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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紧急救援


  大地深处再度传来令人胆颤的轰隆闷响,头上的天花板扑簌簌地掉下一大蓬灰尘,碎石子沙子打在秦卿和冯庆春脸上身上,他们二人都训练有素的,连忙一个飞身就近找掩体躲了下去。

  有人在远处大叫:“余震了——余震了——”

  一时之间,基地里响成一片,破锣声和警报呜呜声,还有士兵集结的脚步声交织着。总算还是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秦卿在桌子底下趴了一会,眼见冯庆春被抖落的粉尘石灰堆成了泥人,只剩下一点红红的烟头火光在闪烁着。

  他忽然想到穆晓云还在基地里,刚被自己丢下来,她一向都不是个听话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跟连凯到家属招待所里去,大喊一声:“不好!”

  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往门外跑去。

  “我家那口子很重情重义,对朋友那是没的说。我怕他义气熏天帮穆晓云挡石子儿。”

  “去,石子儿又不是枪子儿。”秦卿骂道,他转念一想,“连凯还是把晓云带走了?”

  “嗯,到家属招待所去了——不是你交代的吗?”。

  秦卿不再作声,和冯庆春二人一块赶路,心头大石,却已经放下了一半。

  果然,来到家属招待所,穆晓云和连凯都好好的。

  应该来说,他们二人比起灰头土脸土里刨出来似的秦卿和冯庆春,还要更整齐一点。穆晓云根本只是头发稍微凌乱了,全身上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连凯也仅仅是出了一身汗而已。

  所以见到刚才撵走自己的秦卿,穆晓云反而还很惊讶:“咦?地震的时候跑到门外空地里去,不是常识来的吗?怎么你们还呆在危险的室内?”

  冯庆春心里取笑,还不是因为惦记着你这小妮子,让我冯大少爷陪着秦大少促膝谈心,谈成这幅模样。

  表面上却笑眯眯地看着穆晓云不说话。

  胆敢这样取笑秦卿,这女孩子看起来也不是等闲之辈,难怪秦卿一副感情细胞没发育完全的模样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你没事就好。”秦卿见到穆晓云,又恢复成那副绷起来的扑克脸。

  冯庆春快不行了,再在这里站下去,他非得把自己肚子憋破不可,于是拍拍连凯肩膀说:“走吧,我们那边抽烟去。”

  眼见冯庆春和连凯走开了,秦卿也转头想走。

  “秦卿。”

  穆晓云叫住了他。

  秦卿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再看穆晓云。

  “你……是不是生气了?”

  如果他再坚持说一句话,那么她就马上回去,再也不在这里逗留一分钟。

  “我不是生气。”秦卿的声音淡淡地,地震过后的天空,是见不到阳光的,只有一片压抑的灰气沉沉。被刚才余震所惊飞的鸟群,现在唧唧啾啾地,开始归巢,“我只是觉得……你太冒失了。”

  穆晓云低下头。

  这样冒失的她,原本就不像她自己啊。

  “不过……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秦卿静静地说下去,“听说这次大地震,很多地方都受到波及了。见到你平安无事,甚至还能想办法冲破交通困阻来到这儿来,忽然有种放心的感觉。”

  一边说着话,一边梳理自己的思绪,冯庆春刚才的话语,尤其清晰。

  佛说:当头棒喝。

  秦卿转过身去,重新对视穆晓云的眸。

  水光潋滟,那一片包容宽厚的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已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容身之处。

  “这次任务很危险。当然,我们都不希望会牺牲。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回来……所以,所以你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吗?”。

  心底某块冰封的荒野发出崩裂的声音,大朵大朵的春花自寒冰下伸出来,绽放芳华。穆晓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忽尔之间已经挂上了泪珠。

  秦卿走上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我……可以吗?”。

  “嗯,如果你愿意,请你留下来。”

  正无限喜悦中,身后传来冯庆春凝重的声音。

  “抱歉,两位。我很不想打断你们,可是秦卿,出情况了。”

  秦卿脸色微变,目光冷凝下来。冯庆春也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狠狠地甩到草丛中:“青城山有几个老外被困在山里了,路封了,人也受伤了,幸好还有食物和水。上头命令,得先派几个人去把他们弄出来。现在这个折骨眼不能发生外交纠纷。”

  “那派直升飞机过去就可以了啊。”

  “能走的飞机都出任务了,现在很多地方就指望空投救援物资呢。而且伤得最严重的那个就是翻译导游,现在处于昏迷状态。老外们自己瞎摸着越走越进深山里才被困。”冯庆春骂了一句粗话,“真是祸不单行。”

  “没有飞机咱们也没辙啊,派地面部队?”

