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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目标


青浅愤愤离去,一路上也不与忻同说话,她不是生他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生这个时代的气。自已所热衷追求的自由、民主,现实却是狠狠地落差,民心愚昧,黑暗地到处都是男盗女倡的勾当。

        吴妈没料到这两人那么晚回家还没吃饭,连忙开火给他俩煮面。这两人也是闷闷一语,一个在默默添柴,一个在旁洗菜。吴妈察觉出了气氛不太对劲,待面煮好,便逃也似得闪人了。

        忻同端着煮好的面,两人来到书房,坐在书桌上。忻同将面分到小碗里,递给青浅说:先吃吧!等会面就坨了。”

        “我现在已知道你的心思,你觉得我们的做法可笑,日日不自量力的抗议,实则民心已腐朽到骨子里,非此举就能够挽回的。”青浅愤然道。

        忻同看着青浅,缓缓开口回答说:“你这话只说对一半,民心是已腐朽入骨没错,但你们的那些□□并不可笑,而是犹如黑夜中的一阵惊雷,惊醒了沉醒着的人们。”

        “你既认同我们的做法,为何又甘愿做政府帮凶,对走上街头的学生多加限制?”青浅仍不解其意。

        “道理很简单,若不加以约束,民意激愤,就容易演变出□□掠事件,加上现在地方政府与北政府关系微妙,既不完全听从他们的昏聩政令,又不能完全反对,那样就等于举起反抗大旗,必会引来讨伐战乱。”

        “你们总有你们的道理,但是我希望看在学生们的初衷是为了护卫国土,争取尊严的份上,请你们酌情善待,好吗?”青浅的认真的看着忻同,双眼在灯下显得明亮的很。

        “这是自然,你放心吧,先吃面。”忻同微笑着将碗朝她移了些。

        “嗯”青浅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起面。

        等面吃完,收拾好碗筷。青浅开口道:“其实我知道国家积弊日久,非一时所能扭转。若我辈不成,还有来者?现在我已经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你今日目地也算已达成,就请你送佛送到西,有空时指教我一些能够实用的技能。”

        忻同知道这鬼丫头打得什么算盘,不由装作为难地说:“你修得是文,我学得是武,能有什么好教你的?”

        “这不冲突,哥哥说你枪法极好,不如你教我骑马之余,再顺便教我枪法?”青浅试探地问询。

        忻同凝视着青浅的脸,见她说得认真,既没说肯,也没说不肯,只是递了张纸和笔给她,淡淡地说:“先把字练好!”

        “好,这可是你说的。”青浅兴奋地接过纸笔。

        其实学枪是她早就蓄谋已久的想法,只是如果直接提出,兄长必定不允。趁哥哥不在吴县,杨忻同好商量一些,没想到今天终于寻到合适的时机,青浅怎能不开心。

        “把笔握好,这是我习字时临摹的字帖,每天总该坚持练几个时辰,你的字必有所精进。”忻同将一本字帖摆在青浅面前。

        青浅听见几个时辰,顿时觉得头皮有点发麻,不由愣愣地看着忻同。

        “嗯,从现在开始啊!”忻同抬手示意了一下。

        “开始就开始。”青浅将笔蘸了蘸墨,开始练起来。

        忻同也将早已堆积在桌上的公文打开,一一批阅,书房很静,只有偶尔翻阅纸张的声音。青浅练得挺认真,想起不久就能摸上枪,就觉得充满力量。她从基础学起,将永字八法写了一遍又一遍,偶尔还抽空帮忻同磨磨墨,就当休息了。

        而忻同一旦工作起来就会非常认真,一般不会中断,偶尔抬头看看青浅练字,除非是见她的端笔姿势实在胡来,才会忍不住出手纠错,其它时候并不出声干涉。

        两人书房结伴,各做各的,气氛和谐。此时青浅的心情非常平和,再也没有白天那些愤懑情绪,杨忻同煞费苦心地带她去看到社会的另一面,使她认清了现实,能够静下心去学东西。不再迷茫不再纠结于究竟要做什么?才能为利国为民出一把力气。

        往后几天,都是如此,白天去学骑马,晚上书房练字。有时忻同白天有事出去,青浅则自己在书房练字,今天她抽空给抚风写去第二封信。

        第一封还是在北平时写的,但是寄出后,犹如石沉大好,并未收到抚风先生的回信,青浅并不死心,想着或许因为时局乱中途遗失,或收到后手头事务繁多,忘记回复,于是又写下了第二封。

        抚风先生均鉴:

        在下有幸拜读先生刊登于《青年》上的大作,读罢后对先生切中时弊,痛陈现状之文深以为然。然短短几百字读罢觉犹不能尽兴。特冒昧书信前来,肯请先生再教诲一二。日前也曾有书信一封,不知是否因报刊人员疏漏,未得转交,还是先生百忙之中,还未来得及回复。

        请先生务必珍重身体,盼能再次受教于先生,候复,不胜感激!

        晚辈:天青

        信写完后,青浅又觉得字体不够端正,于是十分用心的重新抄写了一份,刚写到落款时,忻同的声音就从上方传来道:“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青浅受惊,慌忙拉着纸张遮掩,心虚地说:“没…没什么?”

        忻同探究地盯着她,又将目光移在桌上,却见那张原是信的那张草稿,这下青浅更慌了,连忙将草稿与信张一起卷在手上,强作镇定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巡查完没有旁的事,就先回了。”忻同淡然答说,又将目光移到青浅手上。

        “我……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午饭别等我吃了!”说完青浅也不等忻同答话,飞也似得逃出了书房。给抚风先生写信,是她的一厢情愿做得事情,若给忻同知道了,岂不是得笑话她。

        忻同望着青浅的背影,嘴角不由扬了扬,缓缓吐了个词儿:“天青?”

