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虽然柊泽雪柊总是恰如其分地使用繁复冗杂的敬语措辞，连服部平次这种十一区模范土著都会吐槽她对各类礼节远超常人的精确把握。
但与其说这是柊泽雪柊受到特定文化语境的影响，不如说是她为了更高效率融入周围环境选择的处事方式。
因而尽管江户川柯南完全没有使用敬语，连“柊泽姐姐”这种礼貌性质的称呼也被更具强硬意味的“你”代替，柊泽雪柊也始终没有情绪意义上的变化。
真正让她稍微疑惑的是，江户川柯南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以及，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江户川柯南想要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至于这句话侧面反映出的，江户川柯南认定“一亿円”并不是那个究竟为的什么，又或说只是她编造的谎言和借口，柊泽雪柊倒是不觉得意外。
昨晚她和大原先生通话时，毛利兰满腹疑惑却欲言又止，应该也是想问她这件事情。
考虑到毛利兰作为工藤新一青梅竹马的身份，以及自身的性格因素，想要了解清楚无可厚非。
江户川柯南……
柊泽雪柊想起，之前服部平次提到江户川柯南是工藤新一的远房亲戚。
这个表述多少有些耐人寻味。
亲戚，说明江户川柯南和工藤新一有关系。
远房亲戚，说明江户川柯南和工藤新一没有那么有关系。
柊泽雪柊不会以貌取人。
即使江户川柯南时常表现出，在一般人看来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言谈举止，她也只是感到好奇，甚至偶尔会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比如现在，她就突然很想知道，眼前小大人似的男孩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想看看，那双常常故作天真的深蓝色的眼睛里，会流露出怎样的、与其他人不同的神情？
可惜她不能说出来。
至少现在不能。
于是柊泽雪柊从江户川柯南手中轻松挣脱，应该说是轻松抽出了右手。
在江户川柯南猝不及防的瞬间，她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就算是被称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的名侦探，江户川柯南也完全推测不出柊泽雪柊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因为过于惊讶，眼睛瞪得圆圆的，反而显出真实的孩子气来。
“既然柯南君是被服部君认可的搭档，如果我没有猜错，柯南君也是一位侦探。”为了避免有故意欺负小孩子的嫌疑，柊泽雪柊很快收回了手。
动作自然还是慢条斯理的。
柊泽雪柊说：“通常来说，越是稀奇古怪的事情。”
不需要任何思考，江户川柯南紧接着说：“真相大白后，心情就越是平常。”
这是福尔摩斯的名言。
柊泽雪柊又问江户川柯南：“即使是福尔摩斯，也会有说错的时候，对吗？”
对于她不明所以的问题，江户川柯南没有回答。
他看着柊泽雪柊漆黑色的眼眸，也许是窗外的天色渐渐明朗，连带着照在她眼中的光芒也越加明亮，江户川柯南竟从她眼中窥探出了一丝波动的涟漪。
但是很快，柊泽雪柊移开了视线，只说了一句：“再去睡一会儿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洁白的裙摆扬起细微的弧度。
江户川柯南张了张口。
“我会找出真相。”
即使福尔摩斯偶尔会说错。
真相也永远不会说错。
房间门被轻轻关上。
不知道关上门的那人是否听到这一句回答。
柊泽雪柊回到房间的时候，毛利兰已经起身站在书桌旁，端详着手里的相框。
她把桌上的台灯打开了，灯光是温暖的橙色调，落在她的身上，衬得她周身的气质越发柔和。
“小柊都没怎么睡吧？”看到柊泽雪柊进来，毛利兰微微叹气说：“昨晚还是应该让小柊你睡床的，至少要比地铺睡得舒服些。”
柊泽雪柊走到毛利兰身边，相框里是她和工藤新一的合影照片。
想了想，柊泽雪柊回答：“睡地铺对腰椎好。”
头一次听到这样古怪的理由，毛利兰忍俊不禁，她把照片往柊泽雪柊的方向稍稍倾斜，“小柊，这是我和新一第一次去热带乐园的时候拍的照片。”
“新一真的很不喜欢照相，每次都要摆一张臭脸，难得这张表情管理还不错。”
照片上的工藤新一双手比出耶，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
毛利兰略微前倾身体，像是依偎在工藤新一怀里，左手同样比着耶，笑容甜美动人。
俊秀帅气的少年与温柔美丽的少女。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两人都是一对正在热恋的高颜值情侣。
如果这是一本双向奔赴的校园宠文，此时的场景就是女主晒出与男主的甜蜜日常，让目的不明的女配知难而退，从此女配走上助攻路线。
如果是虐恋情深的都市言情，则是与男主青梅竹马的女配故意秀出滤镜加持的年少往事，使女主与男主心生罅隙，为后续的虐恋环节打下坚实基础。
见柊泽雪柊没有说话，毛利兰眨眨眼，“小柊？在想什么吗？”
“不好意思，毛利前辈。”柊泽雪柊淡定回答：“我在想，我看过的少女漫画和古早小说可能确实有点多。”
