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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虞兰一直是个药罐子。

  从三岁中毒到十三岁解毒,这十年里喝的各种汤药加一起,足可以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水漫延康。就是解毒之后,她那一副身子骨也被磋磨得很不成样子,日日靠药汤药丸将养着,才堪堪活了这几年。

  所谓良药苦口。不问谷里自然是没有不是良药的药。也自然就没有不苦的药。

  虞兰最初穿过来的时候,因为被碧鸩折磨得很了,平日里便更加受不得一点不如意。这黑漆漆苦到心眼里的汤药就极为不讨她欢心,长期盘踞在她深恶痛绝名单的首位居高不下。又仗着是个三岁小奶娃的身体,每到吃药的时候便化作个打滚撒泼的熊孩子,十分磨人。

  可也从来没有这般磨人。

  虞兰举起汤匙,看着躺在榻上几乎被裹成木乃伊,“柔弱”得连碗药都端不起来的永乐王爷,用尽自己最大的耐心继续这已经进行了一刻钟的拉锯战:

  “好了我喂你,快喝吧。”

  永乐王爷十分娇弱的将头伸过来,将将碰了一下又闪电般缩回去,咬着唇颤声道:“烫……”

  虞兰的面皮就抖了抖。烫你妹啊烫,熬药的军医直到药温晾得刚好才送过来的好么,你那么金贵谁敢烫着你!

  看着他那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到底是耐着性子将药拿到嘴边吹了吹,笑得十分慈善:

  “好了不烫了,快喝吧。”

  永乐王爷蹭到软榻边上,略略伸了伸舌就又扭过头,“苦……”

  虞兰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动得十分欢畅,终于有几分了解当年黄桃姐姐哄自己吃药时的艰辛。从茶几上抓过一颗蜜枣塞到他嘴里,咬牙切齿得笑:“这下不苦了吧。快喝吧,药凉了就不好了。”

  永乐王爷却还在作妖,皱着一把眉头小声嘟囔:“还是苦……”

  “李彦玦!”虞兰爆发了,汤匙扔到碗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手上的一把银针闪闪发光,“你到底是摔断了腿还是摔坏了脑子!要是后者我不介意开颅破脑给你好生瞧一瞧!不就一碗药吗到底是有多难信不信我一针……”

  狠话还没放完,就看见李彦玦忽然弯身摸着胸口,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脸色倏地惨白。虞兰的心肝胆狠狠颤了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叠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躺下来我看看。”

  “没什么,就是伤口疼得厉害,”李彦玦一手捧心,浓密黑长的眼睫抖得厉害,气若游丝道:“若是你能亲我一下,想来就会好上许多。”

  虞兰狠颤的心肝胆便如给施了个定身术一般,瞬间顿住了。看着眼前这张竟然还略带娇羞的脸庞,简直是磨刀霍霍摩拳擦掌拖出去打死的心都有了:你这么逗逼皇上太后知道吗真是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颜!

  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虞兰睁开眼看着他,“亲一下,你就好好吃药?”

  李彦玦目光灼灼将头点得鼓点一样。

  虞兰俯身贴了上去。

  一炷香过后,虞兰使劲挣开他,唇色娇嫩红润眼中水光迷离,颇有些气急败坏道:“不是说只亲一下!”

  李彦玦端起碗将药汤一饮而尽,眼角眉梢带着得偿所愿的欢喜和餍足,笑得温柔儒雅:“是我的一下,不是你的一下。”

  虞兰的脸色便更红得如同灼灼桃花十里烟霞。

  看着他仍旧苍白的脸色,又忍不住给他细细诊了一回脉,“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是疼得厉害?”

  李彦玦将手臂虚虚环住她,“放心吧,本王可是战无不胜的镇国大将军,这点小伤能奈我和?”

  虞兰将银针收起来冷哼一声:“便是个再英勇无敌的将军,不也被人一剑捅个透心凉。”小伤,这样的小伤哪怕再来半次你都早已魂断黄泉了!于别人的性命紧要的很,偏偏自己的性命却这般不经心。

  李彦玦将她身子转过来,目光温柔得一塌糊涂,声音里却有着俾睨终生的傲然和自信:“将我伤成这样,你以为西夏人还能讨到好不成。那日攻打螺旋谷虽然过于冒进,我却也不是没有任何后招布置。他会下饵,我岂有不会的道理。攻打螺旋谷之时,另有十万大军绕到西夏大军后方将其主账抄了个干净,只可惜跑了他们那个西夏王巫马阿骨。经此一战,西夏已元气大伤,如今不过剩些残兵弱将苟延残喘。待我军稍加整顿,一月之内定能令其举旗投降,世世代代臣服于我大秦。”

