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江湖侠客（六）
外面风雨交加, 屋内也暗流涌动。
舒菡刚哭过，鬓边的碎发沾了泪水, 贴在她的脸颊上，让她的看起来更加的纤弱。
回想自己方才推开她的动作，霍胤不由得懊悔。
狭长的眸子带着歉意，他抿了抿唇，又说了声对不起。
小姑娘眼睛清亮的像是含着一汪清泉，浓密的睫毛眨了眨, 她问：
“你方才说什么？”
倾盆大雨，下的屋内都有些漏雨，滴滴答答的, 扰人心绪。
霍胤顿了顿, 看着她的眸子，真诚的道：“对不起。”
舒菡摇摇头，“不是不是，上一句。”
霍胤顿住，抿着唇不肯说话。
方才他情急之下才放浪形骸, 说出此等轻薄她的话语，现在他定然不会再说的。
舒菡早就忘了刚才自己臊哭了, 她往前凑了凑, 仰着小脑袋看他。
“就上一句，你再说一遍。”
她是真的没听太清，不过隐隐有“交吻”字眼。
什么意思？舒菡不明白。
脸上写满了求知若渴, 霍胤被她看的脸热, 错开眸子盯着地面。
她的性子很多变, 一会高兴一会生气, 就像是秋天的天气一样。
上一刻还是晴天, 下一刻就狂风大作。
可是他就是觉得她很好，好到无论什么样子都很招人喜欢。
鼻尖萦绕的都是她的香甜，也不知怎么了，今天的味道格外的浓郁，裹的他呼吸略急。
他的唇瓣被她咬破了一些，隐隐有些疼。霍胤舔了舔，有股甜腥气。
舒菡看他舔唇，莫名的想到方才她亲他的画面。
就，挺软的。
脸上攀上绯红，连带着耳朵也红了，舒菡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俩人谁都没说话，屋里安静的能听见雨水滴落的声音。
过了会，雨滴连成一串，直直的落在床铺上。
舒菡起身，赶忙将被子往一旁挪。也不知外面雨又大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只有一块地方是干爽的。
霍胤蹙眉，他的肩膀上也落了雨水，再扫视一圈，屋里很多地方都洇湿一片。
看来棚顶的草席太单薄了，被雹子砸坏了。
正想着，就听见小姑娘哎哟一声。
霍胤转过头，见她用手捂着脑门，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嘶了一声。
旁边，有个指甲大小的冰雹。
霍胤动了。
他起身将被子放在怀里，而后蹲在床边，抬头看她，“上来。”
舒菡啊了一声，疑惑了一瞬就明白他的意思。
脸上又开始发热，不过这次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从床榻上挪动到他怀里，舒菡胳膊似藤蔓般勾住他的脖颈。
屋里地面大多都湿了，霍胤长腿一勾，将凳子拉到干爽的地方，然后抱着舒菡坐下。
一只手扶住被子，支撑在小姑娘的背部，另一只手则是调动内力，抚上她红肿的脚踝。
源源不断的温暖传递到身上，舒菡觉得脸越来越热。
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喜不喜欢自己？
应该是喜欢吧，毕竟他是“木头”，隔着被子拥抱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
舒菡边想边偷偷看他，就见他垂着眸子，耳尖红的似滴血。
年轻的少侠，身子热的似火炉。透过厚厚的被子，舒菡也能察觉到炙热。
在冰冷的雨夜，热乎乎的胸膛格外的舒服。
舒菡往前凑了凑，离的更近了。
霍胤本就身子僵直，怀里的小姑娘还拱来拱去的，让他更加不敢动。
他一定是被雨水浇坏了脑袋。要不然为何会做出此等事情？
眸子里闪过懊恼，但是他手上的动作没停，直到小姑娘说不疼了。
霍胤收回手掌，却不知该安放在何处。想了想，他将手负到身后。
舒菡早就闭上眼睛，享受温暖的怀抱，昏昏欲睡了。
她想明白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他还能赖账不成？
他不会的，因为他是霍胤。
想通了的舒菡很快就睡着，苦了一直抱着她的霍胤。
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平稳，他伸手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将人裹的严实。
屋外的雨不见小，屋里更是时不时会砸下小冰粒子。
霍胤偶尔伸手一挡，将冰雹挡向别处。
怀里的人没有受到半分影响，睡的香甜。
霍胤垂下眸子看她。
鸦羽似的睫毛在她眼下形成一片阴影，她好像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唇角翘着。
红润润的唇看起来很是香甜，他知道，是甜软的，比世间任何东西都美好的味道。
修长的脖颈上，喉结不自主的滑动。
