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穴尸影 1

　　一黑暗的洞穴中，古怀德和约翰静静地听着古永忠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洞壁中，然后幽幽地传进耳鼓。

　　“杜秃子平时好拿一杆大烟枪，当时他就用那烟枪戳着地，慢慢地画圈，说生死结之所以能困住活人，是因为结中的建筑通常没有明显的特色标志，再加上布结时术数师暗自通过四象方位布下‘气场’，使结中气流逊于常时，人入结后体内之气自然与气场相合，致使视觉失效。所以也可以说，在生死结中占主导的其实是听、嗅、触、味等统称为‘感觉’的东西，而非视力。破结只有一法，就是刺激五感，使术数师的气场被迫失效。”

　　“怎么刺激？”古怀德此时最关心的就是如何摆脱生死结。

　　“对视觉来说，红色是最有刺激效果的颜色，冲击力也最强。而腥气则能有效刺激嗅、触、味等感觉。如果配上让人感觉最恐怖的声音，那么就是破解生死结最好的办法！”古永忠的声音阴沉沉的。

　　“你的意思是？”

　　“杀人！”说完这句话，古永忠故意停顿了一下，“当时我们几个人也是这般反应，但杜秃子告诉我们，自古传下破解生死结的只有杀人一法，此外如孤身入结必须下大狠心断体破身，否则绝无出结可能。至于我们几人之中则要选择一人杀掉，然后出结后多赔些钱也就是了。”

　　“那你们后来杀人了吗？”说这话时，古怀德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杀了。”古永忠倒也平静，“我是入墓压穴的，自然不能杀，更何况有师傅在外压墓，马大牙和杜秃子也不敢。所以最后马大牙杀了一个跟班的，我们才得以出墓。而那个金陵当天也没得手，本来说要休整几日再去。谁知第三天察省就发生了战事，马大牙死于战火，我们也没有去成。”

　　对古永忠后面的话，古怀德显然没有兴趣听下去，他只是反复低吟着“杀人”两个字，抑扬顿挫。良久才听古永忠继续说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如今主子有难，做奴才的岂能独生！请主子用此刀杀了奴才，尽快逃离此洞方为上策。只是今后奴才再也不能为主子尽忠了！”说话间古永忠递过太平刀，声音哽咽起来。

　　古怀德平素对下人表面虽严厉，但为人其实最是宅心仁厚，此时听说要杀一人才能出此生死结，顿时犹豫不决。而身边的约翰教授也已从其口中得知真相，脸色阴沉，一语不发。虽然如此，古怀德也知道约翰教授的意思自然是要他杀了古永忠，他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山洞深处传来。古怀德如见到救星般指着黑暗处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尽量压低声音说道：“有人来了？”与此同时他站起身，弓腰向来人的方向望去，口中喃喃自语，“不会是安吉儿带人来救我们了吧？”他的话音未落，眼前就闪过道模糊的身影，接着一个中等身材，穿着身极为破烂的鄂伦州政府军军装的男子闪现在三人面前。只见他方脸长眼，左下颌有半个玉米粒大小的黑痣，双眼中充斥着混合了迷茫与刚毅的惆怅，怎么看怎么眼熟。古怀德瞬间就感觉这个男人好像就生活在他身边一般，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猛然间抬起头，才发现约翰教授和古永忠都在用极度怪异的眼神望着他，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嘴巴，这会儿要是弄两个茄子包，估计都能完完整整地塞进去。古怀德翻然醒悟，面前这个人难道不是自己吗？

　　也就是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古怀德确认了面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甚至连面颊上的那颗黑痣都在同一位置，难道真的仅仅是巧合吗？就在他惊异间，对面那个“古怀德”突然转过身，拼命往黑暗之处跑去，也就是一念间，古怀德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其实古怀德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追，但那一刻他全身都被搞清对方身份的想法驾驭着。他的确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人到底是谁。

　　古怀德的父亲多勒莽除一个正福晋还有三个侧福晋，共为他生育了子女十一人。古怀德是长子，也是正室所生，故顺理成章地在父亲安排下进了皇宫陪太子读书。那时候老佛爷去世没几年，紫禁城里还留着她的余威。而从见过的满朝文武到家里的弟妹、下人，古怀德从来没发现一个和自己长得这么像的人，简直就像站在镜子前修面一样。他边追边琢磨着。就在这个时候，迎面突然冲上两个人来，黑暗中古怀德和其中一人狠狠地撞到了一起。接着在两人的惊呼中，对方另一人手中一件冷冰冰的东西已然顶到了古怀德脑袋上。

　　“永忠——”古怀德开始向身后大声求援，接着就听面前一个女人惊愕的叫声响起，“哦，古，是你吗？”听起来像是安吉儿的声音。

　　“安吉儿？”古怀德小心地问道。

　　“果然是你！”黑暗中安吉儿摸索着抱住了古怀德，接着就听她用英语大声告诉身后的人，原来和她在一起的是梅切尔。

　　“你们怎么到这儿的？”古怀德此时也顾不上找那个“古怀德”了，抱着安吉儿边亲边问。只听安吉儿用混杂着喜悦的颤抖声音说道：“古，见到你我太高兴了，但我们现在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说话间，安吉儿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

