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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106章


燎原星团背了一年的黑名,终于在新联邦249年的春天,如他们曾经宣言的那样,站到了光明里来。

        作为天赋者世界风头无两的正义组织,燎原星团堂堂正正进入天赋者学校校园,对于和幸北有往来的人进行盘查。

        草绿色头发的少年很吸引人注目,但他在燎原星团的地位似乎很高,见到他的人都恭敬地低头。

        容悦怜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见过她,是一位少尉头衔的军官,没想到竟是燎原星团的人。

        还有尤涵,今天一早竟然跟着燎原星团的飞船离开。容悦怜忍不住想起,幸北似乎是因为信任尤涵,才一直对谢思妄充满防备,才会在瘴泽星和谢思妄赫连莲掀桌,然后留下那段很显然是偷拍的视频。

        幸北也信任龚呈,虽然她从来没承认过。

        面前的女人一板一眼地记录容悦怜的回答,余光瞄到龚呈走过来,立即转身行礼。

        容悦怜对上少年的目光。

        孩子长大了许多,轮廓比起当年初见时更显硬朗,也愈发有着成年男子的沉稳和帅气,甚至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不能再用孩子来称呼了。

        他能做的事,早就远超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造成的杀伤力。

        龚呈眼眸无波,看容悦怜的眼神冰冷无情,并且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走出好些步,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少年的喉结方才缓慢滚动了一下,咽下苦涩隐忍的歉意。

        忽然,龚呈只觉后脑投来一道杀意,猛地回头。

        但什么都没看到。所有老师、学生和教官都在一板一眼配合调查,唯一突兀的便是眉飞色舞讲述幸北如何目无法纪的郭泰。

        龚呈吩咐了身边的人一句什么。很快,郭泰便被单独带走。

        徐愿与悄然垂下目光,睫毛遮住眼底的冰冷和忧虑,动作自然地打开光脑。

        群里又刷了几百条信息。

        幸北真的是播种者?

        拥护燎原星团、打击麻瓜s级,仿佛一夜之间成为绝对政治正确的一件事。可是凡是与幸北相识的人,不管有没有明确表露出口,都在心底有所保留。

        他们坚信,那个气运滔天风华绝代的人,永远是他们忠诚英勇善良的伙伴,就算多了前世,就算转换身份,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作为战友,除非她亲口与他们割裂,不然他们绝不会先言放弃。

        和联邦和解后,燎原星团做出了让步,经过和黎昭的私下会面,改口支持黎昭领导天赋者军团,并承认后天升级的s级虽然很容易被转化,但并不一定是播种者。

        这一次燎原星团提供了确切的证据支持这一系列理论,只不过具体内容只有联邦高层知晓。

        有谢思妄四个先例,现在又加上潜逃的幸北小队,迫于各方压力,造星计划暂时叫停。高层为顺应天赋者内部的民意,令军部大力配合燎原星团,尽全力搜捕幸北一行人的下落。

        幸好联邦顾及领导者威望,不敢对普通民众公开通缉前阵子才在力捧红得发紫的明星,极大便利了幸北三人,在巨大的伴帝星躲躲藏藏,十天过去都没被发现。

        房门【滴——】一声,是唐濯取了外卖回来。

        幸北和翟洪广立即像两条饿狗,争先恐后扑向唐濯手里的真空空间袋。

        “我都快习惯这样的坐牢生活了。”幸北两眼放光地端出一盆巨大的火锅,“每天吃外卖打游戏顺便挣钱用来吃外卖付房钱,居然比整天训练的日子还幸福。”

        “罗慎贤还是没找你?”

