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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许昭仪想准备什么贺礼,还要先打听打听三皇子跟谁关系好,和谁走动的频繁么?

        难不成她还打算送个大变活人?

        高悦行不愿意再继续蹩脚的虚与委蛇,她也急,皇上杀心已定,圣旨一下,李弗襄困在那个地方就是死路一条,时间来不及了,她没有徐徐图之的机会了,再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倘若还想争取点什么,必须放开手脚赌这一局。

        上一世,许昭仪故去之后,李弗襄一直把她的画像珍藏在书房。

        于是,高悦行选择相信李弗襄的这位“生母”。

        这一局,赌上的是她和李弗襄两个人的命,抉择的痛苦一阵阵顶着她的胸口疼。她想起了李弗襄小院里那精致的火盆和银丝碳,无一不昭示着那人尊贵的身份,她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牵在那上头了。

        高悦行认真回想,如实回答:“除了随身伺候的奴才,似乎没见他和谁走动频繁。”

        许昭仪急死了,逐渐失去耐心,亲自走下主位递了一块桂花糖给她:“高小姐再仔细想想?”

        高悦行捏着黏糊糊的糖,反手抓住了许昭仪正准备抽回去的袖子。

        许昭仪不解地望着她。

        高悦行向前倾斜身子,她们的距离贴得非常近。

        许昭仪袖中那馥郁的熏香顺着她的嗅觉直钻脑门。

        高悦行觉得这可能就是令她暂时头脑发昏的原因之一。

        “许娘娘。”高悦行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清的声音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我不知道的,也可以想办法替你去查。”

        许昭仪僵在原地忘了动作,惊愕的看着她。

        高悦行黑白分明的眼珠尚未完全脱去稚气,正因如此,才尤为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许昭仪也在赌。

        她几乎是当即下了决断。

        谁不知道与虎谋皮危险,若非不得已,谁又愿意自己主动跳进火坑。

        许昭仪的衣袖在小幅度的颤抖。

        这是交易。

        许昭仪竭力稳住自己的声线:“你想要什么?”

        高悦行道:“真相。”她抓着许昭仪衣袖的手指骨节几乎泛出了青白色,她说:“你曾是郑皇贵妃身边贴身侍奉的人,有关小南阁,没有人比你知道得更详细了。”

        小南阁。

        又是小南阁。

        绕来绕去,似乎宫里所有不同寻常的事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许昭仪此时算是豁出所有,不怒反笑:“你敢去碰皇上的逆鳞?你高家上下多少人头够给皇上砍啊?”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会掺和进当年的惊天巨案。

        他们所有人第一时间考虑的,都是她背后的家族,高氏。

        高悦行此前还没相通这节关窍,经许昭仪无意中的一点拨,高悦行眼前霎时云开见月。

        她有时行走在高高的宫墙内,心里也会彷徨,她并不想连累家族,可她终究是高氏女,无论她做什么,都撇不开高氏,无论结果如何,高氏全族要么共荣要么同罪。

        许昭仪盯着她,自己也迷惑不已,喃喃自语:“……怎么高氏也搅合进来了?”

        高悦行闭了闭眼,深渊在侧,已容不得她有半步差池,她说:“皇室血脉存疑、江山不顾,家父食君俸禄为人臣子,理应有所作为……”

        高悦行一字一句说得艰难。

        许昭仪听着,神色却变的怔忪,继而露出了喜色:

        ——“什么?你父亲是怎么知道三皇子身份存疑的?朝臣还有谁知情?陛下呢?陛下也起疑了吗?”

        果然……

        高悦行在庆幸自己赌对了的同时,拿稳紫檀,平静地回答:“陛下不知情。”

        许昭仪的表情暂时凝固,心情大起大落,堪比一盆凉水浇在火上。

        高悦行不能让她的余烬凉透,尝试着让她重新燃起希望:“许娘娘,单凭一张嘴没用,我们办事需要证据。”

        许昭仪:“对,你说的对,我怎么糊涂了,证据……”

        她放开高悦行。

        那一小块桂花糖在两人的手里,已经被揉搓地融化、发黏,高悦行低头盯着那糖,静默了一会儿,忽然一松手,任由它掉在自己干净的裙子上。

        许昭仪已经恢复了冷静,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挥手,叫来门外伺候的人,坦荡道:“高小姐的衣服脏了,服侍高小姐到内室沐浴更衣。”

        高悦行正大光明地进了柔绮阁的内室,服侍她的宫女是许昭仪的心腹。

        许昭仪拨开纱帐,把宫女打发到外门守着,急不可耐地去牵高悦行的手:“好孩子,难为你了……高大人是因为身在宫外,鞭长莫及,所以才安排你进宫的吧。”