        出了门,青浅即往邮局买了信封和邮票,小心翼翼地贴好后,这次还不忘挂上号,才交给邮局工作人员。接着又顺带给尚在北平的达叔发了封电报,告诉他自己没那么快回去,请他勿念之类的话。

        从邮局出来,青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苏大找了周强,但是被告知周强今日并未到校,只得按问到的地址,走去西巷找他。

        周强家里做些小本生意,在西巷有一家卖土特产的小店。青浅老远看见周强在店里忙碌着身影,但上门与他打了个招呼。

        周强咋一看到青浅上门,觉得十分意外。上次在东一街见她被那些当兵的纠缠,还为她捏了把汗,后来打听到她竟住进了旅部,是大官的亲属,不由嘲笑自己的担心感到多余,之后青浅又拜托借他的地址收什么信件,搞得他更是一头雾水的。

        “哟,这位小姐,您随便看看?”店里有个稍稍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先迎了上来招呼道。

        “爹,这是我朋友。”周强给他爹使了个眼色。

        “哦,阿强朋友,欢迎欢迎。”说着更加热情地将青浅让进店里,还递了一杯茶来。

        周强觉得自己老爹大概是想多了,不由神情有些不耐烦地说:“爹,你去招呼别人吧!”

        “是是是……你们年轻人自己聊聊。”他爹露了个意味神长的表情便走开了。

        周强有些尴尬,讪讪说道:“我爹这人就这样。”

        “没事,叔叔生意人,自然热情。”青浅微笑着表示并不介意。

        “对了,你找到我店里来,是有什么急事吗?”周强有些疑惑地问。

        “倒不是十分着急的事儿,只是想再问问你,最近是否有上次拜托你留意的,收信人天青的信件。”青浅抱着不死心地期待,看着周强问道。

        “天青啊!没有呢,自从你上次跟我说后,每隔几天,我都会去邮箱帮你看看,但是并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会替你送过去的。”周强看着青浅,觉得很好奇,为什么青浅如此在意这个天青。

        “好吧!那麻烦你继续受累帮我留意一下,如果有就务必送往旅部,多谢!”虽然答案可以预见,但青浅脸上还是堆起了可视的失望,说完直接转身就往门外走。

        “你……这就走了吗?”周强迟疑地追了几步。

        “嗯,我还有别的事,改天再来找你。”青浅回头答完,又朝周强的父亲打了声招呼说:“叔叔,我先走了。”

        “啊!这就走了哈?喝杯茶再走嘛!”周强的父亲放下手上的东西,连忙追出来。

        “不必了,今天还有事,改天再来叨扰。”青浅礼貌答道。

        “那阿强你送送人家。”周强爹推了推周强。

        “不必叔叔,我想再四处逛逛。”青浅自然明白周强爹的心思,但青浅可全然没有那种心意,干脆拒绝的果断些,省得麻烦。

        “哦,那你慢点走,有空再来喝茶啊!”周强爹十分热情地将她送出了店,盯着青浅的背影,与周强还说了许多话。

        但青浅早已走远,自然也不知他爷俩说些什么。她漫无目地的从东街逛到西街,搜寻了儿时的回忆。只是周遭的环境变化的太快,快得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号外号外,日本商人在西松港口殴打中国学生呐!号外号外……”一阵清脆的报童声音将青浅带回了现实。

        听见此消息,青浅先是吃了一惊,连忙就朝西松港口奔去。到那时现场已经封锁起来,外面围满了人群,听说是十几个日本商人围着几个学生打,打成重伤,现在已经送去医院了。

        “那打人的那些日本人呢?”青浅问其中一位围观的人。

        “还在里面交涉呢?我估摸着是打了也白打。”那人露出了些鄙夷的脸色,愤愤地说。

        “怎么能白打呢?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一边说着,一边越过人群,挤到里面。见里面果然围了一群当兵的。

        “嘿,你说你们这群人,刚日本人打中国学生你不围,现在围什么?难不成还想保护这几个人渣吗?”青浅脑门一热就冲了上去。

        “站住”一个兵朝青浅呵斥着拦住了她。

        “这位大哥,不是日本人打了人?你怎么守在这儿?难不成是守在这儿怕我们中国人替中国人出头吗?”青浅语带讥讽地反问道。

        身后有几个围观的人也上前附和道:“是啊是啊!刚才不见你们拦着打人的日本人,现在却只拦着中国人,是不是不敢啊?”

        “你说什么?”那兵凶巴巴地就要上前揪打,这时只听一阵哨声,跑来一个当官的模样,喝住了即要动手的手下,骂说:“还嫌不够乱啊?是谁敢闹事,班房伺候。”

        威胁完一回头瞧见青浅,细细辩认了一下,不由马上软了下来,拱手说:“哎哟,我的姑奶奶,怎么又是您?”

        青浅一看正是当时东街请擅自将她关入牢里的那个领队,不由冷冷“哼”了一声,道:“怎么?难道这整个吴县都是您的地盘了?我去哪还是请示您?”

        “瞧您说哪去了?这怎敢?来找杨团长的吧?在呢,我这就领你进去。”那领队很识时务地将青浅让进封锁区,又喝道:“不许再放一些不相干的人进来,谁要是敢硬要往里闯,你们手上的枪子可不是吃素的。”

        “你有完没完?就会吓唬自己人。”青浅实在听不下去,讽刺了他一句。

        “哎,完了完了,您说得是。”那领队完全不敢辩驳,小跑着给青浅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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