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落魄质子（一）
黄昏时分, 天边的彩霞红艳如火，与繁华街道上的灯笼交相呼应, 一片热闹景象。
喧闹的街市，有个摊主将蒸屉抱下来，却不知怎么没拿住，一屉热乎的馒头咕噜噜滚了一地。
就在此时，有个华盖马车驶来。
车夫一个没注意，将馒头碾在车下。
“我的馒头！”
摊主哭嚎了一声, 这可是他刚做好的，若是捡起来还能便宜卖，可碾成饼了只能喂狗。
摊主抬起头, 就要找那人赔钱, 却在看见对方的马车时停住脚步。
光是车帘的料子都是他没见过的，车里的人定然非富即贵，不是自己能惹起的。
摊主苦着脸，认命般的将其余馒头捡起来，背影透着无奈。
车帘被一只手掀起, 露出锋利的下颌。
薄薄的唇轻启，也不知说了什么, 过了会便有个侍卫模样的人出来。
几步走到摊主面前, 随手放下几个铜板，什么话都没说上车离开。
摊主看看钱，又看看自己被压扁的馒头, 感恩戴德朝着马车方向鞠躬。
马车行驶了约莫一刻钟, 侍卫乌云低声道：“主子, 公主府到了。”
马车里角落点着灯笼, 昏黄的灯光染在白色的衣袍上, 添了几分暖意。
男人修长的手指动了一下，将手中的书籍合上。
朦胧的光只照亮他一半的脸，狭长的眸子深邃，黑黝黝的似是压着雾霭。
修长的脖颈弯了弯，一旁的乌云便识趣的上前，将白狐大氅盖在他身上。
乌云看着自家主子如此气定神闲，不由得暗自忧心。
主子穿的这身衣物已经是最后能拿出手的了，他们的月例很久都没送来，每次去讨要都费一番口舌，结果只能拿回一点。
已经是深冬了，宫殿里连像样的金丝炭都没有，每次都是夜里冷的受不了，才点上几块。
可那最下等的炭冒黑烟，熏的自家主子咳嗽不止，白日里晒着太阳才好许多。
乌云心里愤恨，却又没什么办法。
他和主子在大显国已经十年了，作为质子，自家主子被大显皇帝赐异姓王。这王爷之名听起来不错，可实际上连个府邸都没有。
现在他们二人还住在冷宫旁的小宫殿，之前侍候的宫人逢高踩低，都想办法跑了。
若是往常，自家王爷当然不可能随意出宫，今日出来完全是因为长公主在宫外建府邸，请了众人共同庆祝。
乌云先撩开帘子下车，却见这里根本不是长公主府门前，而是还差着一条街道。
乌云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的士兵，却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
“马车里是岐南王，要去长公主府上赴宴。”
异国他乡，乌云早就学会收起高傲，只戴上一副笑脸面具。
士兵们身穿黑甲，用长1枪拦住马车，见乌云这样说，其中一个面带不屑。
“长公主有令，需下马步行入府。”
此次赴宴人员众多，怕有不相干的人混入，所以才安排了士兵守着，乌云想这也是人之常情。
回到马车里和岐南王说了几句，而后乌云先跃下马车，将车帘撩开。
一身素色的男人从车里出来，即便是天色昏暗下，也能看出他眉若远山，眸若灿星。
之前说话那士兵看着他，心想传闻果然是真的。
传闻西昌国太子霍胤清风朗月，性子温润和善，宛若谪仙下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那士兵让开一条路，任由二人通过，看着霍胤的背影微微摇头。
可惜了，西昌国已经不复存在，而他这个质子只能呆在大显，当一个异姓王。
正值冷冬，刚从马车出来走几步，周身的寒气便往衣服里灌。
乌云冷的直打哆嗦，身上的棉衣实在是太过单薄。忽地，身上压下来一点重量，乌云抬头，就见霍胤将大氅盖在他身上。
乌云急了，这几日主子染了风寒，本就因着没吃药好的慢，若是再受冻，岂不会加重病情？
想也不想，乌云就要将大氅脱下。
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他的肩头，就见身子单薄的男人淡声道：“穿着。”
他说话精简，乌云在他身边侍候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性子，所以也不挣扎了，低头暗自寻思有什么挣钱的办法。
霍胤身上便只剩下那件月牙白的衣袍，乌黑的发用玉冠簪住，随着他走动，衣袍翩跹，当真有谪仙的气韵。
哒哒哒，是马车行驶的声音。
乌云回过头，就见身后驶来一辆马车。
“不是说下车步行？”
乌云看着越走越近的马车，小声嘀咕道。
霍胤没说话，他唇角翘起，似在微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狭长的眸子中一片清冷。
驶近的马车帘子处露出一只柔夷般的玉手，帘子被掀开一角，露出半张姑娘的脸。
霍胤抬眸，便和马车里的人对上视线。
他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乌云行礼，喊了一声“公主殿下。”
帘子很快就被放下，马车直接驶入长公主府。
乌云：“没想到三公主和长公主的关系这般亲厚。”
也不怪他说这句话，宫里适龄公主都已出嫁，但是唯有最得宠爱的长公主有了自己的府邸，而刚才过去的三公主，还缩在宫中一角。
