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遇到什么好事了？
迟凛的时间相对论再次崩塌了片刻。
他僵直着，不敢回头看，一直到……
一直到那只手又轻轻收起。
但没有脚步声。
人就在墙壁后，隔着一段缺口，和他隔墙相倚。
迟凛不敢动，而背后的人好像也相当喜欢这种欲擒故纵的感觉。
风吹过，将一张小纸条吹了过来。
——打开通讯器。
标准的行楷这么写着。
迟凛艰难地拿起了挂在腰间的企鹅机。
他看到一个相当陌生的号码发了信息过来——完全是匿名状态，直接显示了“？？？”。
原来通讯的另一方还能匿名，从来都没见过……
？？？：还好吗。
迟凛缓了半天神，才颤抖着手指打下一行：……嗯。
？？？：意外吗？我在这里。
c：……嗯。
？？？：有事，路过。
c：……。
？？？：为什么救人？
简短的几句话，却给迟凛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他好像被人看透了，彻底。
会长恰巧在这里，他完全不知道。
会长居然不但在这里，还……观望到了全程？
但他为什么……不开口呢。
迟凛感到些许难过，不知道是会长故意在拿上次传纸条的事调侃他，还是单纯不想和新人等级的他开口说话。
但他还是继续，打了一行字。
c：因为……来不及。
？？？：来不及？
c：来不及等到专业救援。而且……
c：我的价值……即是如此。历来，为救他人而活着。
？？？：哦？
c：昔日有人救了我，算是培育。
c：他的目的就是培养可用之人，应对危机。
c：……抱歉，这么说可能有些模糊，也有些奇怪。我是服务于光明之人，牺牲本就是己任，也不该畏惧牺牲……仅此而已。
半天没有新的信息传来。
迟凛望着自己发出的文字，开始后悔。
……这写的是什么啊，中二病发作？虽然是实情，可压缩完就怎么看怎么都有种怪怪的感觉。
可能面对会长，他总想力求完美，可每次都做不到。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大脑现在半数空白，身体却渐渐放松，好像沉浸在了海水拍荡的气息之中。
太羞耻了，他居然会如此喜欢会长身上飘散的舒适气息。
迟凛都不敢捂脸，还好有口罩能拦着，而企鹅机也适时重新传来嗡地一声。
？？？：你不该畏惧，但却依然畏惧？
c：……？
？？？：没有人会平静接受死亡。你也是人。
迟凛呼吸一窒。
他本就羞耻，现在更感觉无地自容。
会长居然从一个简单的“不该”二字中看穿了他，甚至读出了他那点淡淡的……不甘心感。
c：……我怕死。只是更怕……
c：怕没有任何价值地活着。
c：因为……
？？？：死后没人会记住你，是吗。
迟凛手指一抖。
他不是故意的，企鹅机却没抓住，落到地面上，摔出清脆的一声。
身后似乎再次传来声轻笑。
迟凛紧张到手指都是僵硬的，比做任务时更甚。
但他却依然有余力为身后的清浅感恍惚了一秒。
真的是会长，本人。
昔日ny大厦顶端，也是他。
c：……对不起。
c：……是的。
在段位比他高很多的人面前，迟凛实在无法隐藏。
他甚至都想不明白会长是怎么看透他的。他暴露了什么吗？
？？？：放心，会有人一直记得你。
c：是吗。例如……
迟凛发下去就后悔了，可惜撤不回。
果然会长也没发什么过分的言论，就简简单单地又转了话题。
？？？：你用纸飞机了吗？
c：……嗯？
？？？：危机时刻，记得用。
？？？：不然就失去了意义。
c：那个纸飞机……真的是靠……
？？？：你猜呢。
？？？：该走了。再会。
迟凛还想说点什么，话题却突兀地断掉了。
身边扬起微风，待风结束时，气息也渐渐消失。
迟凛望着手里这一排聊天记录，说不出话。
他甚至不记得有没有听到会长走路的脚步声，这个人实在太神秘了。
虽然想问的都没问出口。飞机是否真的靠“心意”驱动……他也不知道。
会长会出现在这里……单纯只是“缘分”吗？
他和会长居然如此有缘，想都不敢想。
……
后来，回去的路上，迟凛不知道把两人的聊天记录看了多少次。
每看一次都像是再被处刑一遍，恨不得口罩再加深几层。
但他的心情却非常、非常好，以至于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浑身都轻松了不少，完全把昨天的危机忘到了脑后。
天气也是难得的大晴天。殷凡同也难得地打来电话，邀约两人来参加“特殊任务”。
其实就是变相找他们出去玩，趁都没活干的时候散散心。
“我不太想去啊，阿凡。今天还要做别的工作呢？”
和煦所谓的别的工作是在附近的超市帮忙，分发下传单之类。他不参与调查的时候就把这当做消遣，打打零工多赚点钱。
“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偶尔不该放松下？”
“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我可是拖家带口的。”
和煦总用“拖家带口”来形容自己，而他好像也一直确实非常缺钱。
迟凛也对这点非常介意，但询问过和煦几次，他都支支吾吾避而不谈，也就只能作罢了。
但听殷凡同稍微透露过一些，好像和煦经常会向医院跑。那家医院很偏僻，靠近山系，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过去。
迟凛不会埋怨和煦背着自己去医院探望谁却不说，却经常默默地将自己赚的钱多转给和煦一部分，以组织的名义。
所以和煦这个月的到手奖金又是离谱地比他们都高一大截，不过和煦这点比较迟钝，从未对比过，也未曾察觉。
“行。”殷凡同也大方，“我替你请假，三倍当天奖金，去不去？”
“我去发单子一天能赚200多呢！”
“一千，成交吗？”
