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杨瑛绝望地想。
好消息是她很幸运，但坏消息是她的老板不是很幸运。
虽然理智告诉杨瑛，她要一直跑下去才能活命。但青骢马却感觉到了主人的犹豫，渐渐放慢了速度，不安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本该前来救主的曹洪现在还不知道身处何方，她如果再袖手旁观，恐怕曹操就要命丧当场了。
罢了，现在就算主动找死也比犹豫不决要强些，杨瑛暗骂一声，拨马回头。
曹操这次从马上跌下来摔得很重，身上又带着箭伤，竟然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自己爬起来。
他正准备阖眼受死，可还没等到自己人头落地，面前突然传来一声呼哨响，待抬头看去，只见四周的步卒纷纷畏惧避让，一个清秀少年正挥刀骤马而来。
那人纵马一通乱冲，将敌军统统驱开，随即二话不说，跳下马来人便要拉扯他。
可他的年纪似乎不大，也没什么力气，当然扶不动一个身披重甲的统帅，反而累得满脸冷汗。
“吾必死于此矣，小郎君快走！”曹操焦急地连连摆手。“若敌军再追来，你丢了马匹可如何活命？”
杨瑛没想到曹操不但不领情，反而说废话添倒忙，心里烦躁至极，只能回转刀尖，试图挑断系住铠甲的带子。
曹操惊得呆了，更不知道怎么配合她。
她原本就自暴自弃，几乎准备放下哨子开口指挥他，却猛然听到远处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杨瑛！”
是赵云！
杨瑛的心口顿时仿佛被人搬开了一块大石，不由得喜笑盈腮，连忙吹响哨子回应。
曹操见来了帮手，同样精神大振，也连忙脱掉了累赘的铠甲，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握住了青骢的缰绳。
不多时赵云已经赶到面前。二人对视一眼，顿时都心领神会，杨瑛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甲胄武器扔下，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曹将军跟紧了赵云，必能杀出去！”赵云像拎小孩儿一样轻松地将她提到了自己马背上，随即对曹操挥枪大呼。
杨瑛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便被他像个包袱一样横挂在了马上。
在这个姿势下她连头都抬不起来，却也来不及挑剔调整，只能竭力收缩四肢，牢牢搂住赵云的后背。
这就是战场——耳边的风声呼啸作响，间或还有血泼溅在她身上。
三人也不知奔逃了多久，马蹄的声音才慢慢停下，她听到有人大声呼喊：“曹洪在此！主公速速上船！”
她得救了。
可是她的每一丝肌肉都不听使唤。她早就忘记什么时候已经将双腿盘曲上了马背，像条腰带一样，在赵云身上卷成了一个环。
春日涨水，河流湍急，马背着人无法涉水而过，几人之中唯有曹洪寻来了一艘小舟，他便扶着曹操先上船渡河。
四周寂寂无人，杨瑛还在跟自己较劲，有一只手已经轻轻落在她面颊上。
仿佛被人从大梦中唤醒，她一张嘴甩掉了几乎被咬烂的哨子，随即滚下马去，大口大口地呕吐出烧灼的胃液。
青骢马似乎被她吓到了，低下头，用鼻子小心地拱着她的脑袋，轻轻地鸣叫着。
“杨瑛，我问你。”她在昏沉中听到赵云跟着她下了马，蹲在一边沉声质问道。“你下马的时候，其实没有看见我，是不是。”
“嗯。”杨瑛毫无形象地趴在河边，捧起水漱了漱口，才轻描淡写地回答。“主公不能死。不然我们怎么办？”
赵云原本准备好同她争吵一番，却没料到她如此坦然，满肚子腹稿登时化为乌有：“你……那你这也……”
杨瑛见他说不出话，立刻再接再厉：“我现在身份低微，总得敢冒点危险才好往上爬。今日之事可是天赐的良机，错过了不知该多后悔。”
“胡说！”赵云腾地站了起来，厉声呵斥。
他还待继续说教，杨瑛却直起身子，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抬手向河面一指：“再怎么说现在也别问我太多——曹洪快回来啦。”
原来曹洪已经送了曹操到对岸，丝毫不敢停歇，又回来接二人下船渡河。
虽然手里还撑着船，他的视线却一直在杨瑛身上打转：赵云的兄弟矮小瘦弱，一看就知道是个药罐子，说出去怕是没有几个人相信他们一母同胞。
曹洪虽心中耻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人胆子还挺大的，对曹将军也十分忠心，也不怪曹将军一直说什么“有意思”。
经历了荥阳一役，曹操的军队折损了大半，只能匆匆收拾一番，星夜兼程折返洛阳。
杨瑛此时根本无暇揣摩曹操的心思，她才回到营寨，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知。
待被噩梦惊醒时，已经是深夜了。
她死死捂住嘴巴，才没有尖叫出声，挣扎了半晌，等她调整好了呼吸，转头却见赵云正端坐在营帐门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你错过了哺食，我替你留了碗粥。好歹吃一点。”赵云一边说，一边轻轻放下一只碗。
只可惜她醒得太晚了，就算赵云努力保温，粥也已经凉了。
