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痛楚
“到啦！咱们就在这家客栈休息吧！这儿离武林大会擂台也没多远啦！”
鹿子叶先进了马车里，搀扶着虚弱的单与悟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单与空和古鸿影也陆续下车，往客栈走去。
单与空这时才看真切了，站起来一看，他才单与悟真的快瘦得只剩皮包骨了，整个人似乎是风一吹就能倒的感觉。
而且看他走路的姿势，估计左脚伤得不轻。
单与空实在是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单与悟这两三年到底在恶人谷经历了一些什么，才会从一个健康微胖，乖巧懂事的好好少年，变成现在这副病怏怏的、瘦骨嶙峋、带有戾气的模样。
鹿子叶在这时已经和老板要了两间房。
“老板，要两件房。”
“好嘞，您随我来。”
小二将四人送回了各自的房间。
“鹿子叶……”坐在床上的单与悟突然出声。
“唉，你喊我干嘛？”正在给自己倒茶的鹿子叶一脸茫然。
“没事……就是突然想叫叫你。”
单与悟勉强笑笑。
鹿子叶摸了摸颈间吊坠：“叫我干嘛？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能帮的我都会帮你的。”
单与悟沉默了一下，扭头望向窗外：
“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对我那么好……”
鹿子叶眨眨眼：“啊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吧，就是觉得……你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萍水相逢……你为何无故救我性命？”
“很简单呗，你才多大啊，人生就要这样结束了吗？你自己肯定是不甘心的，我也觉得很遗憾，所以……就救了你呗。”鹿子叶耸耸肩。
“你啊，是我见过……最心软的一个人。”单与悟长叹一声，“好了……不说这些边边角角的事情了……还有十几天，大会就开始了，你还是好好准备一下吧。连带着我的那份一起。加油。”
“那肯定的。不过，现在一路颠簸过来，我想先看看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鹿子叶立马从兜里掏出一些伤药。
单与悟摇摇头：“……不用了。”
“……你看，你这么说，肯定是伤口又裂开了吧？别倔，这些天来，我对你，还算是有些了解的好吧。”鹿子叶一下就察觉到事情不对，伸手扒住单与悟的衣领，强行但不粗暴地解开了他的衣袍。
果然，单与悟最里面的衣衫已经又有多处被血浸透，仔细观察，还能看出他的身子正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这孩子，怎么还是习惯强撑啊。
“乖乖趴好，我来处理。”
鹿子叶挽起衣袖，准备大干一场。单与悟见瞒不住了，也只好乖乖配合。
“嘶……”
只是脱下最里层的衣衫，微微拉扯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单与悟便疼得呲牙咧嘴。
“看，就知道你疼。在我面前不用强撑。你老这么撑，太痛了，也太累了。”鹿子叶劝道。
单与悟眼泪汪汪地望着他，眼神倔强：
“能忍的。我忍了两年，也过来了。”
鹿子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小悟，我来给你送补药了！”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身影直接闯入。
“与空兄？你怎么突然……”
不仅鹿子叶因为单与空的强闯呆住了，单与空也因为眼前见到场景的呆住了。
突然，单与空也能理解，为什么一开始与单与悟相认的时候，他会有那般表现。
当年看似轻描淡写的抛弃，背后却是要承受这么多这么狠这么痛的折磨。
这不是条汉子，也撑不到今天的吧。
“小悟……”
“……哥，你还是不知道进门前先敲门。从小就这样。好烦啊。”单与悟难得一脸生气。
“我这不是……改不了了嘛。你还气我，你不看看你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居然不告诉我……”
单与空把补药放到一边，冲过去一脸怜惜的揉了揉单与悟的头：“小悟……我没想到，这些年，你居然吃了这么多苦头……我以为不会怎么样，因为娘亲从来没有说过要去接你，毕竟从小爹和娘都是偏向你的……我想着，既然不去接你，就说明你过得应该还可以……没想到……居然这么惨……”
单与悟自嘲一笑：“哥，我不是说了，已经过去了吗？不必再提了。我现在已经出来了，伤总会养好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小悟……你不会怪我和娘亲吧？”
“当然不会。血浓于水，当铭记在心。”
又是一阵沉默。
可事实上单与悟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鹿子叶摸了摸玉佩，无法定夺。
只有单与悟自己知道，他也曾期盼过，也曾幻想过，可是换来的只有一次次的失望。
他也曾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撕心裂肺，痛哭流涕，一腔思念之情全部汇入了泪水之中。
可是除了空想那些过去的美好时光，也起不了其他什么作用。再想，也没有人再会来关心他，再会来接他回家。他现在确实是一个人了，没有亲人没有挚友没有师父，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受苦。
反正哭得眼睛红肿，哭得麻木，第二天依旧要挨上几顿毒打，不然就是听那些难听至极的脏话。
他也曾绝望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他甚至好不容易在恶人谷摸到一块碎瓦片，准备割腕自杀，却还是被人阻止，连死亡的权利也被剥夺。
那些所谓来复仇的人，都恨不得把他残忍地杀死。要不是恶人谷条令不允许出现死人，他恐怕早已死一千万回了。
恶人谷最好的药品都用在了他身上。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是如今恶人谷最“受欢迎”的折辱品。基本上每隔几天就有客人花钱买他。
可是这本来就是他应该承受的吗？杀人的是他父亲，那个病态嗜杀的男人，曾以各种各样残忍而极端的方式杀害众多男女老少，可谓仇家无数。
他也曾在刑架上苦苦哀求过，说自己真的受不住了，说自己真的很无辜，说自己父亲的罪过能不能不要迁怒到他身上……
他也曾在精神和身体都极度崩溃的边缘，卑微地请求他们高抬贵手，请求他们放过自己，可是只有个别心软的女子看到他的惨状后，打了退堂鼓，而大多数客人，对他从来都不手软，对他的请求熟视无睹。
说实话，单与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自己在恶人谷的每一天都生不如死，浑浑噩噩，度日如年。
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甚至……到了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还自己……
如果当初没有把自己推向深渊，是不是现在自己也能参加这武林大会？是不是早点有人愿意来关心理解自己，自己就不会答应那件事？
是不是……就不会在那件事中触碰到关于自己的那些秘密……触碰到更深的东西……
……
八个月前，恶人谷。
单与悟是浑浑噩噩地苏醒过来的。
“怎么样，想好了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单与悟猛地惊醒，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盯着戴黑色面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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