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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挚友


出了兴庆宫后,沈昔妤方轻吁了口气,远望一眼山光晴日,心知已至午后,她不由快步朝着宫门赶去,幸而一路再未横生枝节。

        同春兰行至望仙门外,迎着缕缕拂面风,沈昔妤一眼望见裴倾砚负手站在树下,似是无所事事地微阖双眼、静默不语。

        无论神情还是动作都和她入宫前所见的别无二致,仿若他当真始终岿然不动地候在这里,目无波澜如佛堂里那尊超然物外的三世佛。

        见到她们成功“竖着出来”,这尊大佛面上现出一丝稍纵即逝的微笑,远远地对她颔首致意,抬起右手招呼她们过去。

        没来由的,沈昔妤脑海中冷不丁响起三皇子那句意味深长的“他还在等你”。如平地惊雷,扰得她思绪一团乱麻,连呼吸都随之一滞。

        再无需多言,沈昔妤知道那个“他”一定是裴倾砚。他既说会等她一个时辰,就绝不会食言。

        眼下遥看裴倾砚逆着光孑然而立,无端与梦中那道人影垂垂重叠,齐刷刷落在心田,滋生出无限异样的情绪。

        站在万丈峰顶俯瞰众生时,他是不是很孤独?

        人间有万家灯火,可有一盏是为他点亮的吗?

        “你在想什么?一直发愣,太后为难你了?”

        在她出神的工夫,裴倾砚已经走到她面前,微微倾身凝望她失神的双眼,目光稍显疑惑。

        两相对视片刻,沈昔妤稍稍定了定神,拢起眉心,抿着嘴不答反问:“外头那么热,你就这么干等着?也不怕中暑。”

        见她现下心情看似不错,裴倾砚垂首上下打量着她,挑眉淡淡一笑:“尚可。我身子康健,素来不畏暑热寒凉,并非是身娇体弱之人。”

        这话怎么听都像含沙射影,亏得三皇子还能用“关心则乱”这四个字来形容他。

        分明是好赖不分,她难得好心关怀两句,他偏偏做出这等语不气人死不休的烦人腔调来。

        想起昨夜梦中,前世裴倾砚年纪轻轻的就咳血了,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还真是个“身强力壮”的。

        谁叫他不听好人言,真以为自己是铜筋铁骨?

        沈昔妤闷闷地“哼”了声,本想如从前那般回敬两句,想到那幅画面又是越想越心烦,未出口的话尽数哽在喉间。

        幽幽瞥向他噙笑的眼角,她取出一方月白素纱帕子,不由分说地胡乱替他擦拭着满脸汗,不无嫌弃地撇嘴道:“是啊,横竖热不死你。可谁叫我多话多事,偏偏就看不得你这样,如何?”

        纤长白嫩的五指透过薄薄素纱在眉眼间落下冰冰凉凉的触感,掺杂着一味若有若无的撩人清香,偷偷随着微风潜入口鼻,一时萦绕不去。

        两个人一贯只爱拌嘴,裴倾砚全然没想过她会这般反常,脸上浅浅的笑意倏忽僵住。

        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瞬息而生,让他甚至忘了作答,只无意识地紧紧盯着她看。

        直到沈昔妤颇为满意地仔细收起手帕,复又抬起那双灵动清澈的杏眸,骄傲满满地对他莞尔一笑:“你怎么了?这是感动到说不出话了?”

        父亲说过,人要以德报德。她打定主意,便是她只能替他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无妨,只愿他此生平安顺遂、再不孤苦伶仃。

        谁让他们勉强称得上是半个挚友呢?偶尔互相帮扶也是应该的,同行好歹不孤单。

        这一席熟悉的戏谑话方让裴倾砚从长久怔愣中回了神,不由得敛目摇头,低声笑了笑:“看来你的事办得很顺利,那就好。”

        如他所想,若不是心存感激,她何至于此?

        此举不过是感念他今日的帮衬,顺手而为罢了,再无甚多余的意思。

        并未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沈昔妤闻言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倒也没忘了夸他:“当然啦,还得多谢神机妙算的小侯爷指点,我铭感于心。”

        今日太后的每一步举动皆在他的计算之中。沈昔妤不得不感慨,若没有裴倾砚在背后替她谋划,此事绝不能顺利至此。

        于她而言,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有他在,从来都是幸事。

        葱茏花树下,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伫立相望,本都有许多话要说,可谁也堪不透对方眼中流转的万千情绪,一时竟皆无话可说。

        彼此沉默良久后,裴倾砚面露无奈,极轻极轻地笑了声:“光道谢怎么够?前几日你讹了我一笔,今日向你讨回来,不算过分吧?”

