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宫

蝴蝶翩翩飞，落到水明庭身边的菊花上，转瞬又飞走了。

        看到齐王出现，水明庭觉得自己该走了。虽然是亲戚，但是齐王到底是外男，他不避嫌，自己却是要避的。她刚要开口，又听齐王道：“方才在外面没看到皇嫂的仪仗。”

        “本宫不愿兴师动众，坐了寻常马车来的，让王爷笑话了。”水明庭的脸颊微微发红，好像真的不好意思了似的。

        齐王闻言赶紧摆手，“皇嫂这是哪里的话。是皇嫂爱惜百姓，臣弟的意思是，既然皇嫂没带仪仗，那就由臣弟护送皇嫂回宫，可好？”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水明庭固然不想，但是拒绝的话也不好随意说出口，正在两难之间，门口的管事婆子又跑进来，脸色变得古怪又兴奋，跑得急了，一口气喘不过来，话分了两截。“禀老夫人，淑仪……长公主到。”

        唰！全场瞬间无声。

        水明庭微微皱眉，席如织怎么会来？来干什么？她是怎么出宫的？

        苗氏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什么事？皇后来还知道提前知会一声，王爷来不吱声就算了，现在怎么储君来也不吱声？她一个诰命就得迎接储君了？这么突然吗？

        想归想，礼仪不能差。

        苗氏率众迎接，这次连水明庭都要去。皇帝没了，储君最大。

        殊园门口，席如织跳下马丢了缰绳，迈步往里走。她是储君，虽是女子，但是头戴玉冠束发，身着窄袖宫裳，看着就利落。

        “臣妇拜见殿下。”这次诰命的身份也不行了，必须行叩拜大礼。

        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席如织的目光却落在最后的水明庭脸上，看到水明庭也望过来，她调皮地朝着她的明姐姐眨了一下眼。

        水明庭心里却无比担心，这丫头又胡闹，难道真的不清楚这里面有多少危险吗？

        “老夫人免礼，众位夫人小姐免礼。”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每个人都能听清楚。

        大家起身，很多人第一次见这位储君，好奇地偷偷打量，包括水如烟。

        水如烟知道储君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一直在外面读书。她以为会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就像五年前的自己一样。如今一看，发现自己高估了，五年前的自己可比这位储君有心计多了。

        席如织将张扬写在脸上。偏偏张扬中还透着天真，就是那种不让人讨厌的骄傲。

        苗氏见席如织光忙着骄傲了，也不说话，她也不好先说话，谁知道储君来干什么？若是会错了意，虽然她也不担心，却容易丢脸。

        “淑仪，你来此做什么？”关键时刻还是齐王开的口。两人是兄妹，说话间不用太多客套。

        “五哥你来干什么？”席如织不答反问。

        “我来给老夫人贺寿。”

        旁边的苗氏忙道：“不敢不敢。”

        “哦，我来接明姐姐回宫。”席如织笑得天真无邪，“顺便看看老夫人。”

        苗氏又在说：“不敢不敢。”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水明庭，水明庭也囧，这话怎么听着就不对劲呢？

        “皇兄让我照顾好明姐姐，我可不敢忘。水家是明姐姐的娘家，明姐姐如此厚待，想必水家对明姐姐必然是好的。对吧，老夫人？”席如织的表情无比认真，仿佛她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对于朝堂之上复杂的利益关系毫无所知。

        苗氏的表情有些尴尬，这话分怎么听，你可以听成是储君的揣测，也可以听成是储君的敲打，是什么都好，关键是对方的身份，这是储君。在没有把她拉下来之前，她就还是储君，是不能怠慢的。

        “殿下说的是。”

        “明姐姐！”席如织叫得那叫一个甜啊！“你看，老夫人都说话了，你不必担心，水家怎么能不善待你呢？”

        对于这宛如过家家一般的对话，水明庭可不愿意赔笑脸。她微微点头，学着苗氏道：“殿下说的是。”

        席如织抬头看天，太阳还在中天，“天色不早了，我陪明姐姐回宫，你们继续。”

        齐王也想一同回城，于是转去和水如烟道：“本王先回城了，明日将闻弦歌的曲谱给你送去。”

        水如烟点头。抬头却见远处席如织回头看自己这边，她心头一动。那一眼，为什么和方才的天真无邪不同了？

        三人出了殊园，席如织看看齐王，又看看水明庭的马车，“五哥，我和明姐姐坐马车，烦劳你保护啦！”