三公主今年刚及笄，想来不久后就会出降。乌云想，这位公主的处境瞧着也挺惨的，没有生母庇佑，又不得宠爱，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
乌云又想，不对啊，现在他们主仆二人的下场更不好，怎么还有心思心疼旁人呢。
而被乌云心疼的三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身上裹着厚实的大氅，手中揣着巴掌大的汤婆子。天气寒冷，刚一开口说话便能瞧见白气。
“白芷，记得将礼物提上。”
她红唇张开，说出来的声音软软糯糯，惹得长公主府前来迎接的人悄悄抬头。
就见一身海棠红衣裙的姑娘，披着一件大氅，在领口处有一圈细细的绒毛，显的她脸更加精巧。
头上梳着瑶台鬓，簪着一支镂空兰花步摇，随着她走动，步摇微微摇晃，似晃在人心里。
还是门口站着的赵公公最先回过神来，他在宫中当值多年，见过不少贵人，自然也见过这位三公主。
笑着上前行礼，“三公主，殿下已经等您多时了。”
三公主微微颔首，“劳烦公公带路。”
长公主府原是某位郡王的府邸，后来惹怒龙颜，被罚发配苦寒之地，这偌大的郡王府重新归整一番，赏赐给了最爱的大女儿。
绕过影壁，便是刚漆好油的游廊，一路走过，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白芷往旁边扫了一眼，就见几处角落里点着熏香，这便是香气的来源。
白芷提着礼物的手莫名的沉重了许多，长公主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最好的，即使放在游廊里的熏香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圣上的宠爱，可见一斑。
她抬头觑了自家公主一眼，见她眉眼平和，还是那般优雅姿态，仿若并没有发现这些。
白芷松了口气，又将头垂了下去。
走在前头的舒菡眼睛眨了眨，心想长公主府也太大了些，走了这么久还未到地方。
她轻轻捻了一下手链上的珠子，已经有八颗珠子了。
珠子圆润光滑，似玉非玉，舒菡这些日子时常把玩，是她想事情时的下意识动作。
这次穿来的小说叫《痴心不改》，讲述的是男主身为西昌国不起眼的皇子，在国家被灭后侥幸逃脱，通过自己的努力整装旧部，重建国家的故事。
能看出来这是一本男主成长类型的文，女主是他认识的异国公主，陪着他东山再起，共享人世间的繁华。
而舒菡的任务则是拯救书中的男配霍胤，也就是刚才碰见的那位岐南王。
他在这本书里是西昌国的太子，作为质子从小就被送到大显，受尽苦楚。
后来他配合男主暗中招兵买马，建立军队，但是被大显国君发现，将其处死。
读者们喜欢这个角色，觉得这个角色太惨了些。
他八岁起便被送到大显，与家人分开便是十年。
十年里，他被宫人欺负，被大显权贵们看不起，受尽欺辱。
不说旁的，光是每月的用度都会被宫人扣下，膳食更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刚来这里的小霍胤性子刚硬，有人欺负他，他就会反抗，换来更加激烈的毒打。
年纪幼小，身上就已经全是伤疤。那些拿他取乐的人见无人管他，更加的肆无忌惮，有几次差点出了人命。
也不知他是怎么长的，性子竟然越发的和善了，脸上总是带着笑意，那些欺负人的见他不反抗，就觉得无趣，后来就甚少打他了。
就这样度过了十年，原本以为他受的这些会换来国家安定，百姓富足。但是年初的时候，他的家园被毁，国也不复存在。
所以直至冬日，他还是穿着一身素衣，以此来祭奠家人和百姓。
舒菡想起方才看见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干净的一尘不染。
她都有点心疼了，霍胤着实有些凄惨。
但是自己不能突然对他好，总要找点什么由头，所以这几天她一直没有任何行动。
思虑的功夫，前头带路的赵公公慢下脚步，弯腰行礼笑着道：“公主请。”
舒菡抬头挺胸，保持着公主的礼仪朝着里面去了。
有侍女用玉如意将帘子挑起，再推开房门，登时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外面天寒地冻，内里春意盎然。
迎客的厅堂比舒菡的寝室还要大，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走上去一点声音都无，且柔软暖和。
侍女们低着头，手中的托盘上是上好的佳酿，正往席间送去。
按理说，门开了会有冷风进来，且舒菡这么大的人走进来总有人看见才是，可屋里的人都似没看见一般，说说笑笑的。
等到舒菡走近了，他们才恍然发现一般，低头行礼，“叩见三公主。”
三公主的生母只是小小嫔妃，而且早就去了，留下她一个不受皇帝宠爱的公主，独自生长在深宫大院。
在场的人都出身豪门世家，哪个都是人精，自然都喜攀附长公主这等正值盛宠的，对于舒菡，他们也就面上过的去。
舒菡不在意，随意的朝着他们笑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默默喝茶。
长公主这里果然都是好东西，茶水清香，回口甘甜。
“三公主，”有人走过来叫她。