杨瑛其实毫无胃口，但想着粥总没有麦饼那么难以下咽，还是接过来几口喝光：“谢谢……也谢谢你愿意救我。”
她快速说完，便立刻再次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又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你现在还愿意让我救你，对不对。”赵云没有笑话她，只是紧皱眉头。“所以你那个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愧是未来的名将，目光敏锐远胜过旁人，杨瑛暗自感叹。
其实要撒一些大义凛然的谎糊弄赵云并不难。但她实在疲惫，很想说说实话：“当时只是觉得太害怕了，以后不会啦。”
“死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想到我还要这样长久地活下去。”她抱着膝盖，在铺盖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我不适合战场。”
深闺娇生的世家贵女，怎么可能适合战场呢？赵云正在犹豫要不要安慰或劝告她几句，杨瑛却已经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
那只手很小，手心里却已经起了厚厚的一层茧子——那是被缰绳无数次磨出血后留下的痕迹。
她也许走错了路，但她已经回不了头了。赵云适时地停止了说教，等着杨瑛的下文。
“可是你叫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这一次杨瑛没有同他玩笑，神色十分认真。“你对我有恩，我不能欠你的人情。”
“那我倒要多救你几次了。”赵云只能闷闷地回答。
“那倒不用，我们都得平平安安的。”她一时间哭笑不得。“不过确实要请你帮一个忙。”
赵云连忙点头。
杨瑛狡黠地笑了笑，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常山王得意够了，也该让他尝尝得而复失的滋味。你说，如果别人知道他私吞了王大人的兵马，又当如何？”
却说荥阳战败以后，诸侯们越发龟缩，恰好董卓又派人前来议和，许多人便心满意足，纷纷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盟友。
曹操见众人不思进取，只想着互相吞并，虽然怒火中烧，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带着残损的士卒辗转扬州河内，一路招兵买马。
幸亏他朋友众多，众人靠着接济勉强度日，杨瑛也渐渐习惯了朝不保夕的日子。
所以当她到达兖州，住上稳定的房子时，简直如同重获新生一般，甚至无聊到调出了系统商城，打算挑两本书看看。
一看就被吓了一跳。
“查询。”她思来想去，忍不住敲了敲脑中的系统。“系统你不要骗我。我自从解锁了电子书库后阅读值就没剩多少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她这两年一个字都没有看，又是怎么凭空多出一千多阅读值的？
一直被她忘在脑后吃灰的系统发出了阵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数据核实中……”那个声音一板一眼地汇报道。“尊敬的用户，您的数据核实无误，请继续努力收集阅读值，用于解锁更高等级的商城。”
“查询，我是否曾通过阅读以外的其他途径增加阅读值？”杨瑛很快冷静下来，模仿着系统刻板的语气问道。
当晚，赵云完成了巡防，才回到自己的寓所，便看到杨瑛正端坐在正堂上等他。
“兄长，你先前不是说你认字的么？”杨瑛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没等赵云询问，便主动开口。“现在任职累不累？”
不是赵云自谦——他现在斗大的字还不识一筐，不过勉强会写两个人的名字而已，闻言登时觉得十分惭愧。
但杨瑛却丝毫不觉得挫败，反而狡黠地笑了：“先前你教我枪法剑法，我现在也来教你——曹兖州如今要委任掾属，兄长若认字，升迁必定更快。”
赵云点点头，承认她说得有道理。
“当然，如果能再找份要动笔杆子的职务就更好不过了——拿回来我来做，做好了再教你。”
她自视思虑周全，赵云却立刻陷入了被熊孩子折磨的惨痛回忆中，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她：“你不会又想着报恩吧？”
杨瑛哭笑不得，连忙将准备好的说辞细细道来：“我要造势啊，你原本就武艺过人，若再长于文书，主公必定更加重视你，到时候再推荐我，效果不是更好吗？”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她并没有同赵云解释。
按照图书馆系统的说法，如果她抄录的文字被别人阅读或学习，她也会按照阅读人次与字数收获阅读值。
那么，比起一味埋头苦读，自然还是顺便找份文书工作更容易获得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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