  虞兰低着头一时没有说话。半晌后突然抱住李彦玦。

  “不要再打了好不好。你那日……的情形,我再不能经受一次。你的身体也需要好好休养。不过是三个月而已,三个月,我等得起的,我保证。”

  李彦玦微微怔了怔,然后抱紧虞兰,沉默许久后轻声道:“好。”

  李彦玦受得这一剑,伤得十分严重。长剑自左肩下三寸处直刺而入,险险的擦着心脏边的大脉,差点将他捅个对穿。

  虞兰将他身上的纱布解下来,眼睛便先红了红。那日见到他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绝望和恐惧,就翻江倒海般又在心头滚了几滚。

  李彦玦侧靠在榻上,眉目舒展轻描淡写道:“不过是被刺了一剑,以前伤得比这重的也不是没有。经你照料养了这几天,都好得差不多了,如今一点都不痛。”

  “别动。”虞兰硬邦邦道。微微俯身极小心的将药膏抹到他伤口处,声音有些闷闷的,“这些话你拿去稳你的军心便好,却别拿来哄我。”虞兰被碧鸩生生磨了十几年,痛极是什么样子,竭力掩饰又是什么样子,她很是有些心得。李彦玦嬉笑拌蠢装得再好,却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李彦玦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抬眼看着她轻轻皱起的细眉,好看到令人屏息的侧脸,小心翼翼全神贯注的动作,目光便柔软得不可思议:“虞兰。”

  “怎么了?弄疼你了?”虞兰抬起头紧张地问。

  “没有,”李彦玦摇摇头,声音像是慢慢拉长、细腻绵密的糖丝,温柔至极,“就是很想叫你一声。”

  虞兰被他眼中浓烈的情愫看得有些发慌。仓促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了一句“无聊。”便又低下头上药。脸上却悄悄热了起来。

  眼睛深邃了不起啊。没事乱放什么电。嘁。

  “虞兰。”李彦玦又唤她。

  “嗯。”顿了顿,她轻轻应了一声。

  “虞兰。”

  “嗯。”

  李彦玦看着她,眼中的情意像一片深邃无尽的海洋,浪涛翻卷不休几乎要将人溺毙。“那日躺在山谷的时候,我想着自己可能就要死在那里了。却又着实不甘心。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太多的夙愿没有达成。那个刺了我一剑的西夏士兵虽然是职责使然无可厚非,又被我一刀砍过去早就魂归西天,却依然让我在心里将他骂了数十个来回。发狠赌咒若是自己果真死了,黄泉路上见着他,必然是要再砍他一次的。然后你就来了。听到你那一番话的时候,我暗暗对那个士兵萌发了几分谢意。想着能听到你这些话,便是再要让我受他一剑,我也是心甘情愿甘之若饴。”

  虞兰默了默,然后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将你救回来,你竟还想着再受一剑。早知道你有这个想法我却也不用救你了,也不会白白可惜了这么些好药。”

  李彦玦低低笑了起来,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笃定和愉悦,十分的欠抽,“你舍不得的。”

  虞兰重重哼了一声,“早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嘴上说的狠,手上的动作却依旧轻柔无比。将伤口仔细包扎好,然后在胸口处灵巧的打了个蝴蝶结。

  因为是上药,李彦玦便是光着膀子的。只在腰间搭了一条薄薄的衿被。除了绑在胸口上的那条绷带,便算是和虞兰“赤诚相见”了。

  虞兰包好伤口拿余光扫了一眼,心头便不是那么矜持的跳了几跳。

  大秦朝的永乐王爷,这幅年轻的躯体,着实是有料的很。

  常年征战练武,让他的肌肉紧实流畅,每一块都暗藏着着惊人的爆发力。块垒分明的腹肌像是凿刻出来的一般,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配合着完美的人鱼线,简直色.气满满诱惑得要命。

  虞兰还没来得及转开视线,就被这幅活色生香图景上的另一种痕迹定住了目光。

  在他的身上,在那如今只要看上一眼便能感受其强大的躯干上,布满着一道道长短不一的伤痕。有些伤痕怕是年数久了,如今只剩下浅浅的一道白色;有些伤痕却因为太深或是当初没有及时处理,在胸腹间横亘而过,直到如今还能看到当时的血肉狰狞,触目惊心。

  虞兰将手摸了上去,沿着每一道痕迹缓缓游走,眼睛便猝不及防的模糊起来。她想起当日在皇宫之中太后悲痛欲绝的一番话。

  “……为了帮助璜儿平稳政局,君泽才十三岁,拿着先皇留下的尚方宝剑前往北漠。临行前他笑着跟我说,母后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大哥打出片天下来。他才十三岁啊!谁家的孩子十三岁的时候不是娇养早家中,躲在父母怀里?他本该是全世界最为尊贵的皇子,却要去寒风呼啸的苦寒之地!去残酷无情的战场拼杀!那一刀刀一剑剑哪是割在他身上,那是在割我的心啊!”