舒菡抬起头，认出这是当朝镇北侯府世子宁钰。他出身武将世家，自然从小就开始习武，通身都是飒爽的气息。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撩开袍子坐在舒菡身侧，宁钰朝着舒菡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好久不见，三公主。”
虽说宁钰入宫就像回自家一般，但是他甚少碰见三公主，上一次见面还是皇后办赏花宴。
宁钰悄悄的打量舒菡，见她面色红润，明眸善睐，不像是生病，这才放下心。
宁钰性子豁达，每次都会和舒菡说话，所以舒菡对他有些好感，笑盈盈的回他，
“好久不见。”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就像是天边的月牙似的，让宁钰心跳的厉害。
他忍着激动，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
“偶然所得，觉得三公主可能会喜欢。”
说着，他将手掌朝着舒菡挪近了些。
只见他手掌上都是薄茧，想来是练武所致，而掌心出躺着一枚玉做的桃子。
半个手掌大小，却粉红通透，瞧着似真桃子一般。
身后的白芷看了一眼，觉得这玉定然是极品，而且做工精致，她都觉得能闻出桃子味道。
舒菡喜欢吃桃子，看见这等东西自然是喜爱至极的。她眼眸发亮，宁钰面带期待的看着她。
不过舒菡没接过，反倒是摇摇头，“多谢世子好意，但是东西贵重，我不能收。”
宁钰急了，他总是找机会送她东西，可她都不收。知道她喜欢桃子，这是他费尽苦心才寻到的料子，又重金请了工匠连夜制造。
就是为了今日碰见她，将东西送给她。
宁钰没将难受表现出来，只将桃子往她桌子上一放，然后便起身离开，留下一句：
“送你的便是你的，任由你发落。”
他这意思就是，你若是不要就扔了摔了，总归由你处置。
舒菡有些为难，她非常喜欢这只玉桃子，她不收的原因是不想回礼。
作为公主，她有些穷，若是应付这些礼仪往来，她怕是会更穷。
所以她甚少收礼，也不会送旁人礼物。哦，和她交好的人也不多。
正要追人，就见门开了，走进来一道白色身影。
全场的人忽地都停下动作，朝着门口望过去。
室内鸦雀无声，舒菡也抬起头看过去。
来人面容俊朗，身姿不凡，身上的衣物没有过多的装饰，可被他穿出一股出尘绝凡的味道。
霍胤面上带着微笑，眉眼平和，他脊背挺的笔直，迈步去他的座位。
为了面上过的去，霍胤的座位被长公主安排在了舒菡身侧。舒菡一转头，就能看见他流畅的侧脸。
许是在外面走的时间有些久了，他耳尖发红，拿着茶盏的手指也通红一片。
舒菡眼睛落在上面，看了好一会。
直到他转过头，面上带了笑意，“三公主？”
屋里众人回过神后没理会霍胤，都各自寒暄，而他们两个没人理睬的小可怜自然无人注意。
舒菡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霍胤唇角勾了勾，下巴微抬，朝着她桌前点了点，“公主小心，你的桃子要掉到地上了。”
舒菡闻言回过神，赶紧伸手按住，松了口气。
宽大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向上，露出一截白净细腻的皓腕，上头有个红绳，穿着几颗白色玉珠。
珠子晃晃悠悠的，霍胤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鸦羽似的睫毛垂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舒菡犹豫了一会，便将玉桃子收好，打算找个机会还给宁钰。
舒菡和霍胤，安静的坐在那，也无人上前和他们搭话。乌云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三公主，心想俩人也算是苦命鸳鸯了。
若是他主子知道他将“苦命鸳鸯”几个字用在这里，怕是要训他一番。
没过多久，长公主来了，宴席开始。
席间觥筹交错，舒菡挂着笑脸迎合他们，也浅酌了几杯。
她从不喝酒，除非遇见这种场合，弊端很快显露出来，她醉了。
歌舞升平，众人欢快畅饮，霍胤拿起酒盏喝了一口，放下酒盏之际，余光瞥见右手边的三公主。
她面色绯红，身子左右晃了晃，被身后的侍女扶住。
长公主见状便让白芷扶着她先行离席，免得她醉酒不舒服。在场的人明白，怕她出什么丑态丢了皇家的脸面。
三公主走了，乌云觉得自家主子好像有些失了兴趣。
想来也是，三公主在，他们都是不受重视的人，也算有个伴，但是现在只剩主子自己了。
有宫女过来斟茶，那宫女手一抖，竟然将滚烫的茶水浇在了霍胤的身上。
“主子！”乌云惊呼一声。
霍胤眼疾手快，拿过一旁的酒壶将冰凉的酒液倒在腿上，这才好受了一些。
宴席上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想到，长公主怒斥了那名侍女，还吩咐府医给霍胤看伤。
霍胤微微一笑，向着长公主行礼，淡声道：
“多谢公主，不过这只是小伤，不必挂怀。”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索性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等霍胤走后，长公主瞪了五皇子一眼，就见他脑袋缩了一下。
.
