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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上值


  翌日天明,  雾霭沉沉,漏窗外的雕栏上透过几缕灰蒙。

  孟清禾坐于妆奁前,摆弄着各隔层的耳铛钗环,  铜镜上映出一张芙蓉娇面,雪腮不染豆蔻,仍旧着了一点自然绯意。

  谢殊鸡鸣时分便携了书卷宗典,往宫里太学上值去了。适逢会考临近,  翰林院又要涌入一批新人。

  傅翊御极之时,  大刀阔斧的革职罢免了不少璟王于谢家羽翼下的朝廷要员,  如今朝堂正值用人之际,  此次科举兴考,对稳定朝堂、制衡世家至关重要。

  拢枝手执牛角玉梳,  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如瀑般散落在腰际的墨发,  不知为何今日孟清禾发尾末端的交缠成结之处,  比往日里多了不少。

  感受到拢枝俯在自己身后那极为费劲的动作,  又因怕弄疼自己,而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的力道。

  孟清禾倏尔思及昨日夜间谢殊挑起自己的一缕墨发,将其缠绕于指尖玩弄的轻佻模样,脸颊燥热不已,立时止了她的动作,将人遣去里屋整理衣物。

  从拢枝手中接过玉梳,  复又将墨发穿过白皙的颈侧拢于身前,  发上的好几处结系已被梳至下端,  只细枝末端的发丝旋绕其间,  一时变得尤为难解。

  窕枝打帘进入内里,  乍见自家主子神色恹恹,  一脸困倦。玉案上半开的铅华粉瓷盒上沾染了白色的指印,  而孟清禾用食指抹了一小块,正往自己乌青的眼睑下涂抹着。

  “这两日绫华公主那里的动向如何?”

  孟清禾的视线仍尽数停留在铜镜上,只铅华粉抹的太过厚重,将自己原有的肤色遮盖了大半,又拿了铜盆里的湿帕,将其完全擦去了。

  窕枝倏一低头,正巧瞥见孟清禾脚边那几簇遗落下的墨发,桌案旁的小银剪刃上还残留着小段乌发。                        

                            

  “近日入秋天凉,发丝生结,索性便剪去了几处。”

  注意到窕枝的逡巡生疑的眸光,孟清禾转身单手支颐,半靠在妆奁案旁,手上的金钗尚未来得及簪入发髻,只盘了朱钗上长长的银坠流苏,在耳后轻漾。

  “绫华公主近些日子往容府跑得十分频繁,只容将军称旧疾发作需静养些时日,一直闭门不见。”

  最近朝堂上的文官们纷纷上奏举荐会试监考一职,武将避嫌尚在情理之中。可容景衍那厮老奸巨猾,分明就是借故变相阻止绫华与泠朝姐妹相见。

  “罢了,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傅曜旧部那边被关押的俘虏,可要看紧了些,失了主人的狗最是听话好用。”

  孟清禾眼底青黛未褪,着了件素色衣袍,整个人看上去颇为憔悴。不多时沛文依着少夫人吩咐,将谢殊的文房送至内厢櫊扇内的主家私寝。

  窕枝不常在相府,与沛文不大熟悉,故而并不知这个年轻小仆从,方才路过自己身边时,那欲言又止的眼神,究竟为何意?

  恰在这时拢枝拿了罗裙襦袖朝里走来,一眼便看穿了沛文在窕枝面前的所作所为,心下憋着的火气,瞬间找到了发泄口。

  “沛文,敢在主子面前使脸子,看我皮不揭了你的。”

  说罢,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拿人,两人在内屋里头打打闹闹,追逐了一圈下来,又跑到院子外头去了。

  窕枝看得一头雾水,心下担忧,是不是要追出去看看,刚要动身,旋即就被孟清禾抬手拦下。

  “你瞧拢枝现在比之前在宫里那会儿,活泼自在多了。倒是你平日里心思藏得深,喜怒哀乐不常放在脸上。”

  比起拢枝,孟清禾对窕枝的近况更为担忧,傅翊时常会给她派些刀口舔血的活,窕枝一个人承担惯了,时日一长,反倒渐渐少了很多与旁人之间的联系。                        

                            

  “主子,属下无事,圣上说只要助他除了容景衍,就会为我与拢枝的父兄翻案。”

  比起平日里无忧无虑的拢枝,窕枝俨然要背负的更多,她们的父兄家人皆已化作黄土,因担着罪臣之名,骨灰永远不能入土为安。

  “窕枝,有时候你们不应被过去所束缚住,大燕历代谍司所依仗的并不是宣誓报国的赤胆忠心,而是……”你们急于为家人脱罪的不甘和仇恨。

  孟清禾自知这样的劝慰于他们而言无甚多用,可到底心下不忍,其实在谍司里,能像拢枝这样乐天知命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他们背负的仇恨之深,往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罢了,往后行动多要留心,凡事以自己的性命为先。”