  “这不找你商量吗。你是外交部的人吧,可能还需要你派人去跟他们交涉。如果需要派地面部队,我就去安排。”

  穆晓云想起,冯庆春是作战部有实权的。

  “地面部队进去损失会很大吧?”穆晓云这时插嘴问了句,青城山出了名的险峻,现在又是余震高发期,要是砸个什么石头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卿沉着脸说:“谁也不愿意派地面部队,因为还要到映秀镇和北川去呢。可是没办法啊,直升飞机都出去了。川路险峻,很多灾民被困在各个零星的地方,那些地方只能靠空投,救援物资一刻也不能等的。”

  “直升飞机……我这里倒有一架……”

  秦卿和冯庆春同时停下脚步,四道目光齐刷刷地盯着穆晓云。

  其实,不是穆晓云的直升飞机。

  是孙氏的直升飞机。

  秦卿和孙景炀也算是一起住过院的交情了,孙景炀很爽快地答应了借出直升飞机来。军区大院的停机坪都是现成的,秦卿和冯庆春又是实权派,一路绿灯开下来,半小时后直升飞机就来到了军区大院。

  救援物资和急救品很快准备就绪,出发的人是连凯、冯庆春和秦卿。当秦卿和孙家的飞机师接洽好之后,穆晓云从机舱里伸出脑袋来大喊:“秦卿,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走啊!”

  “晓云,你也去吗?”。

  “当然了,我怎么说也是外事处的工作人员。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穆晓云麻利地把耳机头盔安全带全部戴上,“走吧。”

  因为是普通的民用直升飞机,不比军用的空间大。而且要腾出位置来安置被救援人员,所以去的人只有他们四个,连凯和秦卿开飞机,冯庆春和穆晓云就坐在后座上。

  一个小时不到,直升飞机就来到了青城山附近,冯庆春展开军用地图,根据游客们提供的坐标,不断校对着方向,接近目标。

  在这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一场小型余震,那可真是地动山摇,穆晓云在半空中亲眼看着大山在颤抖,她的心也随着那些草木树林一块颤个不住。

  等到了山区,飞行难度马上就增加了,因为要低空搜索被困者,又要注意时不时从山上滚落的石块,飞行十分困难。秦卿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连凯和冯庆春也一脸凝重。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穆晓云戴上夜视仪帮忙搜寻地上的踪迹,直升飞机已经在一座山谷中,两旁都是悬崖峭壁。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刮得地上的大树东歪西倒地,却不见半个人影。

  又搜寻了一会,穆晓云终于见到树林间一抹鲜艳的红色若隐若现。

  “在那里!”

  在林间溪边一块巨石上,疲惫不堪地坐着的三个外国人,还有一个中国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伤势怎么样。

  刚才穆晓云见到的那抹红色,是这些人用树干挑起自己的鲜红色冲锋衣——这些老外还是蛮有自救意识的。

  秦卿看了一下地形,皱眉道:“不行,这里降落不了。”

  “只能用绳梯了。”冯庆春说着,把早已准备好的绳梯取了出来,他探出头去,正准备对下面的人喊话,忽然又缩回头来,尴尬地说:“糟了……刚才应该我开飞机的。我不懂洋文……”

  穆晓云闻言,立刻把脑袋伸出去,把扩音器放到唇边,用流利的英语说:“我们是解放军,特意来救大家的!现在我们将会把绳梯抛下来,请让伤者先上!”

  冯庆春瞪着穆晓云,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秦卿在后视镜里冲冯庆春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意思是说这就是穆晓云的实力。

  那几个老外见到终于有人来了,都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听到穆晓云的话,那几个人交头接耳了一会,边举头大喊:“伤者动不了,需要东西来固定!”

  穆晓云回头对冯庆春说:“怎么办,那个伤者动不了了。”

  冯庆春不假思索地说:“那好办。我们先把固定架悬吊下去,让他们把伤者固定在架子上,然后我们拉上来。”

  连凯这时把飞机全部交给秦卿控制,自己也爬到后面来,说:“我来帮忙。晓云,你先准备急救药物。我是医务兵,等会你当我的助手可以吧?”