回去的马车上，乌云气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那么烫的水浇身上，若不是主子反应快，怕是皮肉都要烫熟了。”
乌云要给霍胤看看，霍胤摆摆手安慰似的道：
“无事，回宫再说。”
进宫里是需要搜身的，以防带了什么危险的器物。
饶是众人都认识这位岐南王，也没有含糊，好好的搜了一遍才让二人进去。
宫内不可行马车，只能步行或者坐轿撵。
霍胤当然没有轿撵，二人踏着月光朝冷宫方向去。
乌云低着头，还处在难受的情绪里，心疼自己的主子，就见前头走路的霍胤停下脚步。
乌云环视一圈，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御花园了。
不过此刻是冬季，御花园里没有盛开的花，反倒都是积雪。
前头的霍胤蹲下身子，月白的衣袍落在地上，沾了一层薄雪。
他浑不在意，朝着墙角处伸出掌心。
有什么东西从雪堆里钻出来，乌云瞪大了眼睛。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眼睛呈现玉石般的深蓝色，喵喵几声朝着霍胤走来。
等走近了，借着月光一看，乌云发现猫儿蓬松的尾巴带着点灰色，摇摆了几下，便攀上霍胤的手掌。
霍胤轻笑了一声。
方才在宴席上他也是面上带笑，可现在的笑格外的真挚。
猫儿乖巧，抱起它也只会喵喵几声，霍胤爱怜的将它裹在大氅下，免得天寒地冻，小东西冻伤。
乌云跟在身后欲言又止，这猫儿如此漂亮，定然是哪位贵人养的，若是主子将其带回去，怕是会惹一身麻烦。
想了想，乌云还是开口了。
“主子，带回去只怕不妥。”
霍胤眼睛看着地面，手轻轻抚上毛茸茸的猫儿，揉了几下，他才淡声道：
“若是放任它一直在外，冻死了才是真麻烦。”
乌云惊了一下。
主子说的对，到时候只怕会查出来和他们有些关系，到时候麻烦更大。
乌云被吓出了冷汗，用袖子擦了擦。
到了房里，霍胤吩咐乌云去生火，待炭火弄好后，霍胤翻出一个油纸包。
怀里的猫儿一直没放下，它碧蓝的眼睛跟着霍胤的手走，就见霍胤长指一伸，掏出几枚生栗子。
走了几步，手指用力，便将栗子捏出一个口子，随手扔进炭盆中。
栗子是乌云带回来的，平日里也没见主子吃，现在拿出来烤制，看来是要喂给小猫吃的。
霍胤坐在小榻上，那猫儿乖巧的趴在他腿上，也不乱动，乖巧可爱的模样让霍胤爱不释手。
乌云：“主子，给您备好了衣裳和膏药，涂一下吧。”
烫伤需处理，不涂药是不成的。
霍胤颔首，长臂一捞将小猫捞在怀里，抱着它转到内室。
屏风将内外室隔开，安全隐秘。
小猫被他放在床上，还没有他的枕头大，只乖巧的趴在那，仰着头看他。
霍胤轻笑，爱怜的点了点它的额头。
小猫而已，他不甚在意的脱掉衣物，低头去检查腿上的烫伤。
所以他没看见，小猫瞪圆了眼睛，而后嗷呜一声窜到了床榻里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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