虽然不是很懂柊泽雪柊说的，毛利兰还是很给面子笑了出来，她眉眼微弯道：“小柊好可爱。”
柊泽雪柊面不改色地点头：“谢谢毛利前辈。毛利前辈是第一个这么夸奖我的人。”
毛利兰反而惊讶地睁大眼睛，“诶？怎么可能？”
简略回忆了一遍以往从别人口中得到的夸奖，柊泽雪柊用平铺直叙的声调说：“‘你为什么还可以这么冷静？你没有感情吗？’”
“‘你真是太完美了。完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你能表现得这么轻松，是因为这个世界对你来说都是唾手可得吧。’”
柊泽雪柊：“类似这样的夸奖，倒是有很多。”
毛利兰：“……”
这真的是夸奖？
难道不是什么讽刺吗？？
还是说现在年轻人都流行阴阳怪气式的夸奖？？？
毛利兰不懂，但是毛利兰大受震撼。
这回轮到柊泽雪柊问毛利兰：“毛利前辈？”
缓过神来，毛利兰一本正经地对柊泽雪柊说：“小柊，以后类似的夸奖，不需要记在心里。”然后她又强调说：“还是别听，赶紧跑…啊我的意思是，如果不得不听，至少不要记在心里。”
柊泽雪柊：“好的，毛利前辈。”
总觉得柊泽雪柊可能在某方面缺根筋，毛利兰难免有些担心，心里连连叹气。
“毛利前辈，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啊？”
事先准备好的话被意想不到的插曲打断，突然听到柊泽雪柊这样问，毛利兰一时没反应过来，停顿了下才说：“是，有一点事情，想问小柊。”
没想到柊泽雪柊却颔首，开门见山道：“抱歉，毛利前辈。如果是关于工藤桑的事情，我暂时还不能完全回答毛利前辈。”
毛利兰不禁一怔。
柊泽雪柊继续说：“我为什么要找到工藤桑，还是我和工藤桑是什么关系。前者我不能够回答，后者，据我所知不是什么关系。”
毛利兰：“……诶？”
柊泽雪柊说：“非常感谢毛利前辈昨晚对我的照顾，也非常感谢毛利前辈邀请我到家里做客。”
“毛利前辈做的‘毛利兰特别定制咖喱’很美味，床垫和羽绒被都非常温暖，白色睡裙很好看，洗澡水的温度也刚刚好。”
“我很感谢毛利前辈，可是很抱歉，我不能回答毛利前辈的问题。”
柊泽雪柊每说一句感谢，毛利兰不仅没有被感谢的开心和满足，反而有一种距离柊泽雪柊越来越远的异样感。
她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里都是十足的诚意，可是真正熟识的亲人也好，爱人也好，朋友也好，都不会这样郑重其事、无一例外地感谢。
毛利兰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柊泽雪柊会不会认为……
“小柊，你可能误会我了。”
毛利兰放下手里的相框，不由双手握住柊泽雪柊的手指。
她的手真的好冰。
比融化的雪水还要冰冷。
一时有些恍神，毛利兰对上柊泽雪柊的视线，却是无比认真地回答：“小柊，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做的这些，不是为了要问小柊你关于新一的事情。”
“昨晚我回事务所的路上看到小柊你，邀请小柊你来家里吃晚饭，一是担心小柊你又低血糖，二是当时小柊你鞋子都湿透了，我想家里至少还有换洗的衣物。”
“虽然最开始，的确是因为新一我能才认识小柊你，我很疑惑那些问题，难免对小柊有些不解……但是。”
毛利兰深呼一口气，水蓝色的眼眸透出极为坚定的神情：“但是，我担心、关心小柊你，和新一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能听上去有点无厘头，昨晚我看到小柊明明那么难受也不肯表现出来，我心里也觉得特别难受。当时我就在想，她应该什么都有啊，为什么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呢？”
事务所里，少女身着名门学院制服，从容不迫地说出令人瞠目的委托，随手拿出数额不菲的银行卡，言行举止透出冷淡优雅的意味。
雨后无人的街道，少女独自蜷缩在路口，全身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脸色苍白却一声不吭，只是自顾自地想要拿到事先放在包里的巧克力。
无论怎么联想，都无法联想到这是同一个人。
那个时候，毛利兰看着柊泽雪柊默默含着巧克力，少女微微垂着眸，纤密的眼睫时而轻颤，脸上仍然缺乏情绪感，过分苍白的脸色却平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美。
iindt的软心巧克力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硬壳，毛利兰不由想到，巧克力外壳在少女的齿间慢慢融化，混合着可可豆苦涩又香醇的味道。
虽然毛利兰身边从小就有一个财团千金的好闺蜜，但是柊泽雪柊显然不是同一个类型。
毛利兰觉得，柊泽雪柊更像是外国电影里的世家大小姐。
在她身上找不出同龄人共通的浮躁和性急，她是冷淡从容、慢条斯理的，不会因为优越的家世和出色的外表，或者其他资本而自衿高贵。
也因此，毛利兰忍不住想，柊泽雪柊应该什么都有啊，为什么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呢？
这样的她，是多么，令人爱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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