        “没有。”幸北唇角耷拉下来。

        唐濯瞪了翟洪广一眼: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幸北噼里啪啦地拆了最贵的羊肉盒子。

        前些天,裴鹤走后第一次上游戏时,她发现由于她和裴鹤没结契也没主从关系,游戏世界里和胡不配合有关的痕迹也永远消失了。

        她去造访裴鹤的家,看到的是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房子,陌生的住户。沧海桑田,他们的时间线再也无法相交。都说物是人非,可是幸北此番才发觉,物非人非才最是悲凉。

        她现在上游戏都刻意避开和裴鹤一起去过的地方,昨天那个跪下叫爸爸例行挑衅的时候说了句【胡罗北终于解散了】,被她揪过来发泄了一顿,直接打成了她的从者。

        幸北因为心思忧郁动作迟缓,唐濯抿唇小心地看着她。

        翟洪广却瞅准机会抢了幸北刚下的肥羊卷,拼着把嘴烫起泡紧着往里塞。

        唐濯:?

        幸北瞬间振作了也暴怒了,捏着翟洪广的下巴想逼他把吃进去的肥羊卷吐出来,而翟洪广下巴紧咬着宁死不屈。

        唐濯怕殃及池鱼,赶忙端着滚开的火锅躲开,顺便偷吃了幸北刚下的肥羊卷。

        幸北:!!!

        三个人扭作一团之际,“当当”,突然响起敲门声。

        幸北用触手和屁股压制着翟洪广,用手臂和一条腿困住唐濯,另一只腿颤颤巍巍不稳定地立在地上,翟洪广正打算用抽出的腿偷袭唐濯,三个人在沙发上呈不稳定结构,听到声音瞬间静止住。

        幸北松开唐濯,一推,示意他去看看是谁。翟洪广趁机踢了唐濯一脚。

        唐濯给了他一个“放学别走”的眼神,跑过去看监视器。

        “我知道你们在这里。”门外响起男人温润的声音。

        唐濯回头对上幸北的眼睛。

        庄培。

        男人都找上门了,显然不会被一扇小小的门挡住,现在敲门等着他们开,只是出于礼貌。他们要是敬酒不吃,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唐濯开了门。

        男人少见地没有穿白大褂,一身风衣休闲裤,显得更加俊逸儒雅。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门一关,幸北对着庄培抱起手臂,满脸防备。

        庄培看了眼她的腿,眉眼弯弯:“我们内部有些小手段。”

        “你也是——?”

        庄培看着唐濯,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是。”

        幸北哼了一声,有点气愤,她在天赋者世界被全面通缉,所以播种者都有恃无恐了,直接跑到她面前自爆?

        “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加入你们的。”幸北悠闲地坐回椅子上,把火锅重新架好,准备再涮一盒肥羊。

        庄培有点无奈:“你还是不相信我们?”

        “没有不相信。谢思妄毕竟救过我们所有人的命。而且说实话,谢思妄临死把那条信息发给你而不是直接发给我,还有一层意思吧,就是想让你继承我那份信任。”

        女孩一番话说得挺直接的,庄培低头笑了笑,表示默认。

        幸北:“我散漫惯了,不想加入任何组织。”

        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幸北把肥羊卷全倒进锅里,好像满心满眼都是肥羊卷。

        她一直很排斥“她是灵魂碎片”这个概念。她明明很完整,从小到大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她甚至比别人更骄傲一点,因为她气运过人……凭什么她就成了另一个人的一部分呢?

        “我不是要你加入我们。事实上,如果你融合了记忆,以你的级别,没有人敢命令你做什么。”

        庄培清润的眸子含着笑,幸北不由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我那个前世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庄培摇头,“不过我看着你,就知道她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幸北不屑地鼻子出气,表情无动于衷,却想起谢思妄临死前说的那番话。

        “其实……”庄培微微沉吟了一下,像是在犹豫,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历史上曾经有一个伟大的播种者,气运逆天,我们都怀疑你是她的转世。”

        “我们一直在等她归来。每一次她转生,都会为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弱者争取到更多利益,比如旧联邦建立前的天赋者,又比如新联邦建立前的麻瓜。可以说,每一次人类社会的制度与繁荣得到飞跃,她都功不可没。我们坚信,她会最终为人类带来和平。”

        唐濯默默瞥了他一眼。幸北自得其乐在涮羊肉。

        “我知道你在抗拒,你觉得我说的人不是你,你可能觉得你没那么伟大。但是你的前世和你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同。她就是你,所以她有你的习惯、思想和志向,她就像是你的复制,只不过被投放到不同的时间,度过不同的人生,你现在只是需要把这几世的记忆找回来。”

