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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费解


“同学,你有什么意见?”宋宁笑里藏刀。

        李沁啤幽怨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所以然,刚才那股找茬的劲儿是一点都没了。薛樱宁于是很不解,虽然知道她可能怕朱瑜和宋宁这样的人,但有事就说事呗。

        薛樱宁身旁的女生替她说:“是这样的,副会长,她觉得我们的审稿机制不公平。你也知道,所有班级一起写加油稿,为了提高中选率基本都会从网上借鉴,她觉得先交的人被选上可以加分,后面的稿子因为重复就不能入选不公平,而我想的是……”

        她把自己重新审稿的想法重复一遍,宋宁手撑在台上,听得很认真,最后点一下头:“好的,我知道了。”

        “那同学,不如这样,你和我们一起去讨论一下吧?如果对这个解决方案没有异议,我们跟会长和负责老师报告一下,就这么落实,并且会让广播站向全校通知,毕竟计分这件事各个班级都很看重呢,不是件小事。”

        越听越复杂,李沁啤皱着眉,宋宁直起身:“好啦,跟我们走吧。”

        “唉——同学,这又不是犯了什么错,不用怕,我们只是去商量一下解决办法而已。”见李沁啤犹豫不决,宋宁笑眯眯的,陈沥舟看看她,又看看李沁啤:“那我一起去吧。”

        “……我说,”宋宁又露出笑,一个最后通牒意味的笑,“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了,都说了不是去吵架,怎么还带拉帮结派的?得了得了,这位同学,你不是有问题要反应吗?快走吧,我们这儿工作还忙着呢!薛樱宁,你就留在这儿继续审稿吧。”

        薛樱宁应一声“好”。

        她埋下头,听吵架听得津津有味,都忘了权沉也来了。

        他在她另一边坐下,吓了她一跳,然后“噢噢”着反应过来,脸上堆起笑:“哟,是什么风把小权总给吹来了?原来夜店大老板也对青春阳光的运动会感兴趣呢。”

        权沉做一个用水泼她的动作,真把薛樱宁给吓一跳。她下意识往后躲,结果那瓶盖压根就没拧开。

        他那半眯的眼睛仿佛在说:你也就这点伎俩了。而后不再看她,很惬意地坐在这主席台边角。薛樱宁“切”了一声,继续认认真真看稿子,找适合下午赛项播送的加油词。

        没多久,另一边的女生回来了,坐下喝了口水,抱怨:“我看那女的就是来找茬的,在咱们俩面前讨债似地发脾气,一到会长和老师面前就变怂,还得我替她说明是什么问题,好像有意见的人是我一样。”

        薛樱宁笑一声。

        女生不知道李沁啤与她的恩怨纠葛,但她心里门清,看来李沁啤真是来找茬的:“那最后怎么处理呢?”

        “没办法喽。”女生摊手,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大袋加油稿,那都是广播完后送回来计分的,“最后反而要按照我说的做,把这些已经通过的稿子重新审一遍,看看和网上雷同得过不过分,如果连着超过十个字就作废。广播处下午也会把这件事通知下去。”

        “真烦啊!”难得见文文静静的她大声抱怨,“以往都没这么多破事,这女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今天下午本来就忙,又要审稿子又要计分的,”她又放柔了语气,“薛樱宁,你想负责审这些稿还是?”

        “没关系,我有办法。”薛樱宁脑袋上忽然冒出个灯泡。

        女生看向她,她非常自信地向后倒了倒,指着自己另一边的权沉。

        他正在低头玩手机。女生显然也忘了他存在,张了张嘴,而后不再说话,将一大袋稿子递给她。

        “小权总?”薛樱宁凑到权沉身边,笑得极其谄媚,“sos!”

        权沉侧过脸向她看来。

        “帮忙审一下稿子好不好?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享受着主席台待遇,就也要做一点点实事嘛对不对,不如晚上我给你做饭吧?”薛樱宁声情并茂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个李沁啤来找茬,所以现在这些稿件要重审,在网上搜一搜有没有雷同的句子就可以,完全相同的部分不能超过十个字。”

        一堆话噼里啪啦地砸过去,权沉倒没像李沁啤那样被说懵,而是很锐利地捕捉到关键——“你晚上做什么?”