  穆晓云这才放心点头。

  于是冯庆春和连凯把担架固定在绳梯上,悬垂了下去。那几个老外齐心合力把受伤导游固定在担架上,冯庆春和连凯再合力把他拉上来。

  那担架本来就不轻,再加上导游将近两百斤的体重,可着实花了一番力气,冯庆春和连凯两个大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了上来,已经浑身大汗。把担架解下来,冯庆春又再次把绳梯扔了下去接应别的人。

  那向导是个中国人,年纪很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左右,一脸书生气。

  稚气未脱的模样,很可能是个出来做兼职的学生。

  他浑身的衣服又是泥巴又是汗水血迹的,已经不成模样了,双目紧闭,脸如金纸,嘴唇发乌。连凯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和脉搏,又摸了摸他的体温,说:“山间寒冷,他体温太低了。”

  穆晓云连忙倒了一些白酒出来,在导游的胸口擦着为他取暖。连凯又去看他出血最多的下半截。

  “可能是骨折,然后那些老外又不懂急救,拖着他逃命,伤上加伤,就休克了。”连凯叹气,“只能简单处理一下,可能需要动手术,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时另外那几个老外也从绳梯爬上来了,他们也都不同程度地负了伤,除了一个手腕脱臼有点儿麻烦之外,别的也都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老外皮粗肉厚,连凯给他们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包扎起来,也就没大碍了。

  穆晓云一边帮连凯打下手,一边把装了食物和水的袋子打开,给大家补充体力。为首的老外在一口气干掉一大块巧克力,再喝了大半瓶水后,这才叹了口气说:“谢天谢地!你们来了!”

  “可以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吗?”。

  在绝处逢生之后,遇到一个细心体贴地照顾着大家,又会说流利英语的女孩子,穆晓云对那些老外来说简直就是天使一样的存在。

  那老外傻笑着说:“我们是前天进山的,想到山坳后面去溯溪。地震的时候躲起来了,结果再出来的时候,路已经断了。我们就打算沿着溪水回溯到有人的地方去,结果又遇到余震,潘为了救约翰逊,推开了他,他自己的腿就被石头砸断了。我们只好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潘应该是指那个导游,穆晓云问:“他是你们的导游吗?”。

  “对。我们都是川大的学生。六月正式入学,就先来这儿游览一下。潘是个好人。”这个名叫乔的老外说着比起大拇指,“解放军,你们一定要救他。”

  穆晓云微微一笑,不再问下去,人已经救出来了,接下去的手续自然有冯庆春去搞定。她说:“好。现在已经没事了,一小时后我们将会回到成都,你们放心休息吧。”

  “不,不能回成都了。”前面的秦卿忽然说道,他也是一口流利的英语。

  乔他们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专业的翻译,只觉得解放军里个个都一口流利外语,而且口音比他们还标准,都流露出惊讶神情。

  穆晓云吃惊道:“为什么?”

  “油不够。我们只能到都江堰去找地方降落。”秦卿言简意赅地吩咐道,“冯大少,你去联系都江堰的地方方面,看看有什么地方适合降落的。另外还需要安排医护人员到位。”

  冯庆春默契地答应一声,窜到前面座位上去忙活起来。

  穆晓云发现眼前这三个男人,包括说话流里流气的冯庆春在内,其实能力都非常强。大到开飞机,小到包扎伤口,样样通样样精。

  不像是普通的兵油子。

  “从小玩大的玩意儿嘿!”冯庆春看出穆晓云的疑惑,擦擦鼻子得意地叫。

  连凯沉着脸说:“你们从小玩起这些东西,我可没少花苦工去练习……”

  “是是是,你放心,我会好好教导你的。”冯庆春宠溺无限地看着连凯。

  穆晓云先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又玩味地想:难道这又是一起教官吃掉新兵蛋子的****事件?

  ——真是不正之风啊,不正之风。

  返程路上并不顺利,因为孙氏没想到穆晓云会这么快用直升飞机,所以调动出来时没有加油。油箱慢慢见底,一路上秦卿眉头紧皱着就没有舒展过。等摇摇晃晃地开到都江堰郊外的时候,秦卿大叫一声:“不行了!”