　　“为什么？”

　　“！”梅切尔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亦如脸色般苍白。虽然古怀德看不见，但他相信此时的梅切尔一定是这样。果然，随着古永忠和约翰教授的到来，他们的手电筒光亮印证了他的想法。

　　“？”古怀德的脸色也立即变得苍白，他知道这个词的含义并不仅仅是变异体那么简单，更多时候它代表的则是一种类人的无生命体——僵尸！

　　“是德古拉，我们快走。”安吉儿挣扎着站起身就要跑，却被古怀德拦住了，“安吉儿，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真的是。”安吉儿的中文还不太好，所以只能用吸血鬼的英文来代替。但无论是翻译为僵尸的，还是吸血鬼的，安吉儿和梅切尔都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古怀德，他们身后有着难以抵御的，有可能剥夺他们生存权利的邪恶力量。

　　古怀德抬起头，眼前仿佛出现了他刚刚到M国时那一幕幕令人啼笑皆非的场面和安吉儿带着鼓励的目光。那时候他们刚刚相识，但古怀德在安吉儿的目光中好像见到了相识多年的知己。那是一种有别于寻常的，古怀德在紫禁城内外从未见过的魅力。

　　也只有这时，古怀德才能拿出面对恐惧的勇气。他站起身，用恶狠狠的目光望着面前黯黑的空间，良久才对古永忠幽幽地说道：“永忠，安吉儿说他们身后有僵尸，你收拾下，守护大家快走。”

　　“哦，那主子您呢？”古永忠提着太平刀让约翰教授和安吉儿先过去，然后领着梅切尔准备走，有点不放心地问道。只听古怀德冷哼了一声，缓缓点了点头，“我当然是和他们一起走，你殿后。”说着话他拉起安吉儿，刚要走的当口就听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枪声。接着就在他们发愣时，三个可怕的影子闪现在众人眼前。

　　去M国前，如果告诉古怀德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僵尸存在，他绝对是将信将疑。印象中，那种俗称为“旱魃”的东西一直伴随着老夫子陈宝琛严肃的面孔而存在于他的记忆深处。而去M国后，古怀德开始坚信世界上是没有所谓吸血鬼或僵尸存在的。不过今天，古怀德在现实面前开始悄然改变看法。因为虽然黑暗，但他依然可以从两束昏暗的手电筒光中看到面前三个僵尸的恐怖尊容。

　　首先，这三个僵尸是可以使用工具的，这在古怀德看来它们应该属于僵尸中进化程度较高的一个等级。它们三个身上都挂着破破烂烂的布条，从衣服上基本看不出它们原来的身份；但其中两个手中的型号冲锋枪却暴露了身份。这种去年才量产的武器，平常的探险或考古人员绝无搞到的可能，更别说是两支了。而另外一个身材略矮的僵尸则一手提着工兵铲，一手拿着军用防水的强光手电筒，这在可以搞到M国式装备的约翰教授看来也是颇为奢侈的。

　　三个僵尸表情狰狞，面色青紫，有点像因为痛苦而把五官强行扭到一起的样子，看不出本来的容貌。但它们的嘴角无一例外地流淌着未擦干的猩红黏液，目光中放射出凝重与凄厉。其中一个斜挎着只鼓鼓囊囊的军用背包。

　　“它们一定是鄂伦州政府军的秘密部队。”约翰教授沉着冷静，丝毫没有因为僵尸的出现而丧失理智。

　　“我觉得……”古怀德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见三个僵尸已经用难以想象的速度向他们冲来，一个打手电筒两个左右包抄，好像商量好似的把几个人瞬间围拢在中间。几乎同时，三个僵尸的嘴巴都张开，发出难听的“啊——啊——”声。

　　“主子，往前跑！”古永忠抬脚踢开面前的僵尸，趁其端枪时挥刀砍向对方手腕，与此同时，他厉声呼喊古怀德众人向僵尸出现的反方向跑。古怀德慌忙中拉着安吉儿却跑错了道，冲着僵尸出现的通道就飞奔下去，经过一个僵尸身边时，约翰教授的手电筒光正好晃动过来，古怀德清晰地看到层层布条下裸露的肌肤与脸上的颜色一般青紫发黑。

　　因为身后有古永忠挡住僵尸，所以约翰和梅切尔也跟在古怀德身后跑来，谁知没跑几步，面前就传出阵阵稠密的脚步声，接着一群黑压压的影子从通道中冲出来。众人定睛看时无一不被吓得心惊胆战，原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足足有一个加强排的僵尸。

