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柳巷花衢寻故友
碧水十三峰的山脚有许多镇子，虽比不得柳州那般繁华，却也自成诗意清新的情调，碧水绕流在镇子间，远处蜿蜒的十三峰云雾缭绕，隐隐约约好似仙境。
淡云斜照着山明，细草软沙溪路马蹄轻。
距山门最近的春风镇最是热闹，街头巷尾都有姑娘在叫卖石榴花，似乎一年四季都有采不尽的花，用来向情人表达爱意。
街上时常有下山采买的碧水十三峰修士，在镇中百姓的眼里已是见怪不怪，只是像晏不识这样，穿得跟个火鸡似的招摇过街的，倒还真是从未见过。
“师尊，你的衣服都不换洗的吗？”永怀尘纠结了许久，终于提出了这个问题。
晏不识的大红袍子数年如一日穿在身上，像是从来不换衣服似的。
哪怕永怀尘没有穿碧水十三峰的校服，二人走在街上也招来了不少议论，竟还惹得众人纷纷猜测起了晏不识的身份。
毕竟这些百姓虽然都未见过真正的晏长老，但却听说过晏红衣的称号。
如晏不识这般风姿绰约，一袭红袍的人，走到哪儿都太亮眼了些。
“换啊，可我衣橱里全是这种衣服。”晏不识向来不在意旁人的议论，走得那叫一个步履生风。
永怀尘都不禁愕然了。
“徒儿，我们这是去哪儿啊？”晏不识说着，目光四处打量了起来。
他在山里冷清惯了，极少来逛山下的镇子，就连上次去柳州办事也是目的性极强，如今陪徒儿下山，一时间竟觉得处处都十分新奇。
“嗯百香楼。”永怀尘目光躲闪道。
“那是什么地方？”晏不识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对山下镇子里的建筑当真半点不知，不过听名字，倒像是酒楼。
“您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说着，永怀尘顿住了脚步，向右一转，显然是已经到了。
晏不识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表情突然就僵住了。
只见面前一阁楼挂红披彩，楣上一扁，上书百香楼三个鋶金大字。门前两个妖娆女子，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动人心魂，正花枝乱颤的招呼着客人。
“这就是你说的见故人？”晏不识脸色一沉，美眸刀子似的狠狠朝永怀尘剜去，质问道：“难怪先前在沧浪村时，闻到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嗯？”
“师尊您听我解释！”永怀尘慌忙摆手，生怕晏不识一个激动当街杀人。
“弟子年幼时，邻家还有一户富贵人家，家里有个小丫头，是弟子儿时的玩伴，可惜后来闹灾荒，她的父母都被悍匪杀了，死前将丫头交给了府里管家，可后来管家将钱财散尽穷途末路，为了活下去把丫头卖到了这座青楼里”
永怀尘说着，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这丫头身世可怜，先前与封念白发生争斗，就是因为封念白在此处欺辱那丫头，恰巧被他撞见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赎她走？”晏不识胳膊交叠在胸前，歪着脑袋看向永怀尘疑惑道。
永怀尘心底不禁有些触动，他原以为师尊会瞧不起这些柳巷花衢的女子，没想到现在竟也关心起了丫头的处境。
可是他要怎样跟师尊解释，自己没钱这件事
晏不识漆黑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永怀尘，似乎一定要刨根问底寻得个答案才肯罢休。
“师尊弟子钱不够。”
他不像晏不识，仙门百家赶着给他送礼，随手一挥尽是奇珍异宝，根本不知钱为何物。
对于天底下大部分普通人而言，晏不识手中的那个暗红色锦囊才是世间至宝。
此言一出倒是把晏不识给听懵了，他好像的确不怎么关心小徒儿的生活问题，毕竟大家都是在深山里度日的修士，一切有宗门供给，不愁吃穿。
他也不像其他师父那般会发什么零用钱，这样想想，永怀尘似乎真是个一清二白的穷修士了。
“那今日便将她赎走吧，再给她些银钱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人总是能活下去的，总比在这里受屈受辱来得好。”晏不识叹道。
“好。”
永怀尘点点头，在晏不识身上，他一次次地感受到可以依靠的感觉，让他不用一个人穷途末路地挣扎了，这真好。
进入百香楼，映入眼帘的便是嘈嘈切切的琵琶声，妖艳的舞姿和满楼红袖招，晏不识还是第一次出入这种地方，不由得眉头一皱，见一旁立马有个女子要靠过来，赶紧侧身闪躲。
那姑娘扑了个空，也不恼，扭捏着身姿娇羞地嗔怪了起来：“这位郎君好生无趣，来都来了，也不亲近人~”
说着，还向晏不识抛了抛媚眼。
晏不识眉头紧皱，冷漠地看向永怀尘，警告他立刻把这女子给支开。
永怀尘简直哭笑不得，传闻曾经的晏不识也是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谁知竟这么含蓄娇羞。
“姑娘，我们是来找人的，还请您将鸨母请来。”永怀尘客气道。
这女子见面前这位玉树临风的公子礼貌自持，并不似其他客人那般轻贱她，心下好感大增，当即含笑道：“妈妈正在楼上与花魁姐姐招呼客人，你们要找谁，与我说说？”
“我们找桃枝姑娘。”永怀尘颔首道。
那丫头虽是他幼时的玩伴，他却从未问过丫头叫什么名字。
后来颠沛流离，再欲丫头时，她已有了别的名字，是这里的鸨母取的，彻底扼杀了当年那个纯粹天真的丫头。
“桃枝妹妹？”那女子黛眉微蹙，竟有些为难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大方便吗？”永怀尘微怔。
“倒也不是，只是桃枝妹妹这几日死活不肯接客”那女子斟酌着字句，面露难色，心里揣摩着要怎样将面前这位公子劝走。
“鸨母为难她了？”永怀尘不禁担心起来，语气都焦急了几分。
“倒也不是，只是”那女子说着，只听三楼的厢房中突然传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似是有人将什么玉器给摔碎了。
“给老娘滚！自己长什么样子也不照照镜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只听门内咚咚哐哐一阵拉扯后，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位粉色纱裙面容精致的娇俏美人，此刻正怒气冲天，手里拽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客人，又一把将他猛摁在栏杆上，威胁道：“再让我看见你对姐姐动手动脚，本姑娘剁了你的大猪蹄子！”
听得整个百香楼的客人浑身一颤。
偏偏这位又是百香楼出名的姑奶奶，前些日子还得了高官称赞，文人墨客无不捧着敬着，风头正盛，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她。
“桃枝？”永怀尘一眼便认出了这气势汹汹的丫头，不由得愕然道。
“这就是你说的小丫头？”连晏不识都咂舌。
“怀尘哥哥？”
桃枝看见了永怀尘，手上的力道一松，语气瞬间温柔了起来，满脸的无辜可爱，我见犹怜，仿佛和刚才那个自称老娘的凶丫头根本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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