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杨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屋，“那家人拿着东西把那孩子带出去了，那婆媳俩都去了，这是要丢了那孩子？真是丧天良的！”
杨叔抓了抓头，知道她稀罕那孩子，他也觉得那孩子机灵懂事，但他家孩子也不少，大的那个都要嫁人了，哪还有闲钱管别人家。
“我最近也听到些消息，好像他家要把那孩子撇到柏林村。”杨婶纳闷：“他家之前往柏林村去过几趟，那婆媳俩每次回来脸臭的要死，都隔了好多年前了。”
“那你是不知道他们为啥去，当初他家老二生下来是个丫头，外面还下霜呢就把孩子往外一丢，幸亏柏林村的一个老太太碰着，给了东西抱走了孩子。”
杨叔坐直了身子，回忆当年的事。
“那老太太要求村长立字据，又请了周围的邻里过去，你当时还没嫁过来，我看着那老太太精明的厉害，穿得也讲究，一袋子黄豆在那时可不好找，也就是柏林村了。”
“所以他们家后来又厚着脸皮去讨东西了？”
“可不就是嘛，那家人就是顺杆子的蛇，不过柏林村的人不好惹，嘿嘿，那小子要能留下，倒是比在王家饥一顿饱一顿强。”
杨婶点点头，是这个理，这周围的邻居见那孩子可怜时不时接济，但也就仨瓜俩枣。
不然惹了小的来大的，自家也不富裕，只限如此了。
要真像她男人说的，能出了王家的火坑，运气好也能像王家被抱走的那孩子一样，找到个好人家过日子。
隔壁院子里，正在洗碗的王娣手下速度飞快，做了一天活却仍然感觉浑身发冷。
这冷意并不是因为盆里洗碗的河水懂得她哆嗦，而是刚刚王谨之走时的那一眼。
她听到动静蹲在墙根脚往前院看，见他被奶和娘带走。
临出院门见他回头扫了一眼，眼里没有难过也没有怒火，他那一眼的眼神是什么意味她读不出，但让人觉得浑身不顺心里难受。
王娣又加快了几分手里的动作，一个走神差点把碗磕掉地上，一哆嗦回了神。
小心回头确定爹和爷没有看到，松了口气，换了个姿势专心洗碗。
柏河岸渡口，几艘小船停靠，摆船的船夫凑在一起端着饭碗唠嗑。
“这柏林村就是不一样，这好大的船愣是翻新了，还真跟新的一样，那白漆刷得特亮！”
“这得多少钱啊。”
“我这辈子不说能买上那么艘船，就是能让我去开两天也值了！”
“人家不靠地里刨食吃了，听说那船每次都专门从村里运蚕丝出去。”
“那东西值钱吗？我们村也有人养，也没见人赚几个子啊。”
“这人家就是有法赚着你赚不来的钱，要不人家”
记忆里那条载客的船不在，都是些小渔船，王家婆媳俩眼睛一亮。
王老太上去跟几个船夫砍价，五分钱的标价磨了半天，最后选了最破旧的一艘四分钱成交。
载他们的船夫不大乐意做这生意，他这艘船也就载三人，他们虽然没带啥行李只一个小包袱，但又多了个孩子。
“哎呀，这五六岁的孩子能几斤重，不碍事的，你快划船把。”
船夫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孩子，看着是不大，但看手脚骨头也不是五六岁的，但瘦成这样，也跟他家里的老幺差不多大了，没信这婆娘胡诌。
船夫也不跟她辩，各家有各家事，他在这渡口撑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王谨之从被带出家，出了村子到上船，都没问过一句，也没有挣扎动作，出奇的安静。
跟在杂物间里时一样，像什么也不知道，又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对他的表现，赵敏两个都稍稍放心，从将这孩子带回家，他就一直很听话，这样保持最好。
等到了柏林村找到那家人，把这小子撇在那，不怕那老太太不收，丫头都要，小子肯定也要的。
她们都盘算好了，趁现在肚子还不显眼，等躲到肚子大了再回来，到时候计生委的那群人也不好要她流掉。
无非写检讨罚款，九十块换个儿子也值了。
最好到时这小子能在柏林村站住脚，她们还可以再要回来，柏树村的人各个富得流油，随便摸一把都够本了。
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面上还假意难过的摸了摸王谨之的头：“儿啊你可别怪娘，实在是那边风头紧，查得严，等过了这阵就好了，到时候你弟弟能生下来，你在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些不是，村子里人也不会再这么看咱家，这么看你了，等到”
赵敏的话进入王谨之的耳朵里，自动过滤成一片杂音。
他只想尽早离开王家，留在那里的结果只有被饿死，或者病死。
一开始他有力气做家务时，只要做错了什么就会被借口一顿毒打，夜里痛得睡不着就默默想怎样摆脱这样的局面。
直接偷跑出村子估计半路就被狼叼走，要么就是遇到人贩子被卖到另一个地方。
最后只能选择饿着自己，让自己虚弱没有力气割草、洗衣服，一直保持一种吃不饱饿不死的状态。
事实上他成功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除非他真不像活了。
坐船的几人看着对岸越来越近的村庄，成片的桑树田地整齐的密布在高山之下，临山临水土地肥沃。
这样的环境比周遭的村子强了不知多少倍，每次见到柏林村，王家人都是一阵眼热。
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但眼睛睁得老大不停扫视。
王谨之麻木的眼睛也稍稍泛起了些神采，同样在不停打量这个陌生的村庄。
他之前只在邻家的杨婶子那打听过四下的村子，她嘴里提到最多的就是柏林村，提起时面上露出的都是羡慕的神色。
想来这里是好的，起码对他来说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还有那个王家嘴里的“便宜货”姐姐，一袋子黄豆什么的。
王谨之看着靠岸的船头，难得泛起了一丝忐忑，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可能决定了他后半生的走向，虽然他已经成功来到这个村子，但他到底能不能成功留下？
王老太摸出来四分钱，反反复复数了三遍才交给了船夫。
船夫冷哼一声，跟其他靠岸的船夫打了声招呼扭身就划走了。
王老太哎了一声，还想让他载她们回去呢，四分钱别的船未必能讲下来了。
奈何船夫只想立刻摆脱这三人，划到别处去了。
王老太和赵敏熟门熟路的带着王谨之往村里走，一路碰到的人都好奇的看了一眼眼生的三人。
有几个认出王家婆媳俩的，立刻扭身去村长家通风报信。
从上岸开始就一直四下观察的王谨之也注意到了。
他知道王家人来这闹过几次，那时他还没背上“命硬”的名号，每次她们打了败仗回来都要发好易通脾气。
从她们骂人的时候也听到几个名字，他记忆里向来好，村长林梁，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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