“……这可是你说的。我绝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单纯因为咱们三个关系比较好。”和煦小声嘟囔了两句，“地址发来。”
迟凛在车上，就坐在和煦另一边。
他忍不住想笑。明明都已经准备好出发了，可怜的阿凡，被彻头彻尾地套路了。
阳光和暖，他们三个跑到游乐园会合。
殷凡同虽然看起来一副阳光都穿透不了的样子，但对朋友出手真的是相当大方。
不但好心地给他们买了云霄飞车体验套餐，还好心出钱，带他们免费去游览所有跟高空有关的项目。
迟凛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为了节约午餐——反正他现在看到冰激凌上面的圈都会眩晕。
“这就尽兴了？还早得很。”殷凡同倒是很惬意，他又没上去，光在一旁帮这两人拍照留念，还笑得开心，“听闻新建好的鬼屋也相当不错，去看看？”
这家游乐园的鬼屋叫“逃离疯人院”，乍一听就非常有梗，而且又是很多人都来挑战、结果都以尖叫和失败而告终的项目。
“呵呵。”和煦在一旁吐完了才虚弱地笑了笑，“我看透你了，你是打算自己过去扮演‘疯子’，是吗？”
“那怎么可能，不要乱诬陷，我可是好人。”殷凡同举起双手，“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最多在场内循环播放点恐怖背景音、突然窜出来吓你们一跳，或者最多不过花钱雇一群广场舞大妈化个妆出来和你们热情见面，对不对？”
嗯，“最多”。
迟凛有那么一刻也衷心希望他能被大妈拎拖鞋追着打，但还是算了。
密室脱逃而已，集中在解谜上倒是没什么。
……十五分钟后。
整场首位通关的迟凛一个人站在出口外，颇为无奈地听着里面和煦被各路“疯子”追赶发出的尖叫。
他默默地向窗口祈祷了下，还跑出去买了三份果茶饮料。
……可惜今天没有殷凡同喜欢的浓烈鸡尾酒了。
迟凛找了个大树下的长椅坐着，遥望着鬼屋……莫名突然一愣。
远处过山车轨道的一角从鬼屋这个方向望过去，就像是天空中突然多了个塔尖一样。
明明阳光明媚，他却感到了些许寒意，甚至不敢继续观望。
手机里堆积了两三条“不夜城”的刘强发来的信息，来之前就传来了。
刘强：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啊。虽然成哥不让大家介入……可我们也不能这么惯着他，是不是？
刘强：真要去结冥婚怎么办！我可不想将来认个鬼娃娃当大侄子啊！！凛哥，有时间来一趟？
刘强：我得想想办法，看看要不先从老大那儿套点话？
迟凛已经一晚上加快小一天没给刘强回信息了，他现在依然看着屏幕犹豫。
“塔”，都市怪谈。
会长禁止触碰，会有危险。
但……
会长没有说，要是有交情的人被卷入了其中，该怎么办？
——会有人一直记得你。
迟凛不敢这么去设想，但会长……他如果真的在无声地担心着自己……
他又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能发过去信息回应，肩膀却再次被人拍了拍。
“会长……”
迟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快跳起来，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也后悔了，因为殷凡同就站在他身后，一脸做作的惊讶。
“‘会长’？这是什么称呼，我去了趟鬼屋、升级了？”
面对殷凡同的调侃，迟凛不知所措，只能转过目光。
“看来你有心上人啊。”殷凡同笑了，毫不客气地从他手里夺了杯果茶，“之前遇到什么好事了，嗯？”
“我没有……”
“都写在你的脸上了，满脸都写着满足——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殷凡同顺势搂过迟凛的肩膀，俯在他耳畔，神神秘秘，“说，‘会长’是谁，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没有……就是没有。”
迟凛脸红，将殷凡同推开，自己喝了口果茶来掩饰——
“你不说，我就追你了啊。”
迟凛差点被这口果茶呛到，连连咳嗽。
“开个玩笑，看你吓的。”殷凡同又拍了下他，“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要是我先出手，咱们早就因为早恋被撵出学校了，还能轮到那小子吗，嗯？”
“……”
“但最近不算太平，凛。你太单纯，别到处乱逛。”殷凡同其实不喝果茶，只咬了下吸管，“尤其是风头正盛的地方，最好都不要接近。”
“……风头正盛？”
“蓬勃的，发展中的，遍布世界的，深藏不露的。”殷凡同搅动了两下果茶，“虽然你一向好奇心强，要去探索也无可厚非……真遇上了，也不是不能陪你走一趟。”
“……你在说什么，阿凡？”
迟凛有些迷茫，是真的迷茫。
他知道殷凡同历来喜欢大人范和打哑谜，但这次……什么跟什么？
……是在提示他不要靠近哪里？
“放心，只有我最终不会抛弃你。”殷凡同指指鬼屋方向，“快去救小和吧，尊敬的第一名，还是怎么都超不过你，哈哈——再晚点，你的小和要先成疯子了。”
迟凛一头雾水。
他向着鬼屋走去，转过头，殷凡同还跟他摆摆手。
……这才是真实的谜语人。
迟凛抛开古怪感，刚要去“拯救”和煦，手机却在进入阴暗环境的前一刻突然响起。
对面是个中老年男声，听上去低沉又冷酷。
“你是不是迟凛？”
“你——”
“别废话。你妈妈在我旁边——山景医院，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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