  可是都江堰郊外已经被难民所占领,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离联系好的紧急停机坪还有三公里呢!

  “秦卿,这里不行啊!”冯庆春呲牙咧嘴地叫。

  直升飞机的油只剩下最后一丝丝,秦卿说:“不行了!再不降落就要坠机啦!”

  老外们听不懂中文,不过看秦卿的脸色也知道事情发生了不妙的变化。穆晓云翻译道:“飞机油不够,必须找地方降落。”

  听到她的话,大家都变了脸色。乔忽然指着底下一块空地说:“这里行不行?”

  这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因为地震过后停电的缘故,城市也黑漆漆一片,只有零星烛火。

  周围能见度极低。秦卿打开探照灯,看到那是一块椭圆形的空地,草长得挺高的,一边挨着山,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没有人在这儿扎营——这地方如果发生泥石流的话,太危险了。

  冯庆春手搭凉棚看了一会,嚷嚷着:“应该可以,秦卿,试试看。”

  “草太高了!”秦卿摇头。

  冯庆春一下子急了:“你先把高度拉低看看,能降落就降落,不能降落咱们也可以跳下去。现在在半空中,等会儿油用光了咱们摔下去一准玩儿完!”

  秦卿一想也有道理,便把操纵飞机慢慢盘旋着下降。降落到一半的高度,秦卿才发现那块空地比看起来的要大一点,这儿原来可能是个荒废的游乐场之类的地方,地面不算平整,茅草长了有一人高,幸好这架直升飞机性能优越,算是勉强可以降落下来。

  冯庆春和连凯一边一个,默契地报着数字,秦卿根据他们的报数不断调整直升飞机的角度。

  终于,哐当一声巨响,穆晓云感到身不由己地往上一跳,浑身骨头都要被这一下子颠得散了架,然而飞机总算平安着陆了。

  来不及欢呼庆贺,两个行动自如的老外七手八脚地把潘导游抬出机舱来,接着是连凯搀着手腕脱臼那位,最后是冯庆春跳出机舱来。冯庆春回手要拉穆晓云,忽然之间,穆晓云感到脚下一阵熟悉的颤抖感,余震又来了!

  无数滚石碎块从山上滚下来,连凯赶忙和老外们往远离山脚的地方撤后,冯庆春抬眼一望,张大嘴巴,眼珠子都快要突出眼眶来。用不着他说,穆晓云已经听到了头顶上那令人肝颤的轰隆巨响,她把惊呆了的冯庆春狠命一推,自己却被另外一股大力身不由己地往机舱最里面拽去。

  所有的事情发生只不过短短一秒钟,穆晓云感到口鼻中充斥着浓重的土腥味,她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恍恍惚惚地,穆晓云觉得自己好像又死过一次。

  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

  “晓云……晓云……”

  穆晓云动了一动,身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着,沉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却没有什么疼痛感,看来自己没有受伤。她还没来得及谢天谢地,那个声音又在叫:“晓云……”

  “是秦卿吗?”。穆晓云一个激灵,醒了大半,她张口才叫了一声,马上有腥臭的泥土跑进嘴里,呛得她咳嗽起来。秦卿听到她的声音,喜道:“晓云,你没事。”

  听到她在咳嗽,秦卿又马上说:“忍着别咳嗽,这里氧气不多,可别压死了。”

  穆晓云连忙竭力把咳嗽憋回去,又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感觉了一下,周围是粗糙的布面,触手都是滑滑凉凉的,似乎是山上的泥土。秦卿说:“我们还在机舱里,余震引发泥石流,把我们埋住了。”

  泥石流!

  穆晓云一惊,手脚动了动,泥土马上哗啦流进来,填上了一部分空间。秦卿急道:“别动,别动。我来挖你出去。”

  “秦卿你还能动?”

