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隔帘相伴
封闭多年的淑芳宫后,梅香四溢。
一座高亭静立其中,四面柔软的纱幔长长的垂到地上,不时随风微动。
距此不远的地方,东宫侍卫正迅速而细致的检查着每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笪瑶隐匿在纱后,看着他们一点点靠近,雪白的五指紧握着青峰,宝剑随时可出。
亭子外响起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
“什么人?”侍卫们齐齐往亭子看来。
有道人影从树后走出来,光线昏暗的树林因为他的出现豁然明亮。
“息……息川公子。”
息川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侍卫们知道这是楚王座上贵宾,恭敬答道,“我等奉太子之命寻人,不知公子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
“这里一直就我一个人,你们去别处找吧。”
“抱歉打扰公子了,我等去别的地方再找。”
“嗯。”
侍卫们远去,笪瑶本应该松口气,她却发觉自己也点不觉得轻松。
楚风觉察到她有出宫的念头,他看起来真的不打算放过她。
扶上胸口,她感觉到里面的每一次跳动都很疼痛。
“你还好吗?”
亭外响起一声关切的询问,笪瑶猛地抬头,一道影子映在身前的纱幔上,浅浅的,好像随时会被夜风吹散,又好像随时会揭帘进来。
笪瑶不由再次后退,她脸上还挂着泪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人。可刚才若不是他,侍卫们可能已经找到她。她怎么说的出‘别进来’这三个字,
息川已经停下脚步。他似乎洞察到她的尴尬,安静的站在亭外。
夜风轻拂,不时带起纱幔,露出对面浅青色的衣角,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废宫附近,也没有问侍卫们在找的人是否就是她。
笪瑶紧张沉闷的情绪因为有这道小小的纱幔和那个懂得进退的男子而缓和下来。
她不自觉的想说些什么。
“今天是除夕。”
“嗯。”他应了一声。
“公子没有去参加宴席。”
“嗯。”
笨拙的找了两次话题,回答都是一个字。笪瑶觉得此刻被打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她鼓起勇气道,“是否是我打扰到你?那我先走吧。”
“没有。”这次,息川的声音很快响起。
他的声音一日既往平淡,却有种淡淡的黯然,“今夜是除夕,我无处可去。”
笪瑶微微怔愣,继而明白他无处可去的真正的含义。
在不是家的地方过除夕怎么会有归属感,硕大的皇宫里,他们真的无处可去。
纱幔上的影子抬着头,他应该正仰看着头顶的天际。
她也抬头,但上方只有漆黑的亭子顶。
“你带了剑。”
忽闻息川开口,笪瑶才发现青峰的剑尾已叉出纱幔,露在了外面。
她想了想,道,“我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练剑。”
这话也正好解释了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映在纱幔上的人影点点头,“若不嫌弃,我可以指点一二。”
“好。”
答应的话脱口而出之后,笪瑶才后悔,她知道自己使不出庄家剑的风骨。息川显然是武林高手,在他面前舞剑,好像有点自不量力。
却听息川道,“你不用出来,我听声便可。”
笪瑶紧张的心不觉一松,她再次移目看向纱幔上的影子,感觉自己不用亲眼看见也能猜出那一头温润的男子是何摸样。
认识至今,她其实还没有真正看清过他的摸样。
可每一次,他给她的感觉都如相识多年的老友。
他总能如此体谅她。
她看着那道人影,不觉微笑起来。
“那我开始了。”
人走到亭子中间,握紧剑柄。
青峰出鞘,发出清越的声音。她手腕翻转,向空寂的前方刺出去。
“上身后倾,稳定下盘。”
笪瑶依言收稳身体,同时弓步下探,剑在神情轮出一个半圆,扫向身后。
“手稳,剑方直。”
“好,我重来。”
笪瑶调整呼吸,回忆着哥哥使剑的摸样,片刻后重新出剑。
“就是这样,继续。”
心情因为这声鼓励,飞扬起来,笪瑶继续出剑。
“左手平,右脚别动。”
“步伐不对,再向左踏出半寸试试。”
“很好。”
“腰还可以再探出一些,这招剑法应该如同燕子展翅滑翔。”
她从没练过剑法,根本只知其形,不知其意,息川他说的很细,总是三言两语就让人明白透彻。看似分开的动作因此连贯起来。
笪瑶越练越兴致勃勃。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亮了起来。
一套剑法方终于练完,笪瑶轻喘着气,正想道谢,却闻息川肯定的道,“你练的是庄家剑。”
“你怎么知道?”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所在的方位,可惜风已停,天已白,看不到他的影子,只看到一片奇异的朦胧。
“我和庄明义将军曾在池春有过一面之缘。”
池春是靠近西楚和南疆边境的城市,三年前庄明义出征南疆,需要在池春修整军队。
笪瑶吃惊的后退了一步。原来那个时候他也在那里,原来,哥哥在最后的时光已经见过一直渴望结识的息川公子。
可为什么她反而觉得更痛,更难过了呢?
