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法组织的语言

寒冬带给这个城市的，除了不断下降的气温和一天比一天提早来临的黑夜，还有消失的楼下小区里大爷大妈唠家常的声音。这种寂静而肃杀的夜晚并不能让人心生快意。

        这两年市里有项新的便民政策，就是买下老年人居住较多多的小区里的某些单元，以低于市场的价格租给每年新来的警员和公务员，保证每10户老人家周围有不少于一人的公务人员，方便他们出了什么事可以立刻得到向上反应的机会。

        按吕征被分配来的小区里的老年人密度，他所在的这幢楼上需要有2个公务人员。一楼的王大爷和小吕说过，在他进入经侦队不久，他对门就住进了市政府今年新招的一个科员，但他却从来没和这位邻居打过照面，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跟着三位师父忙得没日没夜，还是对门那位出差了还是怎么着。

        ——算了，想这么多干嘛？

        吕征呈大字型仰面瘫倒在床上，鬼使神差般地按下了通讯录里那个特地备注后仅仅排在妈妈后面的人名，拨通了她的电话。

        “bonjour,jesuisjonanchao，c''estdelapartdequi”

        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吕征却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吕征？”对面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啊……嗯，是我。”

        “你等一下，长途挺贵的，换微信视频，我给你发过去。”

        吕征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快速寻找合适的背景，最后还是决定靠在床头，假装自己是睡前临时想起随手给她打的电话。

        ——嗯，一定要得体但又不显刻意。

        想他小吕警官也是跟着三位师父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没想到按下那个绿色按钮时的手，还是会微微有些颤抖。

        手机屏幕上的那个人，是那个因为在心里埋藏得太深，而差点以为自己要忘记的人啊。

        “乔乔。”要冷静。吕征清了清嗓子。

        “吕征同志，我要批评你一下了，请问你都多久没给我打过电话了？”

        ——嗯？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

        “那你不还连我手机号都没存？”小吕半真半假地委屈。

        郁南乔鼓鼓嘴，有些心虚地答道：“上个月原来的手机被我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基本碎成渣了，现场抢救过来只有我这一张手机卡，你能打通我电话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吕征被逗笑——其实他一直在不自觉地傻笑。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这话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呀？”郁南乔把手机往手机支架上一摆，一脚蹬远了轮滑椅，又挪了回来，看了眼手表“你看我这后面的光线像是晚上吗？我这儿才……刚过下午四点。”

        ——你所在的画面里，我又怎么会注意到其他的东西呢？

        “你在法国？”吕征也瞟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22：08。

        ——从知道你进入法语系的那一刻起，我就把这六个小时的时差刻在了脑子里。

        “嗯，里昂。”郁南乔没有再拿起手机，而是翻起了手边的文件。

        “在忙吗？”

        ——如果忙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六点有个会，我在准备点资料。不过没关系，我其实已经看过了，只是再熟悉一下。你知道的，我从小一心两用惯了。”

        吕征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又不舍得挂掉这个来之不易的视频，于是开始给郁南乔讲述这些日子里跟着三位师父一起“乘风破浪”的故事。

        大概吕征从小就是那种极易满足的孩子，只要这么看着喜欢的姑娘，看着她在自己的讲述里眉眼弯弯，眼中荡起笑意，便会觉得自己也幸福万分。

        “咳……”

        “怎么了？感冒了吗？”

        “里昂这两天有点降温，稍微着了点凉，问题不大。”

        “你带药了吗？没带记得开完会去药店买，有痰的话买盐酸氨溴索，只是干咳的话多喝热水……”

        “好了好了知道了，吕～妈～妈～”

        “南乔！准备好了吗？要走了！”门外传来喊郁南乔出发的声音。

        “我要走咯。”郁南乔收拾好背包，对着镜头原地转了个圈圈，“我这样ok吗？”

        奶白色的高领毛衣和杏色伞裙，被裹在过膝的白色长款羽绒服里，得体又不失保暖效果。

        “好看。”

        ——我的小仙女不管什么时候都好看。

        “那我出发啦！”

        “晚上会结束了记得早点睡，这样容易好。”

        ——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啊。

        “知道啦～你也是，早点睡。”郁南乔拿起手机和充电宝出了房门，“晚安喏～”

        ——晚安好梦，我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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