  秦卿没有再搭理穆晓云,只是在头顶不断传来吭哧吭哧的挖掘沙土的声音。

  穆晓云心里一万个不解,余震发生的时候,秦卿和她都在机舱里,如果说秦卿和她一块被困在飞机里的话,他的活动空间应该也蛮狭窄才对。不过看起来他的情况要比自己乐观……

  秦卿动作很快,没一会就,穆晓云就感到眼前有黯淡的光线出现。她头上压着的东西被秦卿搬了开来,秦卿大概也累得狠了,搬开那东西后,就在旁边呼呼喘气。穆晓云试探着自己能够活动肩膀了,便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动作,从秦卿挖出来的狭小洞口蠕动出来。

  幸亏临行前换上了部队里的野战服,否则还是来的时候那条白裙子,现在就狼狈了……

  穆晓云没想到,外面的空间还蛮大的,她把上半身整个探出来的时候,秦卿也来帮忙了,原来他拿着手机来做照明。帮助穆晓云爬出来后,秦卿才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穆晓云坐下来,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秦卿,这里是哪里?”

  既然重生能够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穿越也不是不可能……就怕等会眼前一亮,自己跟秦卿来到了侏罗纪。

  “泥石流把整个山体都破坏了,直升飞机被埋在山底下,幸好这座山是个石头山,泥土分量不多,掉下来都是石块,也幸好我们都在机舱里,有高强度精钢为我们顶住掉下来的石头没有把我们压成肉饼。”

  秦卿笑着说道,笑容苦涩。

  穆晓云想起来了,泥石流发生的瞬间,是秦卿把她拉回机舱里,并且把她用极快的速度塞进座椅底下。在那种情况下,一个狭小的空间反而会增加生存机会。

  可是,眼前这个巨大空间又是怎么回事?

  “四川地区,溶洞本来就极多,山体崩坏,把直升飞机砸进山壁的这个洞里了,真是上帝保佑我们。”

  穆晓云意识到秦卿正在喘着粗气,她摸摸自己的兜里,手机居然还在,调亮了手电筒,原本昏暗狭窄的空间顿时映出一片光亮,而秦卿身上那一块一块的血迹,在灯光下刺眼非常。穆晓云大吃一惊:“秦卿,你受伤了!”

  “没事,皮肉外伤。”秦卿闭上眼睛,挨在已经变成一块破铁皮的机舱门上,“休息一会就好了……我刚才在机头位置,那儿全被石头砸碎了,没多少能用的东西。我看你那块地方还算完好,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带走,整理一下……我们要想办法出去。不然再来一次余震,我们就死定了。”

  后座因为空间比较大,又有各种减压减震的设备,确实保留得比较完好。这也是为什么秦卿受伤了,穆晓云却毫发无损的原因。

  穆晓云不是个怕事的,知道秦卿说得对,也不多话,用嘴巴叼着手机就去搬那些堵着机舱门的大石块。

  搬开了两块石块,整个机舱门就自己掉了出来,倒省了穆晓云不少力气。穆晓云爬进摇摇欲坠随时散架的机舱里,划拉了一番,多数东西都被乱石泥巴掩埋住了,穆晓云找到了半行军壶的水,一些包装还没有破掉的巧克力(里面的巧克力已经被被砸得完全没有了形状),穆晓云又翻到了急救箱,箱子早就坏掉了,但因为分上下两层,还有些纱布什么的勉强能用,她一气全翻出来,最惊喜的是有一把伞兵刀,那是冯庆春遗留下来的。这东西穆晓云知道,锋锐无匹,有血槽,强度大,硬度高,不光能够防身,还可以砍断普通粗细的树木——如果是秦卿操作的话。

  把东西都搜罗起来,穆晓云见刚才救自己一命的座椅还在摇摇欲坠,她咬咬牙,拿出伞兵刀来把座椅上的外皮割了两大块下来,把其中的一块皮子破成条子,做成一个简单的包裹把东西都包起,这才来到秦卿身边,把刀子递给他。

  “给你。”

  秦卿凭着手感接过来,顿时感觉到刀刃上的丝丝寒气,他拿出手机照亮一看,摇头道:“你拿着吧。我现在用不了。”

  穆晓云注意到他的血越出越多,就说:“我先给你处理一下吧。”

  秦卿没有表示反对,于是穆晓云小心翼翼地开始帮他脱衣服,只剥了左边的一半,穆晓云就忍不住一声惊呼!