纱幔外,息川叹息,“匆匆一面,相识恨晚。”
寥寥八个字的总结,惋惜之情,不言而喻。
“公子见到他的时候,他好吗?”
息川平静如湖的眼底略过一丝疑惑,不明白里面的女子为何如此悲伤。
沉默一瞬,他缓声坚定的道,“他很好,他是一个英雄。”
笪瑶带着泪水笑起来,“是,他是一个英雄。”
柔软的纱幔飘动着,晨风起了,里面的女子坚强的压抑着泪水,他知道她从不想被人看到软弱的一面。道,“我该走了,今晚姑娘还可以来这里找我练剑。”
“……好……”
笪瑶捂着嘴巴,用力点头,眼泪已经模糊了眼睛,听到他刻意放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终于可以不再克制悲伤的情绪,放任自己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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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即将燃尽,晨光却还未到来,整个东宫大殿,黑的好像一片墨水。
“殿下,殿下!”
内侍推开殿门,奔向楚风。可还没说清内容,他已经看到门外一步步走来的黑裙女子。
长长的青峰宝剑拖在身后,笪瑶脸上分明没有眼泪,却充满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情。
楚风遥遥的看着她,迈不开步伐。
一夜未见,一道无形的墙隔在两人之间。
笪瑶走进大殿,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径直往漪澜殿走去。
楚风横侧一步,拦着她的去路。
笪瑶淡淡的瞥了楚风一眼,他阴沉的面容带着倦意,显然已经等了一夜。可是她一点不觉得感动。
一阵风顺着大敞的门吹进来,蜡烛的最后一点火苗终于灭去。
淡淡的光线从身后向前轻柔的打在笪瑶白净的脸上。
大殿内外,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宫人。
面对怒火中烧的楚风,笪瑶淡淡的说了一句让所有人惊悚的话来:“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谁会料到苦等一夜的结果只是这几个字,楚风咬牙切齿,“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笪瑶淡淡解释,一张柔媚的脸上没有丝毫温度,沉静而又无情。
“你以为你有资格这样侮辱我吗?”楚风暴怒,头上青筋突起,阴沉的仿佛随时都要把笪瑶撕碎。可得到的回应却是不惧不躲,不温不火。
笪瑶干脆无视这样的楚风,再次绕过他,往漪澜殿的方向走。
清晨的空气冰凉彻骨,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宫闱尽头。楚风站在原地,看着前面跪了一地的宫人,晨光终于打到他所在的方向,照亮了他身上明黄色的锦袍,这是楚国只有帝王和太子可以穿的颜色,却是如此的嘲讽和刺目。
因为她,一点也不在乎他。
“混蛋!”
楚风忽然一个转身,大步的追上去。
漪澜殿的大门被猛然踢开,刚脱下外衣的笪瑶也是怔愣,在看清走来的是谁后,眼神中其他的情绪都淡去,再次剩下毫无温度的冷漠。
“你来做什么?”
楚风面色铁青,显然已经克制不住愤怒的情绪。
“公主!”
在夜萤的惊呼声中,他一把抱住笪瑶,重重的吻住她的唇。
“你要干什么?”
“我是你丈夫!”
楚风把她往床榻上用力一推,笪瑶跌在床上,撞的后腰受伤过的地方剧痛不已。
“出去!”
夜萤被楚风一吼,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她不想走,可已有其他内侍进来,拽着夜萤退出去。
门被严丝合缝的关上。
楚风看着身下皱眉的笪瑶,把她全部的痛苦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都记录在她讨厌他要离开他的这条账上。
“我就要让你永远也别想逃离我!”他恶狠狠的说,掐住她的下巴,看着笪瑶瞬间苍白了面容,双眉纠成一团。
“不……不要。”
她挣扎,他厌恶听到这样的拒绝,狠心的咬住她的嘴唇,把怒火化作猛烈的深吻。
笪瑶只觉得腰上的伤痛还没有结束,鼻子嘴巴已被堵住,她不能呼吸,连胸腔里的空气也越来越少。紧接着,衣服撕裂的声音传来,胸口已暴露在空气之中。一种绝望的念头升起来。
你已与我相看生厌,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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