        齐王笑，浅黄色蟒袍在阳光下闪着好看的光泽，天潢贵胄的气度迷人眼，一举一动皆是风景。

        “好说。”

        水明庭看看这俩活宝，淡淡道：“有劳齐王。”说完上了马车，席如织也跟着钻进去。齐王上马，马车后面跟着皇后的宫女护卫，青珊，还有齐王的护卫，加起来人数也不少，浩浩荡荡回城。

        马车上，席如织挨着水明庭坐下，看到书秋和书冬也要上来，她咳了一声。两个丫头只好看着水明庭，等着主子示下。

        水明庭无奈点头，两个丫头放下帘子。

        席如织笑眯眯，“明姐姐好体贴。”

        “殿下别胡闹了。万金之躯怎么能随意出宫？母后怎么会同意？”说实话她到现在都害怕，外面就是齐王，若是席如织有个三长两短，齐王完全可以就地继位了。

        她自己可以不用齐王保护，加上席如织就必须和齐王同行，这样真要出了事，谁都不干净。

        “两个月之前，我在书院还会被师父丢出去和人打架，受伤流血都有的，没人这么矜贵我。”席如织幽幽说着，“好怀念那时候的日子。”

        谁不是呢？水明庭已经不大记得清小时候的日子了，只记得可以漫山遍野地跑，自由自在。难怪水家说她是野丫头，没错，她就是野啊，谁一出生就是大家闺秀的？似席如织这样的凤子龙孙不也在野吗？

        有人瞧不起她的出身，有人羡慕她的自由。人生一世，多半都是不知足的。

        “殿下，既然成了储君，肩上担着的就是乐水的兴衰，前尘往事，不如忘了的好。”忘了，才不会怀念，不会疯狂地想回到过去，才不会痛苦。

        席如织盯着水明庭瞧，细长的眸子亮得吓人，和水明庭的幽深眸子对上，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心中。

        马车向前，偌大的人群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我才不要忘记。”席如织赌气一般地说，“我才多大？总共就经历了这么点事，忘了，我还有什么了？”她低头，捏着自己细长的手指，“我会继位的，明姐姐，你看着吧。”

        水明庭觉得这就是个小孩子，这话说的……跟闹着玩似的。

        “殿下是储君，自然会继位。本宫信的。”她的手微微抬起，想要去摸摸席如织的头，想到这样的动作到底不合适，手又放下了。

        对于席如织，她只当是个妹妹，是个孩子。

        “明姐姐堂堂皇后，母后为何要你来给个臣妇贺寿？”席如织伸手拉住水明庭的手，一脸天真，“这是给襄国公的恩典？”

        “席水半江山。母后也是无奈之举。”水家势大，君弱臣强。此时还不能和水家撕破脸。

        太后此举是给水家体面，哄着水家不要妄动。水明庭也想趁机和水家直接对话，换来亲人的安全。大家各有各的心思，却没有一个会像席如织这样直接问出来。

        就算看不懂猜不透也得装，一旦开口问就是露怯，表明自己是个傻瓜。

        席如织不怕，她从来不怕被人看轻，或者她本来就希望被别人看轻。降低对方的防备，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是我没用。”席如织的语气很内疚。

        “殿下很好，不要妄自菲薄。”凉风透过帘子吹进来，水明庭的手冰凉，好在席如织的手是热的。

        “明姐姐将琴五和书七给了我，那两个丫头不大乐意，每晚都蹲在屋顶上不下来。明姐姐……”席如织的小脸贴近，“我想让她们下来，但是她们不理我啊。”她好苦恼的样子。

        水明庭也好苦恼的样子，这丫头怎么这么能瞎编呢？琴五和书七明明都怕她怕得不敢靠近，还敢不理她？

        “殿下有事尽管直说，不需要如此。本宫答应过先帝，会竭尽全力帮助殿下的。”

        这是摊牌了。

        席如织嘴角下弯，无辜又可怜的样子，“明姐姐你生气啦？”

        水明庭摇头，“宫中事务繁多，殿下学习也不轻松，本宫只是希望彼此之间不用这么辛苦。”这一天天的，总要分清这丫头是真撒娇还是试探，她也累啊！

        席如织又露出可可爱爱的笑，“明姐姐，我要继位必然要对付水家，到时候你也会帮我？”

        这张可爱的脸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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