  秦卿左边腰间,被划开了一个十多厘米长的大口子,皮肉外翻,鲜血淋漓!鲜血已经开始凝固,粘在衣服上,穆晓云剥到伤口位置时,秦卿忍不住一阵畏缩,穆晓云连忙缩手。

  “很疼吗?”。

  秦卿皱着眉头,满头大汗,他咬牙道:“没关系,你继续吧。咱们要抓紧时间。”

  于是穆晓云狠下心来,继续把和伤口粘连着的衣服剥离。等到全部撕下来后,秦卿已经嘴唇发白,却始终没有再吭一声,也没有再动一下。

  把清水倒在行军壶盖上,一点一点地清洗好秦卿的伤口,再简单地包扎上。秦卿穿好衣服,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冷峻。

  穆晓云搀扶着他,在秦卿的指点下,慢慢往溶洞深处走去。

  走了一会儿,秦卿嘿的一声,“原来这里是防空洞。”

  穆晓云也发现了,这个溶洞里,地面平整,地上的石笋,头顶的钟乳石,都被人为地削平了。

  这给了他们很大的方便。

  想来当年深挖洞广积粮,全国大修防空洞,四川的山中,这种溶洞很多,于是也就被人充分利用了起来。

  至于这些需要花几亿年才长大的石笋钟乳石什么的,也就被毫无羞愧地敲走拿去做各种建筑材料了,以致后来许多地质学家提起这段历史都痛心疾首。

  “防空洞一般都做过防震处理……没有天然溶洞那样容易坍塌。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秦卿摸索着,在一边墙上掀了几下,啪啪啪啪地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声音,几盏白炽灯亮了起来,在山洞顶上摇摇曳曳地,沿着幽深的水泥地道,延伸到那见不到的地底深处。秦卿脸上露出笑容:“太好了,隔了几十年,这些电灯竟然还有小部分能用。”

  四川盘底潮湿多雨,极容易损坏电器,尽管做过防渗漏处理,这些电灯能使用的也已经不多了。基本上十盏里只有两三盏能亮的,而这两三盏,在猛然通电亮了十来分钟后,也有许多烧掉了钨丝,再也不能打亮。

  尽管这样,也大大方便了穆晓云和秦卿的行进。而且秦卿说,防空洞有入口必定有出口,而且还不止一个。刚才他们爬进来那段,已经是防空洞的接近终端部分。

  因为泥石流破坏了山体,把直升飞机直接砸进了防空洞里的其中一间空屋里来,那个地方相当于防空洞里的“盲肠”,估计是以前堆放战略物资用的。

  走了一段路,又发生了一次小型余震,防空洞顶隆隆作响,泥沙灰尘掉落了二人一头一脸。不过真的如秦卿所说,这里做过防震处理,山洞并没有垮塌下来。

  只是想要继续前进却不能了,因为秦卿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晓云,我没关系,继续走。”

  秦卿还想勉强,穆晓云不答应:“不行。磨刀不误砍柴工,反正这里也震不垮!”

  她把秦卿沿着墙根放下,把一包巧克力递给他:“吃。”

  “……”秦卿咬了一口巧克力,看着穆晓云,若有所思。

  穆晓云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起来,问:“怎么了。”

  “你真严格。”

  “……外号秦始皇的,好像是你。”

  回想起培训中心那段日子,秦卿笑了起来。他一笑,扯动伤口,不由得哎哟一声。穆晓云连忙扶着他说:“很痛吗?真是的,注意一点嘛。”

  秦卿坐直了身子,却再也无法用力,只好不动。穆晓云刚想坐到他对面去,秦卿忽然说:“晓云……肩膀借我一下。”

  穆晓云愕然。

  等不及她的答复,秦卿已经把头挨到了她肩膀上,“我想休息一下……”

  红晕,瞬间蔓延到穆晓云脸上。

  心跳如雷。

  “晓云,你真好……对谁都那么关心。”秦卿少有的温和话语,在耳畔响起。

  “可能因为失去过吧……”

  因为失去过,才懂得珍惜。无论友情也好,亲情也好,都想要留在自己身边,不再失去。

  穆晓云叹了口气。

  “你有失去过吗?”。秦卿有点惊讶。

  ……当然,不过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不过,你是不同的。”穆晓云说,眼前是灰暗破败的水泥墙,地下深处的风吹过来,呜呜地,像某种怪兽在打鼾。头顶昏暗的白炽灯咯吱咯吱直响,活脱脱就是恐怖片里的气氛。

  但是因为有秦卿在身边,她一点都不害怕。

  “我?”