  那时听了只觉得胸腔闷得厉害,却不敢细想。如今正视了这份感情,才恍然发现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痛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十三岁的李彦玦带着一把不一定有什么用的尚方宝剑,拿着一道不一定有什么用的圣旨,一个人去了刀光剑影的北漠。他可曾害怕过?可曾彷徨无助过?可曾在无人的夜里偷偷流过眼泪?那样一个孩子,即使出身高贵,在军中怕也是被排挤孤立的吧,怕也是受过别人欺负的吧,怕也是硬生生逼着自己踏过尸山血海,才走到如今的地步。

  虞兰俯身在最长最深的那道伤疤亲了亲,一字一句道:

  “李彦玦,此生再不许让人伤你分毫。”

  李彦玦一直紧绷的身体猛地颤了颤,忽然推开虞兰侧过身子,俊美无俦的脸上竟显得有几分慌张:“我知道了。虞兰你不是跟李长治还有事要谈?不如现在就去吧,我觉得有些累,先躺一会儿。”

  虞兰还没从心痛的情绪中完全缓过来,就被他这一连串欲盖弥彰的举动弄得一愣,“你怎么……”一句话刚起了个头便戛然而止。她很快就发现李彦玦的反常是为了哪般——

  那薄薄的衿被下,极为醒目的被什么顶起了好高一截。

  虞兰脸一热。她也没干什么啊,他怎么、怎么这么容易被撩拨。

  抬眼却看见李彦玦不止眼神躲闪不定,连耳垂也红得快要滴血——跟小包子害羞时一个模样。

  噗嗤。这样的场景实在太难一见。虞兰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李彦玦一僵,转过身一把将她抱住翻转压在身下,恼羞成怒的脸上隐隐带着几分危险:“你敢笑我?嗯?”

  虞兰连忙低眉敛目,义正言辞的摇摇头。

  李彦玦哼了一声将她抱得更紧,恶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快些跟我说点别的,不然我不保证能忍得住。”

  虞兰感觉到气势汹汹抵在自己小腹处的某物,简直有些欲哭无泪。闻言慌忙道:“我说我说,那个啥,你这些年都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猪脑子啊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彦玦目光一暗,眸色深得有些吓人:“你真想知道?”

  虞兰就有些纠结。虽然这个问题问得着实有些不是时候,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是有几分好奇的。文慧王妃过世已经有三四年,王府中却一直是没有其他侍妾——当然这一点小包子功不可没。男人嘛,这种冲动肯定是会有的,那他到底是如何解决的?是去那烟花柳巷温柔乡里一夜风流,还是有几个秘而不宣的红颜知己,又或是在哪处建了个藏娇的金屋?毕竟以他的身份和容貌气度,便是让女子倒贴,怕也阻挡不了她们趋之若鹜的心。说不定,早就欠下了不知多少风流债。哼。

  李彦玦勾起唇角,俯身含住她圆润可爱的耳垂,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虞兰脖颈处,惹得她一阵阵颤栗,缓慢沙哑的声音性感得要命:“自己来。”

  虞兰翻腾不休的脑补一顿。还来不及为这其中的深意害羞,就觉得很有些不可思议。

  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引无数贵族千金芳心暗许的大秦朝第一黄金单身汉永乐王爷,遇到这种情况,自己来???

  虞兰竭力压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手指卷起他垂下的一缕黑发,状似浑不在意的问道:“真的?”

  李彦玦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真的。”

  其实文慧在世时他与她便是聚少离多,有时一年也见不了一次面。那时北漠战事紧急,一打起仗来连睡觉都没有时间,着实没有精力想这些。文慧离世后他回到延康,又要照顾襁褓中的小世子当爹当娘,又要整顿兵部事务繁杂时不时还要练几次兵,恨不得能分.身有术,就更没有时间想这些。极偶尔夜深人静时有些冲动,自己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属于较为冷淡的类型,直到遇见虞兰。哪怕只是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他像晒了几十年的干柴,擦个火星子就砰得着起漫天大火。

  他紧紧困住身下的人,让她更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勃发的欲.望,眼中有火光汹涌翻腾,沙哑着声音低低唤她:“虞兰。”

  却看到她轻轻闭上眼睛,睫毛颤的让人心痒,并没有拒绝。

  李彦玦心中涌出一阵狂喜,眼中的火光猛地全部爆发出来,将将往她娇嫩诱人的唇上亲下去,便听到营帐外传来一道声音:

  “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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