  素手搭在窕枝肩侧轻拍两下,孟清禾微叹了口气,目送她离去后,脑海中不由划过一丝怅然,谍司与其说是忠于皇帝,倒不如说是忠于今上手中的权力。

  有心人若是得知其中关窍,策反他们轻而易举。皇位上坐的那个人是谁,相信整个皇城谍司内除了她与沈尧安,根本无人会在意。

  随手捻起不远处沛文拿过来的文房,那支松木细毫是谢殊平日惯用的,昨夜央求着他割爱于自己添妆亦是磨了好一番功夫。

  孟清禾冷白的指节折握笔杆,毫末笔尖处在豆蔻脂上润染了一番,随之笔落唇瓣,姝染晶莹,铜镜里原本素白的面孔,瞬间多了一丝俏丽颜色。

  皇城内廷——

  谢嫣然领着桂生立于太学门前,左顾右盼良久,迟迟不见自家兄长身影,心下怅然。

  自从傅翊那里得知兄长夜间遇袭受伤的消息后,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亦私下偷偷打点宫人前往相府查看内情,得知兄长安然,这才稍稍稳下心神。                        

                            

  “你确定兄长今日会来太学上值?可这都快晌午了,怎么还未见到……”

  谢嫣然话音未落,一袭熟悉的白衣官带映入眼帘,谢殊伤势未愈,他径自前往太医署开了几味药材,故而耽搁迟了些。

  “嫣然,你为何在此。”

  男人停下脚步,手上本提着几副药材包好悬于指间,见谢嫣然前来,不自觉的背过手去,将其藏在了身后。

  “府中不是有大夫,为何还要专门来宫中开药?”

  谢嫣然眼尖,远远就望见他背身藏药的小动作,她眼下困于内廷,若非如此,在相府她尚可以照顾一二。

  “你是怀疑父亲会对你不利?我听傅翊说了,你和父亲现在不睦,是不是因着上回宫宴上姚氏的事,他迁怒于你了?”

  见他们兄妹有私话相告,桂生垂头,识趣的退到一旁,留意着四下经过的行人。

  谢嫣然在夜宴风波平息过的第二日,就被谢铮衡入内廷狠狠训斥了一顿,这么多年来,尚在自己高热不退、命悬一线时都见不到的父亲,却偏偏因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了姚氏的恶行,竟扬言要与自己断绝父女关系。

  “贵妃娘娘,要是没有谢家给你做倚仗,你在傅翊眼中什么都不是……”

  这是谢狰衡冰冷而疏离的原话,他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这十多年来,谢嫣然被这个父亲弃置后院不闻不问,被姚氏送入皇宫前一晚,就彻底断绝了自己对谢狰衡的妄想。

  谢家从来不是她的倚仗,反倒是成了束缚住她的枷锁。这无情的皇城尚比冰冷的谢府能耐得住人。

  “嫣然,你好好呆在宫里,暂且不要回相府。”

  谢殊心知自己的妹妹虽生性怯懦,却是心思玲珑,大抵他们在某种意义上都继承了那个男人的城府,或是些许其他不好的特质,以至这些年尽管活得小心翼翼,却未生出过丝毫逆反之心。                        

                            

  谢殊眸光清明,他看清了自家小妹的容貌,当真沉鱼落雁,娇俏可人,比之端庄闺秀的嫡女谢颐芸,更能讨得傅翊欢心。

  谢嫣然华服垂地,光艳逼人,因着这几日跟着嬷嬷学了些宫里的仪态规矩,乍一看去当真比往常多了几分皇家威严。

  她认真的听着兄长的话,将谢殊的嘱咐暗自在心底一一记下。

  “兄长,你要做什么,嫣然身在内廷,亦可助你一臂之力。”

  谢殊含笑摇首,抬手如从前一般在她光洁的前额轻弹了下。

  “你且好好侍奉着傅翊,他暂时可保你无虞。父亲那边的事情你不用过于理会,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安排好你与林小娘。”

  贵妃驾到太学,学塾内已有不少好事的宗亲,偷躲在墙角瞧着,他们隔了老远,看得并不大真切,只一个模糊的窈窕女影,但可以想见是个美人。

  皇上独宠贵妃的传闻,一直是京都权贵间不言自喻的事,但在小一辈眼里,自然就演变成了贵妃与圣上一见钟情、相约白头的佳话。

  谢殊在太学考校课业时,便时常能听到宗亲女眷,言语间对谢嫣然浓浓的羡慕之情。

  正交谈中的兄妹俩,听到周边学子的窃窃私语,不自觉相视一笑。

  太学里的几位太傅皆是当世大儒,昔日得先帝赏识被授予官职招入内廷,教宗室子弟经天纬地,诗书礼乐,亦或者因年迈自请退位让贤的权臣高官,这里可说是宫内一份闲差。

  唯谢殊在一众白须老者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年轻俊美,起先因眼疾的缘故和几位老太傅并无太多交集,可今日却也不得不一一上前拜会一番,以全晚辈之礼。                        

                            

  “哥哥这样谪仙般的气态,同他们站在一道真是不搭~”

  谢嫣然由桂生虚托着手离去时,不由在嘴上嘟囔了一句,不大不小的声响,恰落入谢殊耳中,他嘴角列起一丝浅笑。

  这太学里的太傅之职,同时兼任着会试审阅一众学子考生卷文,放在平时自是远离朝堂之外的闲职,可如今傅翊下旨重开科举,想必是动了打破世家垄断朝堂要务的心思。

  毕竟要坐稳大燕万里江山,手里光凭谍司这一把刀,是远远不够的。

  作者有话说:

  真的改吐了,改了一天都没解锁,改的面目全非的,不过留了原稿,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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