        “……”

        “做晚饭。”薛樱宁露出灿烂而自信的微笑。

        “我的意思是,晚饭是什么?”

        “那就做,做烤肉吧。你喜欢吗?”薛樱宁略略思索,“以往都是你做给我吃,正好今天我不想上晚自习,我们回去的时候去超市买点五花肉吧?对了,晚上我还想跟你说一件事。”

        权沉也略略思索,接过了她手中的袋子。

        薛樱宁用嘴型欢呼:耶。

        午休过后,下午的紧张赛程开始了。

        广播处果然播送了关于重审稿件的事,运动场上沸腾了一会儿,除了接受这一变动也没其他办法。午后的热烈阳光渐渐转变为傍晚的夕阳,红绿颜色对比强烈的塑胶跑道,无数身影在其上挥洒汗水的味道,一波又一波冲震耳膜的呐喊,在这些浓烈的感官体验中,薛樱宁偶尔看一眼身边的权沉。

        嗯,在这样的情景下,看他又觉得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大概是多了些少年感。他穿着件白色卫衣,低着头,在很专心地帮她这位“黑心老板”打工。她于是想,他要是一直这样安静,一直是这样的大狗狗状态该多好,不过这样的他又似乎少了些平时的魅力。

        她又突然想,自己所决定出国的那刻,心里之所以觉得空落,是不是和他有一点关系。毕竟自己对这个地方,对川城真没什么可留恋的。

        因为注定会和权沉走往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

        闭幕式结束后,薛樱宁顺利完成了学生会任务,她直接把晚自习翘了,喜气洋洋地和权沉去黑鸟。

        晴天的云霞像一大盘倒扣的颜料盒,她很得意地问权沉:“你知道我为什么敢如此理直气壮地翘晚自习吗?”

        “因为你学习差。”

        “……那我不和你说了。”薛樱宁悻悻地说,同时放慢些脚步,不和权沉并排走。结果他还来气她:“那看你憋得久不久咯。”

        “……”

        薛樱宁撇了撇嘴,先和他去超市挑五花肉,请师傅帮忙削成薄薄的长片,权沉同时帮权二挑好肉。然后是生菜,还有烤肉酱,因为权沉说家里的快没有了。

        薛樱宁也不急,回去后亲自烤了肉,用剪刀剪成适宜的大小,煮了饭,随后和权沉美美地在桌前享用。她没有一直赌气的打算,而是很坦荡地跟权沉说:“我已经和我哥说好了,我大学准备去国外读。”

        “这就是你要说的事吗?”权沉想了一下,也没多大反应,“去哪个国家?”

        “……还没有定好。”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薛樱宁反而有些脸红:“只是刚做好出国的决定,具体的事情都还没着落,怎么啦?你有什么推荐么?”

        权沉笑一下:“我哪有什么推荐,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看你比较想出国去学什么吧,或者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国家。”

        这又把薛樱宁给问住了。

        因为她只想早点远离这个小镇,远离川城,远离过去所有讨厌的人和事,而非因为想学什么,或者特别想去哪个国家而出国。她摇了摇头:“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还要再想一想。”

        权沉像笑小孩一样笑了一下,这又让薛樱宁很不服。

        于是她不知第几次想问,那你呢?你高中毕业后怎么办,奚镇可没有什么高校吧。

        但想到权沉从来不回答这样的问题,她闭嘴了。权沉在这时向她举杯,虽然里面只是普通的水:“那就祝福小薛同学吧,加油。”

        薛樱宁于是挤出笑容,和他碰了碰杯。

        但她看着如此淡然的权沉,心里又有点别扭。

        他脸上怎么就没有一点点不舍或难过,虽然他从来没什么表情,但连眼神都无波无澜的。

        出国这件事,也算意味着分别。或者他早就料到有那么一天,所以当她说起这件事时,他才没多大反应,甚至很平常地问她想去哪个国家,想去学什么。但说到底,现在两个人到底算什么关系?薛樱宁将一杯水干了一大半,皱着眉思考,直到被权沉拿筷子末尾敲一下盘子:“不是吧,你喝水也会醉吗?”

