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小骗子
若无传召，质子、质女们是无法见到太子殿下的，上次宴会过后，齐婉儿已经月余没见过秦渊，如今意外见遇见，她喜出望外，连忙整理了仪容，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秦渊却仿佛瞎了一般，丝毫不理会她的暗送秋波，狭长的眼睛直直盯着楚映之，让楚映之心里越发忐忑。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秦渊盯了他良久，最后冷冷甩下这么一句“回去”，便拂袖而去。
楚映之也管不得齐姬魏姬之流，急忙跟上去。眼见三人陆续离开，太子殿下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就连身边的侍卫也不正眼看她，齐姬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扭曲狰狞，狠狠踹了旁边的凳子一下，结果意外看到了一个小包裹。
打开一看，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玉牌、笔墨、九连环，折扇……这是刚才楚映之逛街时买的一些小玩意儿，他嫌拿着不好拿，便放在了一个包裹里。
他们走的匆忙，他和顾钊竟都忘了拿上包裹，齐姬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眼睛一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把包裹揣在自己怀里。
总不算白跑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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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人高腿长，楚映之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还是被甩了一大截，只得小跑，累的气喘吁吁。
可太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等他的意思，他不敢懈怠，终于到了书房门口，没等他进去，“砰”地一声，房门被摔合上了，差点砸到他的鼻子。
楚映之觉得今日事不寻常，怪不得今日一大早右眼皮就直跳，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房内安静的可怕，他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只见他刚认的”七哥“斜靠在椅子上，垂眉敛目，看不清神色。
不知何处又惹恼了这个阴晴不定的“七哥，他也不敢套近乎，只得缩在一个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滚过来！”
一道森冷的声音传来，吓得楚映之心里一颤，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孤让你滚过来，聋了？”
楚映之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太子殿下的雷霆之怒，甚至比面对秦王都可怕，他不敢抬眼，嗫嚅着说道，“殿下，我……我不敢。”
“不知何处惹怒了殿下，请殿下明示，总得做个明白鬼。您这样，我害怕……”说到，语气竟带了一丝委屈。
他虽一直听闻太子暴戾，可说实话，秦渊在他面前，除了冷一点，对他其实蛮好的，有时候甚至堪称宠溺，他也逐渐敢在太子面前放纵，他隐隐觉得，他对太子是特别的，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估计在人家眼里，他就是个暂时新鲜的玩意儿罢了，给了几天好脸，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思及此，楚映之更委屈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秦渊不吃这一套，压根没有上前安慰的意思，撑着脑袋看着下面少年哭的梨花带雨，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眼神幽深。
“……嗝。”因为哭的太急，楚映之打了个小奶嗝，看着上坐的人无动于衷，哽咽道，“请殿下明示。”
周围一片寂静，针落可闻，楚映之心里越发慌乱，良久，就在他以为秦渊不会开口时候，听到了一道冷冷的声音，“公子可还记得，孤对你说过什么？”
这下把楚映之问懵了，他……他说的可太多了，他哪儿知道秦渊说的是什么。
见他一脸茫然，秦渊沉声道，“孤说过，孤对自己人向来宽宥，只一点……”
最讨厌被人欺瞒！
楚映之蓦地一震，难道是偷梁换柱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不会！巨大的压力让他口中干燥，他舔了舔嘴唇，心道，“若是因为这个，现在他估计已在大大牢了，哪儿有辩解的机会，肯定不是这个！
可那是因为什么呢，太子认为他欺瞒了他，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等等？齐姬！
他之前见了齐姬！
楚映之的脸色顿时变得五彩斑斓，他万万没想到，这点破事儿能让太子发这么大脾气，他觉得，太子应是不喜欢齐姬才是，为何现在翻旧账？
当时在宴会上，虽然他有夸大言辞之嫌疑，但是齐姬确实抢他的玉佩了啊，他没冤枉人。