  秦卿又惊又喜,像听到什么好消息一样,一下子抬起头来。

  “是吗?”。

  “是啊……”

  不顾一切地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要见到他吗。也许是在危机当中,人的荷尔蒙指数会急剧上升,穆晓云完全抛却了往日的理智,她微微垂着头,双颊微红,眼睛,却是发亮的。

  “晓云,我……我想吻你……”

  多少年了,没有听过接吻之前,还要请求女方同意的。可秦卿却像最笨拙的青春期男孩子,按足礼数去提出这个请求。

  幸好他还算是懂事人,当穆晓云微微一笑没有吭声的时候,他居然无师自通地把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秦卿身上熟悉的清雅气息在穆晓云身前萦绕,羽毛般的轻触落在鼻尖上。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欲罢不能。

  秦卿的唇温热而略带粗糙,那是因为轻微脱水的关系,然而粗粝的触感在穆晓云柔嫩的唇上触碰,燃起的火焰却异常浓烈。他的大手扼上她的颈脖间,渐渐用劲,近乎粗鲁。

  热度持续升高,逐渐变成彼此间失去理智的需索,破败的水泥墙上,40年前的装饰目睹这清冷走廊上的一切,余震的威胁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无时不刻不悬在他们头顶上,然而,仿佛饮鸩止渴,即将末日到来,也无法阻止此刻的虽死犹生!

  “啊……”

  穆晓云浑身酥软,终于瘫倒在秦卿怀里,令他有了进一步贪婪索取的机会。女人娇弱的****犹如书卷摊开,蒸汽沸腾而出,暖了冰冷水泥地板。

  十指交缠,醉生梦死。

  像有万年岩底之花,噗地轻轻开放,吐出一团团的薄雾,掩映这大山底下的一切。

  难舍难分,终究要分开。穆晓云好不容易在秦卿的染指下逃离出来,喘息着说:“要走了。”

  大山巍峨,沉默而威严。

  大自然的威胁,无时无刻不在。四十年前战天斗地的岁月所造下的工程,终究给此刻被泥石流掩埋的秦卿和穆晓云带来一线生机。

  彼此搀扶着,分享了最后一块巧克力,带着剩下的一口清水,终于来到了地道的尽头。

  然而,上帝再次跟两人开了个玩笑:面前的地道口,竟然是铁将军把门。经过漫长岁月的腐蚀,那个锁头跟大门凝成一坨铁块,再也无法打开。

  修养再好如穆晓云,也忍不住爆出一句粗话。

  他们,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往回走,寻找另一个出口了。

  何况从眼前的情况不难推测出,别的出口应该也比这个好不了多少。

  “怎么办?”穆晓云无力地软倒下来,她第一次感到绝望,“秦卿,怎么办?!”

  秦卿倒要冷静一点,不过他受了伤,又走了那么长的路,情况比穆晓云还要更差一点,现在他只能斜斜地依靠在墙边,一边回复体力一边思考解决的方法。

  “那时候的钢铁,强度都不会太高,而且经过长时间的日晒雨淋还有最近的地震,只要外面没有被泥石流堵塞着,那就很容易打破。只需要有少量的炸药,就可以炸开。”秦卿边说边打量着门上几个锈蚀的洞孔,“甚至连炸孔都不用开,就有现成的。”

  “炸药的话,在地道里应该会有仓库储存。当时这些地方原本就是拿来堆放战略物资的,即使大部分受潮了,应该也有能用的。”穆晓云也在思考,“问题是——我们没有火。”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说直升飞机上没有点火的东西,一路走来,也没有任何能够点燃的物品,即使在半路上发现了一台柴油发电机,那些沾满柴油的破布可以作为优秀的燃料,本身却没法自燃。

  二人商量来商量去,始终没有个办法出来。秦卿见穆晓云也一脸倦容了,便把她揽入怀中说:“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穆晓云轻轻吁了口气,像温顺的绵羊,把脑袋歪在秦卿肩膀上。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

  过了一会,穆晓云问:“秦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

  秦卿还没有回答,那隐隐约约的隆隆声,眨眼间已经变得非常清晰。穆晓云和秦卿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见到了恐惧。

  ------题外话------

  初吻了~这里算是定情了么?嗯嗯,40万字,差不多该定情了(我才不会说我一早就想让他俩圈圈圈又叉叉叉呢抠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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