        ……

        但薛樱宁还是越想越烦躁,这比把事情憋在心里说不出去还让她难受。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心生一计,背对着权沉,假装做梦,然后向后蹬腿,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那时候都后半夜了,她因为琢磨心事,一直都没有睡着,所以产生报复权沉的念头。而她认为权沉这时候已经睡着了,至于是不是真睡着,谁知道呢,反正她感觉到权沉被弄醒,好像在被踹到的同时胳膊猛地收了一下,大概是准备揍人的架势,然后才发现是怎么回事——她这么想象着,憋着笑,结果下一秒,感觉脚腕被一只手给握住,她笑不出来了。

        呼吸都停住,整个人变得很僵硬,因为她没想过权沉会来碰自己。

        权沉把她踢过去的腿放回原位,同时发现她的诡计:“你是醒着的吧?”

        大概发现她腿绷得很紧。

        薛樱宁尴尬凝固在脸上,不过权沉看不到。她心生一计,用刚睡醒的迷迷糊糊的声音问:“你干嘛捏我的脚腕?”

        “你别装了哈。”权沉把她的腿塞回被子。他俩还没到盖一床被子的地步,毕竟不是挨在一起,互相扯来扯去太影响睡眠了。

        “臭流氓!”薛樱宁嘴硬地骂他一句,团了团被子,准备入睡,“你肯定是三更半夜对本人有什么非分之想,真不知道你之前还有没有干过类似的事没被我发现……”

        她振振有词地说着,却被头顶一个响栗给打断。她往被子里缩了缩,权沉说:“你赶紧睡吧。”

        之后的一段时间,权沉几乎不来学校了。

        想了想,大概是腿疼的缘故,虽然是装的。薛樱宁不禁感叹,这个人真狠。自己不过是逃过一次晚自习,就向他洋洋得意地吹嘘,而他直接逃了整个秋冬的课。

        天气预报上几个连续的大太阳后,就是数不清的云。有时候一片,有时候两片,有时候三片,现实中就是一片灰云压顶的景象,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得灰蒙蒙的,带着阴湿的空气一起挟裹一切,这就是川城一带的秋冬气候,其实全年大多数时间也这么阴郁,也是薛樱宁再熟悉不过的天气了。

        气温越来越凉。

        继运动会的狂欢,学校里的人开始减少在外走动,大多数时间都窝在教学楼里,或聚集在学校超市里,享受着更加受欢迎的热气腾腾的小吃。偶尔聚集在走廊的栏杆边,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俯瞰着远处的灰紫色山野。

        某天无意和朱瑜说到权沉,朱瑜表示,看到她和权沉在一起,自己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早有预感。

        “那你还一本正经地叮嘱我离他远一些?”薛樱宁不满。

        “那该叮嘱时还是要叮嘱一下呀,省得你什么都不知道,像个无知少女,往人家怀里扑。”朱瑜说得眉飞色舞。

        “我什么时候往谁的怀里扑?朱瑜,你不要血口喷人!”薛樱宁拍桌子抗议,“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两个会在一起?”

        “说不清楚。”朱瑜手一摊,“就是直觉吧,女人的第六感。虽然你和陈沥舟走得近时——我还不知道那狗男人的真面目时,我更希望你往正途上靠,但实际上,我还是打心底里觉得你和权沉很般配,怎么说呢?就像冤家路窄一样吧,很好玩,哈哈哈哈哈哈……”

        “……”

        薛樱宁彻底无语了。感觉朱瑜又进入满嘴跑火车的神游状态。

        没一会儿,朱瑜安静了,但神神叨叨地凑过来:“而且你知不知道,运动会那天,权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啊?”薛樱宁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你干的?”

        “哈哈哈哈哈!”