霍胤猛的回过神，懊恼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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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张俊俏的脸。
杏眸里还带着迷蒙的神色，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正闭眼休息的霍胤睁开眼睛，红血丝显示他的疲惫。他声音有些沙哑，轻碰她的脚踝，问道：
“还疼吗？”
没什么感觉，舒菡摇头，见状霍胤松了口气。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天色微亮。
舒菡扫了窗户一眼，这才惊觉，霍胤竟然抱了她一晚上。
“你快放我下来吧，胳膊麻了吧？”
舒菡挣扎着要下来，霍胤看了看，地上一片湿，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他站起来，脚尖勾过另外的两个凳子，拼成一块宽敞的地方将人放下。
舒菡从被子里钻出来，抓过他的胳膊捏了捏。
紧绷绷的，肯定是被她压麻了。
“你将我放下便好，抱一夜也不嫌累。”
她嘴上虽说是抱怨，可心里甜滋滋的，手上用力给他揉搓胳膊。
霍胤一本正经，看向她轻声道：“不累。”
明明是木头，明明不会说什么情话，可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更让人心动不已。
舒菡故意噢了一声，然后问他：
“那如果今天是别的姑娘在这呢？你会抱着她吗？”
她说完眼睛就盯着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只见霍胤想都没想，开口道：“我为何要抱她？”
舒菡心里有点甜，脸上的笑意压制不住，不过她还是板起脸。
“因为地上都是水，她的脚受伤了动不了，床榻上也都是雨水，没个安置的地方。这种情况下，你会吗？”
她说的可不就是现下的情形，霍胤狭长的眸子一片清明，面上没什么表情，耳尖却红了。
薄唇轻启，他一字一句的道：“不会。”
舒菡一直仰着头看他，脖子都酸了，她摸摸后脖颈子，左右摇晃了几下。
就见霍胤突然蹲下，他个高腿长，蹲下后也比她高出一些。
好在舒菡不用使劲仰着头了，她翘起唇角，“真的？”
霍胤无奈，“我何时骗过你。”
是了，他像是木头一般，为人也木讷。
“涂膏药吧。”他突然说了一句。
舒菡点头，支使他去包裹里拿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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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宁昨日去了隔壁，被大雨隔住，想了想就留下没回来。等到天亮了，她就起来准备离开。
谢岭早就醒了，不过怕她不好意思，一直在装睡，直至她走出屋子。
白宁小心的提着裙摆，地上都是泥泞，弄的她鞋子上都沾了泥。
站在门外，白宁敲了敲，听见一声进才推开门。
只见屋里地上如外头一般都是湿乎乎的，而桌子旁，舒菡裹的像条鱼，那个霍少侠正半跪在地上，给她涂药。
白宁眉毛挑了挑，原本她觉得这位霍少侠不善言辞，定然是个不懂风情的，没想到人家是行动派，一直护着舒菡。
本来霍胤给自己涂药没什么，可被白宁一看，舒菡莫名的觉得有点脸热。
她想了想，随意问道：“外面的路好走吗，我们若是离开，马车可能前行？”
这问题是正经事，果然将白宁的心思岔过去。她看了看外头，蹙眉道：
“怕是得等到中午路上干爽一些才行，要不然容易陷到泥里。”
俩人说话的功夫，霍胤涂好药，还用内里将膏药敷热，以便更好的发挥药力。将半褪的袜子给她穿好，霍胤才起身。
“我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叫我。”
他面上没什么变化，狭长的眸子里却是一片柔情。
舒菡轻轻嗯了一声，直到霍胤离开，她脸上还是笑着的。
白宁好奇的凑过来，啧啧两声。
“你家木头开窍了？”
虽然舒菡和她说过，喜欢霍胤。可白宁觉得俩人还处于刚萌生好感阶段，不像自己和谢岭那般，更亲近一些。
舒菡假装嗔怒，“哎呀，他才不是木头呢。”
舒菡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自己叫他木头，别人叫她还不高兴。
白宁：“好好好，霍少侠。”
“哎，你俩昨晚……”
白宁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好奇的盯着舒菡，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舒菡被她逗的脸红，不甘示弱的反击，“你和谢大哥呢？”
