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孩的灿烂

　　有多久了？不记得了，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自己的外表。两年多来，已经习惯埋着头走路，习惯留长长的刘海，习惯不引人注意，可薛一言似乎正在打破这一切。那个薛一言呵，我一直当她是个孩子，一个飞扬快乐又倔强别扭为情所困的孩子，可我似乎忘了，孩子有着比任何人都敏感直接的眼神，那会让他们看穿所有。

　　——应陌陌日记

　　陌陌将书本塞进自己的大布袋，转身便一个人走出了宿舍，离午休开始似乎还有一点时间，她可以慢慢走去教室。一场细雨之后，天空犹如刚用水洗过一般，是清澈无比的湛蓝，而俗话说的，一场秋雨一场凉，雨后的空气里似乎已经多了几分寒凉的感觉。

　　“陌陌！”有喊声由远及近，那声音热情飞扬，带着阳光的味道。

　　埋头走路的陌陌倒也不惊讶，只是莫可奈何地转身，果然看见神采飞扬的一个薛一言。自从那个雨夜后，她原以为薛一言会因为她的多管闲事而愈发疏远她，可结果却全然相反。薛一言像是一下子对她起了莫大的兴趣，连日来的刻意亲近百般热情着实让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奇不已。

　　“我们一起走啊！”薛一言一脸笑意盈盈，也不等陌陌应答便主动挽住陌陌的手臂，轻快无比地向教学楼进发。

　　陌陌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况且对这个孩子她也没办法拒绝。明知薛一言现下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被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她两年多来近乎隐形的存在正一点点被打破，陌陌看着薛一言纯粹的笑容，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久违的温暖，她默默叹了口气，果然是没办法啊，对薛一言，她连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没有人能够拒绝曾经的自己，至少她做不到。

　　曾经的自己？是的。陌陌一直明白薛一言对她的影响力出自哪里，从她一眼看见那个干净飞扬的笑容开始。此时的薛一言，开朗热情，单纯直接，就像彼时的应樱一样，如同一个纯粹的孩子。所以，已经变成应陌陌的应樱才会那么关注薛一言，她任何开心飞扬的神色都能带给她一份浅淡的欢喜。如果之前只是因为那份相似的感觉而对她有所关注的话，那么雨夜里薛一言无助的哀伤则将陌陌心中那一丝防备彻底地消除了。薛一言的亲近，她不仅是无法拒绝，甚至在内心深处还衍生着几许欣喜的感觉，只是那些随之而来的麻烦依旧让她无法视若无睹。

　　陌陌依旧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薛一言也不多话，只是时不时地偷瞄下陌陌，脑海里也有一番思绪。她一直忘不了那晚陌陌不自主流露出的那份温柔与哀伤，那时的她根本不是寻常的平淡模样，她有种感觉，那晚遇见的应陌陌才是最真实的。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像是又缩进了自己的壳里，虽然没有拒绝她这些天的亲近，但对她依旧平平淡淡没有改变。

　　薛一言是个认定了就很难放弃的人，在陌陌让她不要哭的那一刻，她便相信陌陌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尤其当两人靠肩坐在台阶上的时候，她甚至感觉到她与陌陌的心是前所未有的靠近，明明之前她们连最基本的同学之谊都谈不上，这让她更加认定了陌陌是她最该相交与相知的朋友。

　　秋日的阳光妆点着午后的校园，香樟步道已经开始落叶飘零，那步道上并肩行走的女孩，明明外表看上去一个亮丽鲜明一个平淡至极，可给人的感觉竟是意外的和谐。或许应陌陌还很难抉择该不该结交薛一言这么个众人关注的朋友，或许薛一言对应陌陌这个人的了解还不到十分之一，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一瞬间的依靠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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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陌，你知道你很漂亮吗？”课间，喧嚣吵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教室，而薛一言的话却清晰无比地钻进陌陌的耳里，让她停下了正在翻书的手，甚至一瞬间停下了思考。

　　陌陌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薛一言，以一种讶异却防备的眼神。薛一言也没再重复那个问题，她极为认真且十分努力地在观察着陌陌眼里一丝半点的情绪，她在研究眼前的女孩，她想要了解她。

　　“不，我不知道。”过了片刻，陌陌习惯性地垂下头，与薛一言沉默的对视似乎是件很危险的事，在那个孩子探究的目光里，她居然有一瞬间害怕被看穿。

　　“那我告诉你，”薛一言突然拂开陌陌额前的刘海，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拿下了她厚重的黑框眼镜，然后在陌陌呆楞的片刻，带着胜利的微笑笃定地说：“你很漂亮！”

　　陌陌这回是真吓到了，有那么几秒她完全不知该有何动作，从她戴上眼镜蓄起长刘海开始，已经没有人再关注她的长相，更别提说她漂亮了。

　　理智飞离后片刻便回到了陌陌的脑海里，她伸手拨了拨刘海，从薛一言手中拿回自己的眼镜戴上，然后才低声说了句“谢谢”，权当薛一言所说的只是句客气话。

　　薛一言的注意力却已经转到了别的方向上，也不管被陌陌戴回的眼镜，她伸手抓住陌陌的手：“陌陌，你没有近视对不对？”方才她拿下陌陌的眼镜时，她完全没有如一般近视的人那样下意识地眯起双眼。

　　陌陌止不住地想叹息，这个薛一言的观察力还真是可怕，她有些后悔招惹上她了，“不，我的确近视。”虽然只有七十五度，陌陌在心里暗暗补充。

　　薛一言看陌陌又重新低下头去读她的书，也没有再追问，只软软地趴到课桌上，状似劝告地说：“其实在我看来，每个女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灿烂，都应该把自己放到阳光底下，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藏起自己的外表啦，不过，你才十八岁对不对？这样的年纪不是应该像花一样努力开放的吗？你这样一直含苞可不对哦！”

　　“女孩的灿烂？”陌陌喃喃地重复，这样的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把自己放在阳光底下努力开放？这话听上去似乎不含半点女孩子该有的含蓄，但陌陌听着却一点也不觉得怪异，这就是薛一言的特别之处了，她有着只属于她的灿烂飞扬。

　　薛一言见陌陌回了话又开始兴奋起来，她支起身子拍拍胸口说：“对啊，听姐姐的准没错！”

　　“我今年十九岁。”陌陌这样回说。

　　“耶？”

　　“我们同年，可能我还比你大，所以，你不是姐姐。”

　　“····”薛一言这下郁闷了，因为她是高三休学了一年又重读，基本上比同班同学都要大上一岁，所以她一直以姐姐自称，优越感十足。结果这个又在看书的陌陌说她有可能还比自己大？难道陌陌也是留级生吗？没可能啊~

　　就在薛一言一脸郁卒地思考两人年龄问题时，陌陌翻着书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到底是个孩子心性的人，之前的话题被一句十九岁就这样轻松带了过去。她合上书本，习惯性地看向窗外的天空，女孩的灿烂么？她的灿烂似乎很久前就被挥霍尽了，如今别说开花，恐怕连含苞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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