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尸骨无存（大修）
第19章019
“杳杳，你今儿要不就在我这里歇下吧，现在夜色已经深了，你独自回梧塘院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姜曼皎端起侍女送来的杯盏漱了漱口之后，抬眼望了望门外的夜色，看向正在巧儿的伺候下准备穿好斗篷离开的苏菁仪，不无担心的劝道。
苏菁仪由着巧儿为自己穿上厚实的斗篷，接过凌燕送来的手炉揣进怀中，对着一脸倦色的姜曼皎乖巧笑笑后说道。
“今晚天气不错，而且刚刚这锅子实在是吃的我肚里满满，都撑着了，我也正好走走消消食儿，就不在这儿打扰二姐姐休息了，待明日里再来寻二姐姐玩耍。”
先前在院子里那一顿折腾，姜曼皎强撑着气势，目送着仆妇们强硬的将乔绵绵送走后，便一直言色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连姜霖瑾特地送来的鹿肉都没吃几口，全被投喂进了苏菁仪的肚中，将她撑的肚儿圆圆。
这会子见二姐姐眼下是红肿的双眼都遮盖不住地青灰色，苏菁仪只想劝她好好歇息歇息才是。
因而拒绝了她的留宿邀请，打算与巧儿两人慢慢走回梧塘院去。
倒是在迈出房门的那一刻，听到早早放下碗筷坐在一旁品茶的姜霖瑾站起身来，从一旁拿起自己的斗篷后，径直跟上了苏菁仪的步伐，貌若随意的对姜曼皎说道。
“不必担心，我会送杳杳回去。”
见着自家大哥表态会护送苏菁仪回去，姜曼皎自是没有什么不行的，要知道先前那会子若不是大哥及时出现，杳杳今日非得遭罪了不可。
想到那一出令人难堪的戏，姜曼皎连日来的暗自神伤情绪中，倒是第一次有了一种怀疑的心绪，贺敬这人到底值不值得她如此伤怀？
因着来的是后院，姜霖瑾自是没有将十三带来，这会子背手跟在苏菁仪和她的侍女身后，黯黑的眸子中幽光闪过，忽然想起了下午时分，太子特意从宫里送来的那则消息。
“杳杳，我有话跟你说。”
姜霖瑾站定，对着前头快步行走，就跟身后有猎犬撵着跑一般的小野兔的背影，缓缓说道。
苏菁仪拢住手炉，快步朝前走着，听到姜霖瑾的话语后仍是毫不停歇，她头也不回的回道。
“夜色已经深了，我想休息了。有什么事情表哥明日在荣寿堂，给外祖母请安的时候告诉我就行。”
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看的姜霖瑾眼底涌出层层笑意，将幽深的瞳眸点缀出犹如夜空中烟花般的光彩，他低头随意摩挲着指间的扳指，满是戏谑的开口说道。
“看来杳杳并不是很想念姑父啊，连姑父的消息都不想第一时间知晓。”
苏菁仪闻言顿住，长叹一口气，眉心皱起有些不耐的转身，冲身后那人指摘道。
“表兄拿我寻开心也得有个度才是！若是我爹爹有什么消息，也和该是我娘亲告知我才是，怎么会需要表兄你来告知我？”
裹着海青色斗篷的小姑娘，满是不耐的怒目而视，脸颊被气的微微泛红，一双琥珀琉璃珠一般的眼仁中满是不满的质问之意，亮晶晶的就像是被踩到了脚的猫儿，很是气恼的模样。
姜霖瑾不慌不忙的朝前方走了两步，停在苏菁仪身前，伸手微微屈指弹了一下她的眉心，在苏菁仪眼底窜起愤怒的小火苗时，坏笑着打趣道。
“杳杳真是每次一生气，就硬要唤我表兄来膈应我才开心是吗？”
“怎的脾气这般大，我听旁人对你的评价，可都是说你性子软和，容易被人欺负的，偏生对着你表哥我，你就这般喜欢闹脾气，真是皮！”
苏菁仪被姜霖瑾突如其来的亲近动作，惹的脑内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轰然断裂，她其实本也不是什么软和性子，只是在长辈面前一向乖巧罢了。
前世与他耳鬓厮磨的日子里，她也曾因着他的纵容，显现出自己娇蛮任性的一面，一时之间分不清眼前的景象，她扬起因着雪天特意穿上小皮靴的脚丫，对着姜霖瑾的小腿肚就是狠狠的一脚踹了过去。
待到被身旁巧儿的惊呼声唤回理智，苏菁仪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早已不是那个会靠在贵妃榻上，笑看她任性闹腾的人了。
僵着头颈，顺着姜霖瑾衣袍下摆处的水渍脚印望上去时，出乎意料的对上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眸。
男子的眼眸中，一丝一毫都没有因为被一个姑娘家挑衅而生出的恼意，反而是跟秋日里那庄子上送来的，浅浅琥珀色泽的香甜蜜糖一般，盛满了让人不自觉陷入其中的浓浓蜜意。
被这样的眼神直直注视着，苏菁仪只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口一般，不适的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再不敢与他对视，埋头盯着自己裙边的捣药玉兔绣花低声嘀咕道。