白宁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被惊的咳嗽两声，眼神飘忽不定。
确实有些进展，亲了一下。
但是白宁觉得自己是姐姐，姐姐问妹妹是出于关心，免得被男人骗了。
“哎呀，我俩什么都没发生，我告诉你，千万别被男人骗了，一些亲近的事情可以，另外的不可以。”
白宁语重心长，“知道什么不可以吗？”
舒菡当然知道了！但是她瞪着杏眸，假装无知的样子，“是什么？”
白宁红着脸，苦口婆心的讲解一番，“就是，不要让人家占你便宜，比如脱衣服什么的，反正没成亲之前，有些事情不可以。”
走江湖的儿女没那么多讲究，有很多有了孩子后才成亲。
白宁觉得舒菡年岁小，怕她被人欺负而不自知，抓耳挠腮的想给她讲讲，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忽然，白宁眼前一亮，“你等着。”
说完，她去翻自己的包裹，找了一会，从最底下翻到了一本书籍。
“喏，这个送你，我和你说哦，男人对你做这些事情都不可以，上面有图画，你自己没事的时候看看。”
书籍封面上没字，但是舒菡知道这是什么，白宁一片好心，自己当然不能辜负。
收起书籍，舒菡道谢。白宁摆摆手，“你是妹妹，自然是要照顾你了。”
“伤势好一些了吗？”
白宁说着去检查一番，见已经不肿了才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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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等到晌午时分，日头将路面晒的干爽一些才上路。
霍胤站在马车边上，地上是他放的矮凳子。白宁朝着舒菡眨眨眼，笑着上了马车。
舒菡站在马车边垂眸，红唇一张一合想说什么，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咽回去，只吐出个谢谢。
霍胤颔首，没说什么。
四人一路没怎么歇息，马车里的姑娘们还好，吃着东西，困了还能睡觉。外面赶车的两个男人则是苦了一些。
谢岭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风一吹他眉头皱起。
“一场秋雨一场凉啊。”谢岭感慨道。
霍胤面上无变化，却是微微侧头，看向车内。
他记得她身上还是初秋的衣衫，想来太过单薄不足以抵抗寒意。
等到入了城里，众人各自回房休息，霍胤直接去了街上。
再回来的时候手上便多了个包裹，敲响了舒菡的房门。
虽坐马车没那么累，可赶路总是会让人觉得疲惫，所以进屋之后舒菡就睡着了。
听到房门被敲响，舒菡打了个哈欠，问了句是谁。
有清冽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是我。”
舒菡一下子就精神了，赶忙将凌乱的头发捋一捋，低头将衣衫扯的整齐，这才开门。
“你怎么没休息呀？”
他个子高，舒菡得仰着头看他。一双杏眸若含春水，红唇微张，透着娇憨可爱。
霍胤狭长的眸子本是清冷的，可见到她后就染了几分暖意。
“给你的。”霍胤说着将包裹递给她。
舒菡接过，打开后见是两身厚实的秋衣，都是男子的款式。料子也是很好的，虽不是什么贵重的锦缎，但是比霍胤身上穿的细布劲装好多了。
舒菡心里暖和和的，眉眼弯弯朝着他笑，“谢谢你。”
霍胤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她的一张笑脸，仿若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只剩下欢喜。
霍胤颔首，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回了对门自己的房间。
不过他把着房门没关，看着舒菡。
舒菡调皮的朝着他扬扬眉，意思是你先关门。
霍胤没动，眸子黑黝黝的看着她，仿若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她身上。
被他的目光看的脸热，舒菡先受不住将门关上。而后在房门处偷偷听对面的动静，过了一会才听见对门关闭的声音。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忍不住总是想笑，舒菡躺在床榻上滚了几圈，抱着衣服高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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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到了大城池，四人吃完晚饭决定出去逛逛。
