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宫宴结束，林知霜可谓一路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那颗夜明珠她也不敢收着，交给了林夫人后就回房洗漱了。
林知燕担忧妹妹，想去安抚她，却被哥哥林嘉懿拦住，“知霜那丫头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今日之事确实古怪，我们让她先自己静静。”
“圣上不会是真的要将她赐婚给那萧都尉吧？这算是怎么回事。”
林嘉懿摇摇头，“我是没想明白，不知道爹怎么看。你先别急，这事未必就这么定了，毕竟今日陛下答应让我陪都尉四处转转，想必陛下也不敢太勉强阿爹接下这门婚事。”
“那你要不从都尉那里探探口风？”林知燕说道。
“都尉今日看着也不像是和陛下商量好的样子，怕是陛下今日特地演了一场戏，就为了把萧都尉和我们林家扯在一起。”
“唉，这算是什么事啊。”兄妹俩看着林知霜的院子，有些疲惫地叹气。
第二天一大早林丞相便气鼓鼓地入了宫，内侍主管曹公公一看这架势，得，这是来找皇帝吵架的，忙迎上去。
“丞相早，老奴这厢有礼了。”
林丞相不想和他废话，“陛下在殿内吗？老臣有事禀告。”
“陛下在用早膳呢，林丞相有事不妨一会儿上朝时再说。”
林丞相火得很，绕开曹公公就要进殿，曹公公忙一把拉住他不让走。
“丞相，丞相，你听老奴一句！我们好歹也四十年交情了，你倒是听老奴一句啊。”
“四十年交情了，陛下就这么把臣的女儿给草率地安排了，臣今天就是来论这个理的！”
林丞相特地去检查了那些彩灯，原来每个彩灯其实都不一样，就算是相似的形状，颜色也是各不相同。合着昨日那皇帝是早就盯上了他的知霜，愣是从彩灯里挑出她的来！
两人正在殿门口纠缠呢，突然门口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林丞相一瞧，皇帝正端着碗粥站在殿前看着他。
“哟丞相来啦？”皇帝看起来心情好得很，说完还舀了口粥。
林丞相与皇帝可谓正经认识了四十年，皇帝八岁即位时，老丞相便令六岁的林明诚作皇帝伴读，二十六岁时老丞相告老回家，林明诚拜相，这一晃大半辈子就过去了，林丞相早已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所以昨日之事才令他无法接受。
“陛下，您是知道的，这两个女儿是老臣的心头肉，老臣不求她俩嫁给什么达官显贵，一辈子能顺顺利利，嫁给她们所中意之人即可。您昨天那样，实在是伤了老臣的心啊。”
“这不是还没指婚呢吗，你着什么急，这么多年朕还能害了你。”皇帝慢悠悠地夹了个包子，“再说了，你那大女儿的账朕还没和你算呢，太子是被迷得神魂颠倒，都来求朕赐婚四五回了，朕竟不知能生养出个情种来。”
林丞相闻言不甘示弱，“陛下倒是把这错全算到老臣身上来了，陛下要是早给太子指定一门婚事，老臣现在没准都抱上外孙子了！”
皇帝一拍桌子，“你个家伙，你信不信我把你两个女儿全给指婚了！”皇帝急起来连朕的自称都忘了。
林丞相也火了，“陛下要真这么做，那老臣只好告老还乡了！嘉懿干脆也别在这朝堂呆着了，怕不是要被陛下拿两个妹妹天天威胁着！”
“唉，你说你，那你让朕怎么办好，”皇帝叹口气，“琛儿一日是太子，朕便一日不能同意他和你那大女儿的婚事，这你也是知道的。朕要废太子，你偏又不让，你说你要怎么才满意。”
“臣从不指望臣的大女儿能嫁给太子殿下，只要陛下给太子指婚，老臣必然能将大女儿嫁与他人。只是今日老臣来并不是和陛下谈太子殿下的事的，而是臣的小女儿，那萧安庭确实是国之栋梁，只是未必是臣小女的良配，还望陛下三思。”
皇帝没说话，拿着勺子慢慢搅着粥，许久才说，“明诚，朕自是不瞒你，太子朕迟早有一天必然要废掉的。琛儿他不是个好太子，也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可他是朕儿子，朕自是希望他过得好，这么久不给他指婚，也是朕看他实在是喜欢你那大女儿喜欢得紧，朕若真硬给他指了婚，你将你那女儿嫁了，这世间怕不是又多了两对怨偶。