“对不起表哥，杳杳不是故意的”
男子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这颗恨不得埋到胸前去的小脑瓜，给了跟在苏菁仪身边那个咋咋呼呼，又打算惊呼的侍女一个警告的眼神，言辞之间却满是与眼神不符的温和气息。
“表哥并没有怪杳杳，杳杳多活动活动才对身子有益！”
感受到随着夜色的逐渐浓稠，吹拂而过的风也愈发的冷了，到底是顾忌苏菁仪一贯身子娇弱，姜霖瑾收回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闻到手指上沾染上的蔷薇发油的香味，缓缓解释道。
“陛下有意调姑父入京任职，想来这两日就会正式颁发旨意了，如无意外，姑父应该年前就会入京。”
“明日里父亲应该也会将这个消息告知姑母，之后的日子里，表妹可能需要帮衬着姑母定下苏府将来居住的宅邸才是。”
被姜霖瑾透露的消息弄懵，苏菁仪像个人偶一般，被巧儿带着回到房间，梳洗完毕躺进软被之中时，脑袋里都还没能消化这个消息。
明明在前些时候，她之前的梦中，一直到爹娘遇害之时，他们一家都是在宁远城生活的啊？
这会子怎么突然就需要进京了？
难不成梦境只是会警示她需要注意的地方，而不会透露其他无关的信息吗？
可即便是如此，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对不上的情况呢？
脑子里乱哄哄的念头使苏菁仪睡的很不安稳，她于一片昏昏沉沉之间抬眼望去，入目的却是苏府满目缟素的场面。
腊月的日子，江南的小城并不像是盛京，不会是漫天席卷的鹅毛大雪，通常只会是细小的雪花纷飞。
被秦嬷嬷抱在怀中的煜哥儿，犹自伸出小手想要去抓一片雪花玩耍，他还没能明白为什么今日一大早的就要穿上这些白麻外披站在大门之外，也不明白阿姐为何那般形容狼狈。
往日里娇嫩鲜妍的少女，现下双目红肿，嘴唇皲裂，无力的由巧儿搀扶着站在门边，那双遍布血丝的双眼一瞬不移的盯着远处巷口那缓缓行来的驴车。
驴车之上并排放着两口黑亮的棺木，在雪天行走的过程中，上面已经盖上了细蒙蒙的一层白雪，似是下一瞬就要融入这天地之间了一般。
苏菁仪脑内一片混沌，只觉得管家哽咽的声音似是从天边传来一般，让她听的好不真切。
“姑娘，老爷和夫人，在被盗匪追逐之时，随着马车一块落入了山崖，老奴无能，没能将老爷夫人的尸骨寻回来啊！！”
“没能寻回来呢”“天呐，那岂不是尸骨无存？苏大人这样好的官员，真是可惜了”
周围街坊的细细碎语落入苏菁仪耳中，她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一手死死抓住巧儿一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去寻爹娘，管家寻不到她去寻总是可以的，她是他们最疼爱的杳杳，他们不会舍得丢下她的。
却只能徒劳无力的一次次，再次摔进雪地里，沾染上满襟污水
后来的一切记忆都是那样的浑浑噩噩，好像有侍从通报，镇国公世子正好在江南办差事，直接取道宁远来替老爷夫人主理丧事。
好像出殡那日，自己一趟趟，不管不顾的抓住装了娘亲衣物的棺木，死死不愿放手，最后似乎是煜哥儿冰凉的小手抓住了自己鲜血淋漓的指尖，不住哭喊着。
“阿姐，阿姐，你不要丢下我，阿姐，我害怕”
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一道原本被她忽视的猜测愈发明晰，直至如雷贯耳般直击她的双耳。
“从无匪患的宁远地界，为何会突然出现那般穷凶极恶之徒？”
“难道是与爹爹即将进京的调任有关吗？是不是有人要害爹爹！”
睡梦中的苏菁仪因着这可怖的猜测生出一身冷汗，卧在床榻之中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来。
呻吟声将歇在外间的巧儿吵醒，她快步奔进帐内一看，就见她家姑娘正面若金纸的躺在床上，惨白的唇瓣上已经干裂起皮，密集的汗珠随着脸颊滚入发间，巧儿伸手一探，苏菁仪额头上已然是一片滚烫。
半夜的梧塘院再次喧闹了起来，闻讯而至的姜氏与镇国公夫人匆匆赶来，见着小姑子对着已然陷入昏厥的杳杳默默落泪，程氏冷下脸来，不顾巧儿是苏家的侍女，厉声问道。
“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你这丫头没有细心照顾，你家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又起了高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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