        又是非常恣肆的笑声。

        薛樱宁真是无语又无奈。

        朱瑜说:“是啊!就是我去找的他,怎样?我跟他说,嘿,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你老婆都叫人给欺负了,你知不知道?然后我就把他拽到宋宁那儿去了。”

        “……”

        “我谢谢你哦!”薛樱宁抱拳。

        已经不知道是没见到权沉的第几天。

        而没见到他时,两人是彻底的失联状态,因为两人压根没有联系方式。意识到这一点后的薛樱宁更加气结,这到底算什么?于是她决定去找权沉。

        当晚最后一节课下课,晚饭都没吃,和朱瑜打了声招呼,她收拾好东西打车到黑鸟。

        下车的第一感觉是阴风习习,而进入黑鸟的第一感觉就是——温暖干燥。

        感觉整座黑色建筑的空调都在疯狂运作,薛樱宁路过前台时与倪铃打了声招呼,还看见吧台角落夸张地放着台加湿器。倪铃笑眯眯说:“你来找老板呀。”

        薛樱宁有些不自在地应了声“嗯”。

        没走几步,就觉得鼻子干干的。后来倪铃调笑着告诉她,这样大马力开空调,除了方便权沉在这里随意走动,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夜总会的酒水销量翻番。

        但问题是,她现在不知道权沉在哪儿。

        她有些尴尬地退回前台,跟倪铃说:“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借我手机给权沉打一个电话?”

        倪铃爽快地应下,所以说,连倪铃都有权沉的电话号码。

        但一阵等待音之后,权沉没接。

        “呃……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吧。”倪铃飞快地撕着手头的□□,叫一旁的服务生,“小张,你能带这位小姐姐去找咱权总吗?应该在三楼吧。”

        那位小张不解地看着薛樱宁,大概不清楚她和权沉的关系,但还是照做:“好的,小姐姐,请跟我来。”

        这环节薛樱宁熟悉。

        从正厅上旋转楼梯,然后开始在迷宫般的建筑里绕来绕去。

        小张最后在三楼的一片ktv房间门口放慢脚步,很小心翼翼地从一面面磨砂玻璃门向内观察,不好意思地跟薛樱宁说:“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哪一个房间呢。”

        他就像特务,最后指着某一扇房门,转头用口型告诉薛樱宁:就是这里了。

        “哦哦。”

        看男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虽然但是,权沉并不会吃人吧。并且感觉他对黑鸟的内部人员都蛮好的。

        小张走了,决定把接下来的事交给薛樱宁。薛樱宁倒不怎么在乎,直接去敲门。

        但感觉里面的噪音很大,不仅音乐声巨大,听不清内容的说话声,甚至像是争吵声也巨大,好像还时不时出现“咣咣咣”的、类似砸桌子的声音。她有点费解,但也清楚自己的敲门声大抵不能被听见,于是鼓起勇气,想着第一次在这儿见到权沉的情景,开始踹门。

        屋内声音变小了一点儿。

        没多久,玻璃另一边出现一道深色的影子,一个熟悉的声音问她:“谁?”

        “我!”薛樱宁铆足了劲冲他喊,“开门呀权沉!”

        没多久,门开了,她看到权沉的脸。

        他从屋里出来,看着她,有点好笑。但她下一秒有点窒息,因为她看见他黑色卫衣领口那一团深色的、腻乎乎的东西,使劲地吸着鼻子,真吸到一股血腥气:“你在干嘛啊你?”

        她声音都忍不住有点抖了。权沉闻言,低头看了看,将背后的门合上,也很无辜:“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其他人发生了一点矛盾,我只是刚好在场,很不幸。并且我还有洁癖。”

        “……哦。”

        薛樱宁皱着眉,将信将疑。

        “你来得正好,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权沉难得对她笑了笑,好像还有点高兴,这让薛樱宁更加摸不着头脑。

        权沉示意她跟着走,下意识要握住她手腕,但想到什么,因为他不清楚自己的手上是否也有血,或者沾上了其他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于是自然地改变了动作,将头发解开后重新扎了一下,薛樱宁跟在他身后,质问:“权沉,你就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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