪里痛？”
酷拉皮卡用被子盖住了茜卡莉娜的双腿，见她要坐起身，顺手往她背后塞了个靠枕。
茜卡莉娜靠着枕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大腿上，她摇摇头：
“没，不过手脚使不上力气。”
她抬眼望向酷拉皮卡，有些发愣。这些年跟他朝夕相处反而没能注意到，现在猛地一看，少年的身高像是抽枝拔叶的柳条一样，已经窜得比她还高了。
“估计是长期没有运动的后遗症，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复健了。”
酷拉皮卡看着茜卡莉娜的小腿推测道，没有发觉她在愣神，他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又瞅了两眼她的灰蓝色的眼睛，有点犹豫：
“你的眼睛……还好吗？”
“……我的眼睛没事，是原来的眼睛，你看。”
茜卡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种绚烂的赤色在她虹膜上流动。与此同时，在她摊开在膝上的手心上出现了一个开着一轮赤花的藤环，藤环的中央悬浮着一朵红水晶雕成的旭蘼花。
“好好，我知道了。”
酷拉皮卡连忙伸手蒙住茜卡莉娜的双目：
“不要用火红眼，会对你的身体产生负担的。”
茜卡莉娜愣了愣，随后微微翘起嘴角，身周涌动的念能力迅速平息。酷拉皮卡放下手掌，看到的便是一双倒映着温暖光芒的灰蓝色眸子。
时隔五年在看到这双眼睛，酷拉皮卡不经有一丝怀念。
“茜卡，我刚刚联系了雷欧力，拜托他稍微早一点来友克鑫。虽然目前来说你没有感觉到不适，但是还是请人检查一下的好。”
见茜卡莉娜点头，酷拉皮卡停顿了一下，稍稍正色：
“还有关于你的誓约……”
“我会跟你说明的。”
茜卡莉娜打断他。
“只不过我的誓约牵扯到了很多事情，要说清的话可能会花些时间……你现在有空吧？我记得到诺斯拉家族规定的日子不是今天吧？”
闻言，酷拉皮卡拉了把椅子到床边，与她促膝而坐：
“你说吧，我没有要紧的事。”
茜卡莉娜垂头沉思片刻，似乎在想从哪儿说起，最后长叹一口气：
“我以前答应过你告诉你我当祭司的原因，今天一起补上。”
说着，她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尾：
“本家，我的眼睛是灰蓝色的吧。”
“嗯。”
“但是，我的妈妈……和在我出生之前就死去的父亲，他们的眼睛就和普通的窟卢塔族一样，都是深茶色的。”
酷拉皮卡愣了愣，他的思维一向转的很快：
父亲在孩子未出生前就死去，和双亲瞳色都不一样的女儿，其他人会如何看待那位母亲可想而知。
注意到酷拉皮卡的望过来的眼神，茜卡莉娜温和地拍拍他：
“不要这么不安，你知道的，我没有遭到冷遇。”
窟卢塔族族训一向温和开明，其中，因为出生不同的歧视更是被明令禁止的。
但是纵使是再温和的族训，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
所以，被冷遇的人不是茜卡莉娜，而且她的母亲。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茜卡莉娜都认为自己是窟卢塔族和外族的混血，所以即使是生气眼睛也不会变红。又因为茜卡莉娜是单亲家庭的缘故，族人们甚至会更加照顾她一些。
但这种照顾里又透着隐隐的违和感：在她和母亲站在一起的时候，人们总是只跟她一人打招呼。
“哎呀，小茜卡来啦？正好我家多做了点年糕，你拿回家让妈妈做给你吃吧！”
蒂芙兰婶婶把布袋塞进她的手里，而妈妈只是摸着她的脑袋让她道谢。
年幼的茜卡莉娜懵懂抬头，乖巧地说了句“谢谢”。
换来婶婶的几句夸赞。
那时她就朦胧的意识到，所有人似乎都在绕过母亲。
她也见到过蒂芙兰婶婶给其他孩子送年糕，婶婶会把口袋递给孩子的妈妈，告诉孩子的妈妈，让她回家做给孩子吃。
而不是将袋子递给孩子。
妈妈对她很温和，她能感受到母亲对她的爱护，极力给她最好的。
但是母亲一直是独自一人在家，从没有自己以外的人跟她聊天说话。有的时候，她也会想让妈妈开心起来，想让妈妈交到朋友，但每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再后来，茜卡莉娜无意间得知了母亲被排挤的缘由，这件事便就此落幕。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随着时间流逝，转眼茜卡莉娜已经12岁了。
这天，茜卡莉娜带着酷拉皮卡和派罗从森林里疯回来，把两个小男孩挨个丢回家，就听见族长在找她的消息。
茜卡莉娜来的时候，族长正半躺在沙发上旱烟。看见她来，族长摸着白胡子，拿出一个盒子，让茜卡莉娜把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放在里面的就是象征祭司身份的藤环，在看到茜卡莉娜的触碰能让藤环焕发生机之后，族长坐起来，在桌角磕了几下烟斗，对她说出来真相：
“茜卡，你拥有火红眼，你的火红眼有残缺，火红眼缺失了与情绪的链接，所以无论怎么的生气都不会触发。就像灯泡和开关之间缺了电线一样。”
“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在窟卢塔族历史的记录上只出现过一次。”
茜卡莉娜愣了半晌。
“……族长爷爷，既然没法开启火红眼，那你是怎么确定的？”
族长指指茜卡莉娜手中的藤环：
“那个藤环是代代流传下来的祭司的象征，只会对拥有火红眼的人起反应。”
“窟卢塔族历代祭司都是由双目残缺的族人来担任的。茜卡，你要不要来祭司？”
族长看着她灰蓝色的双眼郑重地说。
“为什么？”
“因为眼睛残缺的族人会比一般族人更加冷静，这是祭司需要具备的特质。”
老族长对答如流：
“而且，祭司在实行职责时，无论如何都会强制开启火红眼。三代祭司谬莉艾尔的眼睛跟你是一样的情况。”
“……我知道了，我会做的。”
茜卡莉娜回答道。
做错事的人要接受惩罚，但是妈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
“祭司的念能力是代代继承下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没办法教你念原因。”
茜卡莉娜讲述的声音持续传来，过去的种种都被她悉数理清。
“我有四条誓约，其中的三条涉及生死。”
“第一，永不踏出窟卢塔族地。
第二，不能用念能力对其他人进行身体上的攻击。
第三，如果有对窟卢塔不利的想法会被能力反噬。
第四，如果族人全数死亡，或者在族内失信，能力会消散。……这一条也是唯一一条不涉及生死的誓约。”
“不能踏出族地……所以那时候才会……”酷拉皮卡喃喃自语着，他猛然抬头：
“之后呢？这条誓约已经被打破了吧？你下了新的誓约？”
“没有。”
茜卡莉娜看着他，温和的笑意在眼底撞碎，她说：
“有活着的窟卢塔族人的地方才是窟卢塔族地，不是吗？”
酷拉皮卡明白过来：
“你最多可以离我多远？”
“窟卢塔族地可是很大的。”
大概是讲述的时间有些久了，茜卡莉娜伸了个懒腰。
“说实话我也没办法描述的很清楚，拿现在举例的话，只要你和我同在友克鑫市，就不算出族地。”
酷拉皮卡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
“我明白了。”
他似乎叹了口气：
“可以告诉我你的能力是什么吗？”
“祭司的能力可是很强的。”
茜卡莉娜狡黠地笑起来：
“从理论上来说，除了杀人以外，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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