        男人温吞的声音伴着火锅的咕噜开水声。幸北垂眸拿筷子搅动着里面的肉片,没出声。

        “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有几世记忆的你更强大。”

        幸北把刚才下的肉捞出来。唐濯眨巴着大眼睛坐在幸北旁边巴巴看着她,幸北慈爱地给他分了几片。

        “强大之后才是真的自由。不是自由地掠夺,而是自由地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不被其他人掠夺。”

        幸北嘴里塞满东西,跟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仓鼠一样,嚼得一脸餍足。

        “强大之后,就不用再被迫体验离别之苦,不会有求而不得,留而不住的无奈。”

        唐濯手里的动作缓慢地停住了,连翟洪广偷了他那份肉都没顾得上理睬。

        “越早找回记忆,你就能越早做出真正遵从内心的决定。我只是不希望你蹉跎时光,等到以后了解一切却来不及挽回的时候再后悔。你可以不相信谢思妄,不相信我,不相信播种者才是人类的希望……但我希望你听一听自己真正的心声,我希望你相信自己。”

        幸北咽下一大口食物,满嘴唇的油光,笑嘻嘻看着庄培:“我不。”

        “我不需要强大,我自己只有一个现在就在这,我很相信自己,我知道我要牺牲很多包括性命,我有心理准备,我不后悔。就像你说的,我就是伟大的反面,我吊儿郎当惯了,当不起你们的救世主。”

        幸北一口气说完,喝了一大口酸梅汁,挑眉看着庄培,眼睛里写着巨大的:还有什么事吗?

        话都让她说完了,他还有什么说的?庄培指关节好笑地碰了碰嘴唇:“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劝了。”

        “不过如果有一天你改主意了,可以到这里找我。”

        庄培在幸北面前放下一张卡片,临走前不经意提醒:“提前戴好护膝,就不会因为经常晕倒把膝盖磕淤青了。”

        门很轻地“咔嚓”一声关上。翟洪广凑过来看了眼制作华丽的卡片,啧啧称奇:“这年头还有人用纸质名片。”

        “实物的有些特征是电子版永远没法取代的。”幸北捡起名片,扔飞盘似的随手一抛,“比如丢掉时的爽感。”

        名片沿着不规则轨迹飘飞出去,准确地落入三米外的垃圾桶。

        唐濯嫉妒地看着。只有丢得准的人才有这种奇怪的爽感吧。

        唐濯就多看了垃圾桶一秒,锅里的肉又被捞干净了,立即怒目圆睁抄起筷子从幸北碗里夹。

        幸北两手捂住碗,但是唐濯用鱼死网破的架势去抢,她几乎快要护不住,只能大嚷着耍赖:“我都受伤了,就不能让着点我吗?”

        唐濯:“?你指的是膝盖青了吗?这你也好意思叫做受伤?你是个军校生吗?”

        幸北假模假样大哭:“以前这样的伤裴鹤都会哄宝宝的!”

        明知道她八成是在装,唐濯还是不由得一怔。

        翟洪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那只碗:“跟裴鹤学?他就是个卷王!”

        幸北看着翟洪广一口吃了她一碗肉,腮帮子鼓鼓囊囊得意洋洋的样子,这次是真的有点想哭。

        “——那是最后一盒肥羊了!!!”

        唐濯听到这声嚎哭,顿时看翟洪广的眼神冒起火,和幸北合力追着满嘴塞满肥羊的翟洪广,在房间里上蹿下跳,那些敏捷灵活千钧一发的武打动作,比英皇部队节目里还精彩百倍。

        最后幸北机智地扔了翟洪广的所有餐具,三人方才能够和谐地重新围在火锅旁。

        翟洪广嘴闲下来了,总觉得嘴痒痒,眼珠转了转就开始嘴贱:“幸北,我觉得你就答应庄培挺好的啊。”

        幸北横他一眼:“答应什么?”

