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沧浪村中起疑云
一连半月，永怀尘被晏不识强制要求躺在无垢居中养伤，人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永怀尘胆战心惊地接受着师尊的好意，又不敢询问原因，只按照师尊的要求去做。
只听说在晏不识从太玄殿领走任务之后，有好几个弟子气得直跺脚，却又只能悻悻认命。
如今晏不识掺和进来了，这两项分一加，谁都能看出这次校考中拔得头筹的会是谁。
无垢峰上无垢居，碧水十三峰清荣俊茂，秀而不厉，旨承道家无为，各峰的峰主皆追求“清净淡雅”，居所朴素，只有他晏不识的无垢峰，红幔垂天，成为了绵延青黛中的一点鲜红。
晏不识担心打扰到永怀尘休息，除了给他上药带饭，都没有再进无垢居，而是选择在树上睡觉。
反正这些日天气不错，蚊虫又不敢近他的身，所以对于晏不识来讲，住哪儿都一样。
只是睡梦中常常会出现一些零碎的片段，以及一副陌生的画面——永怀尘用长剑抵住他的胸口，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憎恶的眼神，总是让他从睡梦中惊醒。
明明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却真实得让人怀疑这不是梦。
晏不识双手枕头，眉头紧蹙，细细思索着重生后的一切。
慵懒侧卧在树干上，红衣飘飘。
“师尊？”树下，少年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永怀尘。
瞧上去，伤好得差不多了。
一身薄青色的校服，和俊气的少年极为相配，皎若玉树，只是还未这张脸还未长开，总归带着几分稚气。
晏不识明眸一动，翻身从树干上跃下，立在永怀尘面前，打量道：“背上还疼吗？”
“不疼了。”永怀尘恭敬行礼，而后试探道：“今日弟子便搬回去住吧。”
“好。”晏不识随口应下，又突然想起这么多年了，自己似乎还不知道永怀尘住哪儿，不禁有些尴尬。
他轻咳两声道：“你平时住在何处？”
永怀尘一愣，薄唇轻抿，显然有些纠结。
“你若是不说”晏不识见他神色为难，走上前绕着他闲散转悠起来，半晌轻轻凑近他耳畔吐气道：“为师便自己去找。”
永怀尘感受到耳鬓呼出的热气，心中一惊，忙脱口而出：“柴房！”
“柴房？”晏不识一怔，“为何是柴房？”
“回师尊，无垢峰的住所只有无垢居一处。”永怀尘见他一脸惊愕，为难道。
晏不识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收徒弟，无垢峰也不像其他的十二峰那样，都有专门的弟子住处，只有无垢居一处供晏不识居住。
说起来，无垢居倒是蛮大的，好几个房间相连，空置的不少，可晏不识不喜被人打扰，便让永怀尘离得远远的，不许靠近。
当年晏不识将他带回来后，想都没多想，让他自己找地方歇息去了，却忘了无垢峰上根本没有其他可以住人的地方。
于是永怀尘找了半天，只找到了这一间小柴房，这一将就，就是好几年。
晏不识心中有愧，轻轻叹息一声，琢磨道：“无垢居侧门有间空屋子，敞亮明净，你收拾一下住进去吧。”
永怀尘一愣，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师尊。
这么多年来，他虽与师尊不亲近，却也一直不卑不亢，从未求过晏不识什么，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
晏不识本就不欠他什么，他也没道理去奢望晏不识为他改性。
“师尊”，永怀尘双唇翕动，将心中藏了许久的问题揭开来。
“您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说。
“嗯？”晏不识的秘密突然被戳中，心里慌得一批，却还是要在徒儿面前强装镇定。
总不能说自己重生了吧？
晏不识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说些什么。
“此番闭关，为师灵境顿悟，于世间万事看开了不少，你努力修行，将来到了为师这个境界，自然便懂了。”
于是他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道，余光朝永怀尘瞥了瞥，对面显然不相信。
但师尊不愿意说，永怀尘便不欲追问。
良久，永怀尘突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咳咳，算着时间，我们也该下山了，柳州沧浪村离碧水十三峰不算近，快去收拾行囊吧。”晏不识见乖徒儿陷入沉默，忙岔开话题。
“是。”永怀尘明媚一笑。
·
柳州与碧水十三峰相距百里，烟柳画桥，珠帘翠幕，算是西南一带最繁华的行政区划。
近几日各个门派都在校考，隔三差五便是一批玄门修行的弟子在天上飞来飞去，百姓都对此见怪不怪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晏不识和永怀尘是一路步行至柳州的，临行前，晏不识还从掌门师兄那儿抢了识妖气的罗盘来。
合理使用法器并不算作弊，至于弟子们怎样取得法器，就各凭本事了。
于是但凡用得上的，都被晏不识给抢来了，偏偏这并不违规，诸位峰主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罗盘上的方向针不时躁动起来，永怀尘谨慎地打量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而晏不识则是毫不紧张，正摊坐在露天的茶棚里，二郎腿一翘，转着手中茶杯，余光悄悄瞥向对面的永怀尘。
行至此处，妖气已经渐渐有迹可循。
茶棚不大，简陋却不失清雅，只摆了五六张桌子，也就是供来往的行客喝口水，歇个脚好赶路。
坐在这里，刚好能听清不远处树下的说书先生拍板侃侃而谈：“据说这沧浪村里，有一只吸人精气，食人骨髓的人面狐妖，前后去了好几个捉妖的散修，啧啧啧，全都有去无回呐！”
“出了这档子事儿，官府不管吗？”
“官府？这事儿早就报过官了，可是不抵用啊！这些个当官的，拿着国家的银两享清福，小案子草草地结，大案子又不敢管，净压榨老百姓去了！”
“听说这件事情传到朝堂上去了？”
“沧浪村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压得下去？我看啊，这柳州知府迟早要被革职。”
“那妖怪都在沧浪村作祟一月有余了，柳州离飞鸾楼也不远啊，朝廷处理不了，怎么不请修仙门派来处理？”
晏不识看着手中精巧的小茶杯出神，柳州是飞鸾楼的地界，按理来说发生了这档子事，飞鸾楼早就该派人来沧浪村除祟了。
可是飞鸾楼一点动静都没有，柳州知府还将此事呈交给了百里之外的碧水十三峰，着实奇怪。
“师尊，我觉得不大对劲。”永怀尘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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