知道了缘由，他组织了下语言，说道，“当是玉佩的是事，确实……略有夸大，当时……”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讲清楚，抬头看着上位的男人，见他脸色略微和缓，心里有了底，原来太子意属齐姬？！
其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秦渊根本没放在心上，今天听他提起，他才回忆起那天少年梨花带雨地哭诉被齐姬如何让如何欺负，他心中冷笑，这小骗子，竟然早有端倪！
“继续。”他冷冷说道，他倒要看看，这小骗子还做了什么好事！
楚映之傻眼了，还有？
他冥思苦想，近日他卧床养伤，什么都没做，就天天看一堆破书，要是欺瞒的话，难道指那个？
他虚虚地说道，“确实还有一件事未曾言明。”
听好了啊，他只是未曾言明，可不是欺瞒。
“我其实……并不通文墨。”说完，他偷偷瞥了一眼太子的脸色，之见太子面沉如水，眼神像一嗖冷箭，刺的他赶紧低下头，快速说道，“我少时玩劣，不爱读书看字。虽不说是纨绔子弟，但也……满肚子膏粱。之前凭借几分运气让太子赏识，我知道，凭我这个水平，完全没有资格做殿下的门客，可……可我心中仰慕殿下已久，便没有说明，实在愧对殿下。”
“可我对殿下的心一片赤诚，而且，虽然我……我不爱读书，可我懂的可多了，河流布局图，已经快要完成，殿下，我很有用的！”
看太子还是一副淡淡的的样子，楚映之急忙表忠心。
闻言太子只是哼笑一声，并不表态，“继续。”
啊？还没完？楚映之内心哀嚎。
可太子不罢休，他也不敢起身，跪了许久，他膝盖都麻了，忍不住揉揉膝盖，见太子面色缓和，以为他已经消气了，便慢慢挪动到他身边，闻到熟悉的冷香，他心一横，抱起男人的大腿，用脸轻轻地蹭。
“七哥，我腿疼，脖子疼……”
秦渊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伏在自己双膝上的少年，双眼朦胧，眼角泛着微红，无辜又可爱，他就是靠着这一张脸，让他对他一再心软……
哼！猛的甩开，他紧紧闭上双眼，再睁开已是古井无波，不能，他不能，再被这个小骗子迷惑。
“说！”
买惨不行，卖乖也不行，楚映之无奈，干脆就着他的膝盖，也不挪窝，一点一点“交代”。
包括什么偷吃宵夜， 偷偷爬树，偷爬狗洞……等等，甚至把私房钱都一一交代。
秦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孤真没想到，公子竟如此……”想了半天，竟然没想出什么词来形容他，最后蹦出来两个字，“狡诈！”
自少年受伤后，怕他无聊，秦渊给他找了一批书，每次看到少年的批注，他都隐隐觉得不对。首先，少年的字迹毫无风骨可言，简直是一言难尽！还有，批注的内容颠三倒四，甚至还有“狗屁不通”这样的言论。不过有些确实有独到的见解，让人眼前一亮，他原以为是少年不拘泥于世俗，现在看来……
呵，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
且这个南郭先生还不老实，在他的太子府搞这么多花样，把他耍的团团转，看来府里的守备要加强了。
楚映之万万没想，竟是自己揭穿了一层又一层老底，眼见确实没什么好说了，他讨好地看着秦渊，“殿下，我恨不得把心都刨出来给您看了……”咱们是不是该翻篇了？
“孤要你的心有什么用呢？”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向他的胸口，他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弹，只感觉自己的心脏急速跳动，砰、砰、砰，一下又一下，他甚至能听到声音。
真不争气！楚映之唾弃自己。
可是没有办法，他控制不了，好在太子即使收了手，奇怪地看了他两眼，便挥挥手让他下去。
楚映之如临大赦，急忙站起来，可腿跪时间长了麻，还没站稳就想倒下，还是太子扶了他一下，他眼睛都不敢抬，说了句“谢殿下”，便匆忙拱了个手离开。
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楚映之捂着自己的小心脏，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这关算是过了吧？
殊不知，在他退出去的那一瞬间，太子殿下的脸变得阴冷而狰狞。
就差一点儿，方才就差一点儿，他只要稍微一用力，他就能折断那截细嫩的脖颈，让这个满嘴谎言的小东西再也不能骗他！
秦渊深呼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了一道密折。
秦渊的势力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里的。他暗中培养的探子遍布诸国，而钱庄就是接头地，本来今日主要是陪少年逛街，顺便取密折，没想到给了他当头一棒。
只见密折上写着，“楚国瑶姬已于两月前出发，前往秦国为质。如今楚王另封王后，令其女柔姬再度赴秦。楚国三王子楚映之，卧病在床三月有余……”
这一个又一个字，像是烙铁一般，刺在他的心上，他没想到，二十余年来，他难得信任的一个人，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伤了眼！他秦渊向来算无遗策，自诩在背后操纵一切，却被人骗的团团转，而现在，他甚至不知道骗他的人姓甚名谁，来他身边有什么目的，何其可笑！
秦渊攥着那几张可怜的纸，五指慢慢握紧，再松手，密折已经化为了碎片，嘴角勾起一丝瘆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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