        翟洪广挠挠头:“我仔细想了想,他说得有道理,你的前世能是什么好人吗?必然和现在一样骚。那就没什么问题嘛对吧。”

        幸北突然不知道吃起哪门子的飞醋:“她经验丰富,很可能比我更骚,你是不是更喜欢她不喜欢我?”

        唐濯:“那肯定不是的,没有人能比你更骚。“

        幸北:“……”

        “我受不了再有人离开了。”

        唐濯突然嘴秃噜了一句,自己先一愣,仿佛嘴未经他允许自己说话了,然后笑哈哈地拍了拍她肩膀:“我乱说的,我没有那么爱你,你放心。”

        幸北:“………………”

        唐濯摸了摸浑圆的肚子,半阖着眼往后一靠,瘫在椅子上:“自由比生命更重要,你害怕前世记忆,我们也怕啊。”

        只不过……

        幸北刚刚那一瞬间从他不经意真情流露的眼睛里看到,他想让她活着。

        翟洪广会半真半假地提出让她接受前世,大概心中也有动摇。

        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其实她今天在庄培面前笃定地说不后悔,是有点嘴硬了。她这些天总是不由回想,如果她没有那么坚持,裴鹤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如果她欣然接受前世的自己,或许早就拥有保护所有人的力量。如果她没有那么决绝赴死,裴鹤可能也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这个即将没有她的世界。

        她的确如同庄培所说,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也从来没打算担负起世界和平的责任。可是她却忍不住假设,如果没有战争,那么她遇到的所有悲剧,是不是就不用发生了?

        结束战争这个责任很重,她还是不信她一个人能扛得起来,但是不得不说,她个人虽然渺小,却也能贡献一小份力量。

        为了裴鹤的事情不再发生,她难道连努力都不去努力一下么?

        校长也说过,如果是他就去试一试,万一她占了上风呢?庄培的话也不无道理,她的前世就是她,她们甚至并不需要像她想的一样一决高下,便能很融洽地相合为一。

        幸北回到卧室,带着一肚子食物和昏沉的思绪上了游戏。

        她最近把游戏时间调到最慢,想要离裴鹤还在的那个时空更近一点,这样就不会被迫看到世事变迁、花开花落。

        可是即便如此,她并不知道胡不配合的时间流速,所以很大可能性,依旧在和游戏世界中的他渐行渐远。

        她现在紧抓着不放的,只有她和他的记忆而已。她再也遇不到他了。这是一个反社交游戏,她短暂地遇到她最爱的胡姐姐,但胡姐姐最后还是抛下她走了,她终究还是一个人。

        如果她也像罗慎贤一样会时空穿梭该多好啊。她就可以穿越到胡不配合身边,看着那个有着裴鹤行为模式的女侠一无所觉地生活,舞动着柔韧的四肢,温声细语地和学员讲话。

        她就可以安静地看着那个美好的姑娘,假装有一天能等来她的里身份上线,让胡罗北的名字重振江湖。

        幸北坐在胡不配合送她的土土星度假胜地空荡荡的山庄里,百无聊赖地阅读从者们的记忆。刚收的跪下叫爸爸已经接受了现实,身为她的从者,依旧在疯狂守擂台,好像多了一个人看他游戏记录控制他的资产并不会对他造成困扰……或许是他发现了,幸北并不是什么善于掠夺的野心家,她控制他只是为了不被控制罢了。

        “以我们的实力,完全能成为这个世界里至高的主宰,到时候就可以保护我们自己和普通人的安全。”

        幸北脑中回响起刚刚升为主宰时罗慎贤说过的话。

        庄培虽然有目的,讲的道理却没有错。许多人有了力量就会变坏,但归根结底不是力量的错,是人的错。如果是她变得强大,掌握播种者那种控制异种的力量,她会变成人类的屠宰者,还是联邦的守护者?

        她相信未来的自己初心不变,那么为什么那么害怕曾经的自己呢?难道在另一个环境里,她就会变成暴虐的野心家吗?