　　看样子这是这支秘密部队的主力了，不知道缘何都变成了僵尸。比起之前那三个，它们的衣着相对要整齐得多，但可怕的是它们几乎所有人都拿着武器，而且全部是现役部队的制式装备。除了刚刚见过的型号冲锋枪，还有自动步枪、手枪及不少莫辛纳干步枪，整个一个鄂伦州政府军的野战部队。这哪里像探险，根本就是场遭遇战。要是没有一个连的正规军配合，就算古怀德他们几个人是钢筋铁骨也不敌它们。只见在几道明晃晃的手电筒光照射下，僵尸们青紫色的面孔中露出兴奋的神情，甚至有几个还咧开嘴笑了起来，而笑的时候，猩红色的黏液就会顺着嘴角流下。

　　二前方走不通，自然要往回跑。可是刚转过头，古怀德就惊奇地发现身后竟然只有三个僵尸呆呆地伫立在那，而它们前后左右均无古永忠在场，甚至连尸体都没有。

　　他去哪儿了？僵尸身后是几十米的黑暗通道，也是古怀德他们刚刚跑过来的通道。如果古永忠不敌僵尸的话往那边跑应该没错，但此时主子在这边，奴才无论如何也应该牵制住对方，怎么可能自己逃跑呢？在这一点上，古怀德完全相信他会战斗到底。

　　可是他去哪里了？就算是被吃掉也不会这么快，几分钟的工夫连尸体也不见了。不过现在显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让古怀德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大片僵尸已经到了跟前。古怀德拉着安吉儿，簇拥着约翰教授和梅切尔跌跌撞撞地冲向持有两支冲锋枪的三个僵尸。

　　可就在僵尸端起冲锋枪的时候，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古永忠潇洒的身影和他那把太平刀又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此时，拿手电筒的僵尸被他一刀砍中脖颈，跌倒在地。

　　“主子快走，这些家伙已经不会使枪了。”古永忠抽刀将另外两个僵尸拦住，让古怀德众人过去。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这两个握着冲锋枪的僵尸拿手中的武器当擀面杖使，抡起来和古永忠敲敲打打。古怀德这才放心，连忙让大家赶快过去，准备顺着通道跑上一阵再说。谁知道安吉儿刚迈过地上的僵尸尸体时，那家伙突然抬起头咬住了她的登山靴，吓得安吉儿一声尖叫，脸色苍白无比。

　　古怀德、梅切尔甚至连约翰教授都被吓了一跳，待看清形势后又突然像商量好一般，同时抬脚向地上的僵尸连踢带踹，最后好不容易把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僵尸杀死时，身后的大批僵尸已经围了上来。他们只得跌跌撞撞地跑到通道尽头的拐弯处，靠着石壁又勉强挪了几米，最后包括古永忠在内的五个人完全被挥着各式枪托的僵尸们包围在石壁边上，安吉儿甚至还被卡在了一道石缝里，被一个僵尸死死抱住，而她的脚下则踩着一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下的僵尸。

　　“啊——”面对僵尸与它那张口时的满口牙齿，安吉儿发出了最后的哀鸣。可此时古怀德、古永忠、梅切尔与约翰教授的身边都围拢着数个同样威胁他们生命的僵尸。

　　也就是说，似乎没有人有能力在这个时间去救安吉儿。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枪声响了。

　　就像小说所描述的那样，运气好或重要的人在关键时刻都会有人帮忙。因为就在一个僵尸准备扑向安吉儿的时候，他们身后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枪声。

　　安吉儿身前的几个僵尸因后背中弹，而被子弹强大的冲击力打出了一个个碗口大的伤口，鲜血卷着皮肉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它们挣扎着转过身，挥舞起手中装满子弹的武器，却不知道如何砸下去。别小看这几枪，这可为安吉儿留下了不少喘息的空间，使她能在墙壁上滚动着身子来躲开向自己砸下来的僵尸尸体。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恐惧而造成的行动迟缓，移了几米的安吉儿还是因为躲闪不及时被一具因中枪而死的僵尸砸到。她大叫一声，只听到身后传来轰然巨响，墙壁竟在这个力量的作用下裂开了一道缝隙，安吉儿掉了进去。

　　就在安吉儿掉进墙壁裂缝的时候，僵尸群身后开枪的男人也冲了过来。此时他手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光，正挥舞着一把匕首，施展开近身战法与僵尸战成一团。他的加入大大缓解了古怀德等人的压力，最后他和古永忠身边几乎围拢了全部的僵尸。

　　古怀德腾出身子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僵尸包围的罅隙中看见救他们的人是古永贵，看来他是刚从另外一个洞出来的。此时古怀德注意到安吉儿不见了。就在他疑惑间，听到了安吉儿从石壁那头发出的呼救声，他找了许久才看到原来安吉儿刚才所倚的竟是个暗藏的石门，分左右两扇合闭，几乎与石墙融为一体。当她被僵尸砸中后加上本身的重力，竟把石门砸开了个缝。

　　此时的他已顾不上考虑石门里面安全不安全的问题了，听到安吉儿喊他连想也不想就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同时还拉了一把约翰教授和梅切尔。于是两个正愁有几个僵尸逼上来的师徒也挤进了石门中，在外面苦战僵尸的就只有古永忠和古永贵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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