路上，白宁看见一个小乞丐借着乞讨的名义，偷了一个人的荷包。
白宁低喝一声，上去将小乞丐拦住。
一个八九岁的小子，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还是夏装，泥土沾满全身。见白宁追过来，他撒丫子开始跑。
到底是小孩子，哪能跑过白宁，追了一个胡同就将小孩拦住。
白宁夺过荷包，“小孩，你怎么能偷东西呢？”
小乞丐本想辩解几分，待看到又过来三个大人，他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求饶。
舒菡蹲下，温声问他，“偷东西是不对的，这个你知道吗？”
能看出来他有些害怕，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了泪水，脑门因着磕头粘上了灰尘。
他点了点头，极为熟练的道歉，还说再也不会偷东西了。
白宁信了，又嘱咐几句，舒菡给小乞丐留下几枚铜钱，这才离开。
找到丢荷包那人，那人还没意识到自己东西丢了，感恩戴德的谢过。
就这么一会功夫，舒菡发现霍胤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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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为了生存，但是君子取之有道，希望你能牢牢记住这句话。”
霍胤蹲在地上和小乞丐平视，摸摸他的脑袋，温声道：
“那家收小厮，若是在府里当值吃饱穿暖不成问题，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若是你不愿也不会强迫你。”
小乞丐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去而复返，还为他找好了活计。
这人肩宽腿长，身上还带着长剑，小乞丐以为他是回来教训自己，就像其他人那样，可没想到他没有。
“好了，我该走了，决定权在你手里。”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子，“藏好，莫要被旁人瞧见。”
说完，他站起来走了。
小乞丐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这就是侠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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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霍胤从后面赶上来，舒菡没问他去做什么，她能猜到。
前头，谢岭和白宁在随口聊天，说到了小乞丐。
谢岭道：“从小看到大，这孩子怕是会误入歧途。”
白宁说了什么舒菡没听见，她在听霍胤说话。刚才她问他，觉得那个小孩是坏人吗。
霍胤摇头，狭长的眸子一片清明。
“为了活下去，他走上这条错路，实非他本意。我相信，他会重回正轨，明白善恶的意义。”
舒菡一直觉得他木讷不懂变通，可是今天她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他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称，会有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世间的善恶。舒菡眨眨眼，心口处痒痒的。
霍胤自然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停住脚步也侧头看她。
二人四目相对，觉得对方的眸子里仿若有旋涡，深深的将人吸入其中。
小姑娘的脸上带着笑意，眉眼弯弯可爱的紧。鬼使神差般，霍胤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手下的触感柔软蓬松，让人舍不得放开。
他的大手一下一下的抚过，舒服的让人想睡觉。
街道两旁都是小摊贩的叫卖声，可舒菡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只剩下霍胤。
眸若星辰，鼻若悬胆，虽身上穿着普通的衣物，可气质不凡，面若冠玉。
舒菡眼睛顺着他的鼻梁滑向他的薄唇。
淡淡的颜色，柔软的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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