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赵敏这几天东躲西藏，怀着娃饭吃不好，觉睡不好。

        听说下一波计生委的人还要来查，这么着可不行，家里大丫头还有那个崽子再加上肚子里这个，这三胎可就不是些检讨报告了。

        赵敏脸皮够厚，向来不怕她们说的那套，但是这两年在风口上差得严，她月份小，被逮到可是要抓去流掉的。

        婆婆都请人看过了，都说这胎像是男胎，她可不能流掉她的儿子，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交罚款也不能打。

        村里允许二胎，写报告交了九十块钱罚款也就完了，虽然肉疼，但为了孙子，王老太咬牙也交得。

        婆媳俩一合计，同时对准了家里占着位置，存在感低微，跟她们王家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王谨之。

        当初高价买了他，在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不仅没起到作用，反而克了自家独苗。

        待在家里实在是碍眼的存在，在眼下的特殊时期就更是碍眼了。

        院外挨着篱笆的杂物间内，一双格外冷清的眼嵌在一张蜡黄的脸上，瘦弱外透着虚耗的手拿起床角下的水缸，缓缓喝下半缸的白水。

        仰头透过门缝，两眼放空望向篱笆外的天，只一朵云彩挂在湛蓝的天上，假装没有看见刚刚鬼鬼祟祟往里张望的王娣。

        王娣猫腰扒着门缝，看到那人还跟往常一样老实待在屋里不动，心情平复了不少，暗自松了口气。

        想到最近家里发生的事，再联想刚刚偷听到的话，她也琢磨出个一二三了。

        她或者是他，二选一，要踢出一个给即将出世的弟弟让位。

        这个家里不需要多余的第三个孩子，要么是她走要不就是他走。

        自打那个一直哭靠汤药吃饭的弟弟死了，王谨之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家里人对他态度急转直下。

        他之前用的那套也不管用了，她当时在一旁看着别提多高兴了。

        就该是像现在这副模样，比她过得差，低在尘埃里，她是爹娘亲生的，他是抱来的。

        后来有了他垫底，虽然做的活还是一样多倒也好过了些，至少心里好过了些。

        王娣悄声离开杂物间，重新拿起喂猪的料瓢，不要怪她不告诉他家里人的盘算，毕竟二选一，总有一个人要走的。

        她是爹娘亲生的，又帮着家里做这么多活，离了她可怎么办？

        要是她选也不会留着没用又命硬克死弟弟的王谨之，虽然王娣心里这么想，但在家里宣布去谁留谁前她就安不下心。

        即便他现在活得还不如家里的大黄狗，但她始终记得那时五岁的王谨之刚到这个家，即便家里人的精力都用在生病的弟弟身上，但他还是轻松让家里大人余下的精力用在了他身上。

        轻松的就融入了这个家，轻松的把她比得无地自容。

        连个名字也是花钱请人取的，谨之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但听着就比烂大街的娣啊姊的好听多了。

        后来弟弟死了她大概是家里唯一不难过的，反正有还是没有都不影响她。

        但王谨之要是能离了她家，不再碍她的眼膈应人，她这口气才能顺。

        这头柏树村村长家，林梁刚回来从娘那知道媳妇带孩子上山是事，一口茶没顺下来，重新蹬上鞋就要去找他家娘们。

        隔壁正在院里喂鸡的二弟媳妇林红梅瞥见大哥急匆匆的出门，招手打了声招呼。

        林梁正气头上没注意到，林红梅也不意外，继续慢悠悠的喂着鸡粮。

        这选谁家的孩子去山上俞家，哪是大嫂一小辈做主的，非要冒这个头，还趁大哥不在家直接带人就上山了。

        这么多人盯着，就她脸大，以为别人都傻。

        林梁外套也没穿就往山上那条路赶，半道上就遇到了下山的母女俩。

        林采枝眼尖看着她黑着脸的爹，她娘还在采路边冒头的蘑菇没注意到，死道友不死贫道，风紧扯呼！

        林采枝脚底抹油溜了，留下她娘一抬头就看见拉着老长脸的孩他爹，心里一咯噔，有些心虚但面上稳得很。

        提了提手里半布袋的鲜蘑，“押车回来了？这趟挺累的吧，正好踩了蘑菇回去给你切条腊肉炖上，这上山下山的腿都麻了，咱赶紧回家，采枝那丫头不知道跑哪去了，今天她表现得不错，不是想要个新的编网吗，你记得给做。”

        一溜话不住嘴往外蹦，没事人一样往前走。

        林梁听到话气也缓了缓，但这次可不能再轻轻放过。

        板着个脸问她：“你又哄着爹娘把信给你，这山上的便宜也是你想占就能占的？七叔没说，爹娘没定，再不济还有三叔呢，就你搞的小动作，信不信你前脚上山后脚他们就知道了？”

        林梁那张板着的脸她看多了，村里人看她可不看，占到便宜才是正理，绕开他的话：“俞白见了咱家丫头聊得可多了，你们一群老爷们懂什么，

        这俞白都半大姑娘了，虽然跟着俞奶奶学了一身本事，但身边一个同龄的女孩子都没有，好些事只能是跟同龄人才好说，你们都盯着男孩往上送，有啥用？咱家采枝力气不比男孩小，又肯吃苦，性子还开朗，正好互补，有啥不合适的。”

        林梁面色缓和了不少，但对自家媳妇对姑娘的评价保留疑问。

        他家采枝是皮实，但是属于自来熟脸皮厚的那挂，书都读不好，三年级就开始拿零蛋回家，小学毕业都勉强，就识个字不是文盲罢了，跟七叔几个选的那些孩子差远了。

        但好歹是自家姑娘，来自亲爹的天然滤镜，再加上一路林槐花的思想工作，等两人到家门口时，面上早就没一开始时的难看。

        隔壁院里看到这一幕的林红梅呸了一口，丢了扫帚摔门进屋。

        看着自家男人还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嗑瓜子，又感觉神经一突突。

        预感风雨来袭的林杨立刻停下动作，翻了身假装困了要睡觉，他才不耐烦听他媳妇抱怨妯娌的鸡毛蒜皮。

        林梁的娘见大儿子回来的样，就知道又耳朵软被他媳妇绕进去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算盘打得响，别到时候被别人夺了到时候哭。”

        林槐花心情正好，从缸里挑出一块腊肉，也没拨婆婆的气话，这选陪读的人也该是正主点头，下面一帮操什么心。

        她家采枝脑子灵光着呢，就是定不住性，看她平常谁也瞧不上，今天对着俞白那个上赶着劲，果然是她亲姑娘，看脸。

        林槐花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却不想威胁在柏林村外。

        隔着柏河，一侧聚集着众多村落，榆树村只是其中的一个百人小村，就因着几颗别处没有的大榆树得名，村里人口杂，各种姓的人家聚在一起。

        王家是其中不显眼的一个，但周围的邻居对王家人的印象都不大好。

        正晒槐花的杨婶子隔着篱笆看到那孩子，心里就难受。

        嘴里嘟囔着造孽，正想回屋拿块蒸米饼，就看到那家婆媳俩从屋里都出来了，把那孩子拉着出了门。

        那杀千刀的王老婆子手里还拎着个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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