林丞相叹口气，“老臣竟不知陛下是如此打算，可废太子一事，兹事体大，恕臣不能苟同。更何况，这与老臣的小女儿又有何干呢？”
皇帝放下勺子，严肃语气问道，“你这是何苦，你若当下就支持朕废太子，你的大女儿也不必如此煎熬，并且朕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支持朕废太子，你的小女儿也不必嫁那萧安庭，如何？”
林丞相略微听出些意味来，皇帝是已经下了决心要废太子，现下只是时间问题，是早废还是晚废；至于知霜是否嫁给萧安庭，不过是皇帝作给他人看的姿态罢了。他林明诚一直没有在太子人选的问题上表态，现下支持太子的大多是他门下的北方科举士族，再加之皇后的母族势力不强，他若是带头要求废太子，应该可以说动不少北方士族的臣子，皇帝自然可以轻易废掉太子；而他若是不同意，皇帝将她女儿嫁与萧安庭的举动，怕是为了让他这个丞相和门下的北方士族离心离德，毕竟萧安庭这个人目前还是朝堂新秀，他的立场现在在哪里谁也不清楚，他的为人也暂时无从得知，万一皇帝说动了萧安庭加入其他皇子的站队，他作为萧安庭的岳丈将无可辩驳地被迫加入那一个站队，他林丞相也无力保住太子。
只是……林丞相想起了宫宴一开始时，皇帝称呼杨贵妃为诸位皇子母妃的事情。皇帝现在是要废太子，那之后呢？接下来是要废皇后了吗？要立杨贵妃为后，立那个才八岁的六皇子为太子吗？想着想着林丞相慢慢冷静了下来。
随后，他在皇帝面前慢慢跪了下来，叩首道，“陛下，臣受父亲教导，在您身边辅佐四十余载，从不曾逾越，也不曾铸下大错，虽不能自夸大晋功臣，但这么多年和您一起风雨走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不是因为臣谨小慎微不敢行事，也不是因为臣一味顺着陛下的意思，而是因为臣相信君无完人，臣的职责便是做您的耳目，做您的镜子，在您与老臣一致时出力，在您与老臣不一致时相互辩驳而出真知。此次废太子一事，不是我君臣二人第一次意见相左，亦不是我君臣二人最后一次意见不一。废太子一事乃国事，而小女婚事乃臣之家事，即便陛下纵容臣，以国事之便换家事之利，臣又怎能坦然接受。萧都尉乃国之栋梁，小女与萧都尉的婚事，相信陛下心中自有分辨，老臣不再多言。但还望陛下垂怜，能推迟婚期，让小女在老臣身边多待些时日，亦好备下嫁娶之礼，不可仓促。”
闻言皇帝倒是笑了，弯腰扶起林丞相，“这么多年你还真的没变，每次和朕意见不一就拿大道理来堵朕的嘴。罢了，你若实在不肯答应废太子也就算了，不过你小女儿婚事可就真这么定了。你放心，萧安庭的为人朕还是有所了解的，不会害了你的宝贝女儿的。至于晚些出嫁，这是自然，近来突厥也没力气折腾，都尉可在燕京多待一段时间，这一条朕自然可以答应你。”
想了想，皇帝又加了一句，“你那大女儿先别急着嫁，搞不好和琛儿还能配成一对，我俩还能凑个儿女亲家。”
林丞相没好气地说，“那老臣有生之年可等着他俩的喜酒呢，陛下可别言而无信。”
“老顽固。”皇帝看着林丞相告退，笑骂了一句。曹公公见林丞相走了，进来服侍，顺嘴问道，“陛下和丞相聊得可还顺利？”
皇帝斜眼瞧着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你觉得呢？”
曹公公也是从小就服侍皇帝的，自然和林丞相也认识了这些年，“依老奴之见，丞相怕是宁可委屈了女儿也决不愿轻易松口的，要不然他也不是林丞相了。”
“是啊，”皇帝伸个懒腰，“这便是朕的好丞相啊。走，准备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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