        高悦行抬出了父亲,于是一切的不合理,都变成了事出有因。

        哪怕还有些其他疏漏,许昭仪自己就可以帮她圆上。

        高悦行就坡下驴:“是。只是……当年的事情太过隐秘,相关人等死的死,逃的逃,仅剩几个知情人,也都有各自的难处,三缄其口。家父即使有所怀疑,也始终不得其解。想重翻旧案,太难了。”

        许昭仪:“我说,我都告诉你……你说得没错,当年事,没有人知道得比我更详细了。”

        当着高悦行的面,许昭仪飞快地回忆十年前。

        其实根本不用回忆。

        那夜的事情刻在她的记忆里,十年了,从不曾淡忘,她梦里都是郑云钩的音容。

        “我在西北边境就跟着皇贵妃了,我出生在那边偏僻的镇子,十岁就被家人卖了换米,沦落成奴隶,关在集市上的木笼子里,等人买走。皇贵妃那日路过集市,可怜我年纪小,出钱买了我,从此,我再也没有离开她。”

        “后来,她进宫,我也跟着。她想给我选个好人家出嫁,我不肯。我根本没打算嫁人,因为那样就要离开她身边。皇贵妃不忍见我孤老此生,于是让皇帝纳了我,并劝我,就算没有喜欢的人,至少也养个孩子在膝下。”

        高悦行:“皇贵妃难产而死,我听说,皇上是因你照顾不周,才迁怒于你。”

        许昭仪低头:“我却是照顾不周,以至于让奸人钻了空子……但皇贵妃的死,说到底,其实是早产。”

        意料之中。

        果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巧合。

        高悦行:“早产的原因是什么?”

        许昭仪赞了一句:“你问到关键了。皇上也知道皇贵妃的产期不对,当晚就派人严查,最后查到的结果是——皇贵妃误喝了我的避子汤。”说到这,许昭仪再也压不下眼中的杀气:“而那碗汤,正是经我手,递到了皇贵妃面前。”

        高悦行静等下言。

        许昭仪说:“我有几回侍寝时,正赶上皇贵妃孕期身子不方便,我便给自己备了避子汤,可人算不如天算,即使我已经很小心了,还是不慎怀上了孩子。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子,于是立即停止了服药,那碗避子汤本不可能出现在贵妃宫里。”

        算算时间。

        五皇子今年九岁,许昭仪没说谎,她怀孕的时间,与皇贵妃的孕期刚好有段重合。

        许昭仪终忍不住落下泪:“我之前从太医院拿的避子汤还有剩余,存在小仓库里,被近卫搜出来,当做我害人的证据,我百口莫辩……皇贵妃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皇上说,她相信我,恳请皇上不要责难我。”

        从明面上看,证据确凿。

        只要皇上信了,便可就此结案。

        许昭仪道:“那天晚上太乱了,乱到我根本来不及细琢磨,紧接着,贵妃薨了,差点要了我半条命,皇上要杀要剐我不在意,让我殉葬我也是肯的,但皇贵妃是受奸人所害,真正的凶手金蝉脱壳逍遥法外,真相不查,我死不瞑目。”

        高悦行问:“那你查到什么了?”

        许昭仪静默片刻,长叹一声:“我若是能查出有用的证据,早就呈到皇上面前了……我无能,皇贵妃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把自己困在愤恨里,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高悦行:“但你必定有所怀疑。”

        许昭仪:“没错,转机在三年前,有一次,我儿因功课不好,惹皇上生气,被罚在文华殿的书房反省到半夜,我放心不下,便去瞧他,回来的路上,途径小南阁,恰好碰见三皇子。我那天穿得比较素净,身边也没带任何伺候的人,忽然出现在三皇子面前,可能吓到他了,他误以为我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说得很委婉。

        所谓不干净的东西,无非是传说中的鬼魅魍魉。

        许昭仪表情变得耐人寻味:“你猜,三皇子当时做什么反应?”

        三年前,三皇子七岁吧。

        小孩子见了鬼能有什么反应。

        高悦行:“吓哭?跑掉?”

        许昭仪摇头:“你猜都猜不到,三皇子他啊,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居然追上来喊我娘。可不可笑啊,堂堂皇子,盛宠的皇子,皇贵妃的儿子,半夜不睡觉,独自跑到禁地附近转悠,还追着一个女鬼喊娘!”

        说着,许昭仪开始笑,笑得有些癫狂可怖。

        华贵的珠饰凌乱在她的耳侧。

        含泪带笑,神情倒真的有点吓人了。

        高悦行:“许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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