        ……

        临睡前,躺在床上,幸北第一次,试着用友好的姿态,和腿上的东西沟通。

        对方感受到了,礼尚往来地回送给她一些意念片段。

        幸北于是“想起”许多事。

        说“想起”并不确切。她的感觉,就像是许久前做过的一些梦,突然间在脑海中被触发,无法精准地回忆起细节因果,但是有一种强烈的即视感和画面感,能勾起她与那一刻相关的体验与情绪。

        这些画面,有的是平静安好的校园日常,有的是血腥残酷的异种战场,甚至还有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痕迹。

        她虽然看不真切,但她就是知道。

        幸北默默收回念力,心思回转。

        那个她,也有某一世是麻瓜么?或许每一世都是麻瓜,或者孤儿?那样的话,和她有相似的成长经历,最后有着雷同的思想和性格也不奇怪。

        也可能是时空穿梭……或许是出差到历史时代,寻找天赋者……又或者是自身便有类似的能力。甚至仔细想想,她觉得那个大佬版的她真的可以时空穿梭,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办到的,但她就是知道。

        ……等等,穿越。

        闭着眼睛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幸北猛然惊醒。

        穿越。

        她怎么没想到呢?裴鹤回去了原来的时代,又不是真死了,她有办法可以找到他啊!

        容悦怜上课讲过,麻瓜死后送回原来的时代,便不可以再带回来,具体涉及到时空因果理论,同一条时间线不可以被折叠两次之类的,通俗来讲就是不允许同一个灵魂死而复生重复利用……但是他回不来,她可以去看他啊!

        就算他不记得她了,她还是想在暗中看着他,确保他余生幸福。

        幸北彻底睡不着了,在床上辗转反侧。

        联邦的时空穿梭仪代价昂贵,并且有法律禁止一切除开招揽天赋者以外的破坏时间法则行为。

        可是如果她凭自己就有时空穿梭的能力呢?

        如果成为播种者,就可以再见到裴鹤,她还要坚定拒绝那个播种者的前世吗?

        赫连堂说过,只要她还是她,只要她问心无愧,那么她是什么身份根本不重要。她在乎的不是名声,不是世人的看法,唯有自己和最亲近的几个人而已。

        容悦怜只是嘴硬心软,怕她出去冒险受伤才言语威慑,总不会到时候真把她腿打断。更何况,她只是成为了播种者,不是背叛了人类。

        还有罗慎贤,相好的几个姐妹……她相信只要她还是她,他们就不会因为身份的转变抛弃她。

        幸北下定决心后,突然觉得前途明朗,安心地准备睡去,睡前习惯性释放念力场,确认环境安全。

        半睡半醒间,她梦到了龚呈的脸。

        这是一张最近她当成仇人,总会避免想起来的脸。她甚至不愿深想他杀掉裴鹤的时候有没有认出他,因为不论有没有认出来,她都不能接受他杀了他这件事。

        她梦到龚呈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为什么不对民众公开播种者的存在?因为联邦怕他们传播信仰。如果人们发现,身边的人就是播种者,还会那么相信播种者是恶人吗?”

        幸北就像是踩在云朵一般的睡梦里,忽然脚下一空,心脏失重。

        龚呈是很早就预料到了?她果真到了最后,还是因为与播种者相处过,所以做不到把他们当成彻底的恶魔。

        谢思妄、赫连莲、荀荨、梅萧、庄培……那一个个喜怒鲜活、天资卓越、甚至为了救她不惜放弃生命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反人类的大反派啊。

        甚至天赋者学校对她日夜的教诲也没能起到作用。她竟然还是决定加入他们。

        龚呈早就知道,他或许在第一次见她之时,就有这样的预感。那平静的语言,就好像从她记忆里,从过去,穿越过来,火辣辣地打在她脸上。

        可是她又为什么、凭什么要因为他的预言,就改变发自内心的抉择?他尝试和她在一起,莫非是想要拯救她吗?她很好,不需要他的拯救。

        反而是他,与一群偏激的神经病为伍,病得愈发不轻了,他倒是该担心担心自己。

        幸北翻了个身,这次是真的决定睡去。

        然而就在这时,她逸散出去的念力场猛然拉响警报。

        幸北一激灵从床上跳下来:“唐濯洪广——追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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