        裴倾砚真是好记仇一人,她不过讹了他那么些糕点,他这就要急着和她算账了。

        怪不得他半晌没吭声,原是偷偷琢磨这事呢。

        沈昔妤斜眼看他,把满腹好话咽了回去,微微噘起嘴反问:“所以你想怎样?那可不是我硬问你讨来的,是你主动给我的。”

        权当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裴倾砚仰面望了望长天,微抿着唇,一本正经道:“我看今日确是酷暑难当,不如二小姐请我去你家坐坐?”

        此话听着像打她打趣,奈何他神情过分严肃,莫名有了几分要上门找沈钰告状的意味。

        一时拿不准主意,沈昔妤微微睁大眼睛,警觉而狐疑地嘟哝道:“你若想来,门房的还敢拦你不成?不知道的都以为你是我家二公子,成日往我家跑。”

        话未说完,想到戍边的兄长,沈昔妤突然有些感伤,说话声也不由自主地小了许多。

        自从兄长随军出塞,至今已有整整两年未归,前世她甚至未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二公子有什么好当?”裴倾砚说罢,察觉到她眼中蓦然染上愠色,方轻咳道,“所以,行还是不行?”

        话说到这地步,她若再拒绝便是她忘恩负义。沈昔妤无奈点头应允:“行是行。可今日不是休沐吧?你们翰林院平日里都没有公务吗?”

        “不过是些舞文弄墨的文士,素日只需写些诗词歌赋博陛下一乐,本也无甚要紧事。”

        说着,几人走到马车边站定,裴倾砚抬手替她掀开车帘,笑道:“先走吧,回去再说不迟。”

        伴随着一声嘶鸣,马车扬长而去,踏着风拐过街角,那座巍峨宫城渐渐隐没在天边。

        相府与皇宫相去不远,沈昔妤和春兰说了会儿话,才刚闭眼小憩,马车便已缓缓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沈昔妤才发现相府外有不少陌生面孔徘徊不去,脑海中瞬时闪过许多叫她不安的念头。她本能地警觉起来,暗暗端视着他们。

        直到她佯装不经意地走到近旁,竖起耳朵一听才知,这都过去半日了,这些人竟还孜孜不倦地谈论着那桩命案,不由无言以对。

        早间无暇细想,如今再度想来,元平的死当真疑点颇多,倒不知是何人所为。

        沈昔妤正要认真思索,身后却蓦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裴兄!竟真是裴兄!”

        她被这声巨响吓得缩了缩脖子,脸色发白地回过头去,只见有数名青衫书生站在她身后,为首的那人看向裴倾砚时神情格外激动、满眼钦佩。

        裴倾砚亦拱手回了一礼,悠悠然道:“赵兄。”

        世家子弟多半自命不凡,素来不屑与寒门士子为伍,而他既出身侯府,又是新科状元,待这几人却意外地谦和有礼,无怪乎这些书生与他合得来。

        双方随意寒暄了两句,几个书生再按捺不住疑问,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她,笑眯眯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没等他们两个出声作答,几人又心照不宣地朗声笑了起来,个个眼神意味深长,一看便是误会了。

        对这样的事,沈昔妤早已见怪不怪,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轻描淡写道:“我是他妹妹。”

        她并未察觉到,话音未落,裴倾砚脸上本就少得可怜的笑意彻底散去,再看向她时,眼底多了几分冷峭。

        “原是如此,小生见过裴姑娘。”

        姓赵的书生彬彬有礼地对她抱拳行礼,笑容温润清隽,视线忍不住在她的娥眉明眸间多停留了片刻。

        见此情形,沈昔妤微微蹙眉,正待退后低头,身侧之人有意无意地上前一步,不偏不倚地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后,也顺势挡住了那道失礼的视线。

        书生自觉失态,悻悻然移开脸:“今儿赶巧,裴兄去江月楼喝一杯吗?”

        “在下尚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裴倾砚不紧不慢地对几人一揖,朝她偏了偏头,不容置疑地冷声道,“跟我回家。”

        说罢,裴倾砚转身朝着相府大门走去,整个人显得疏离而阴沉,倒像是有人欠他银子不还。

        见他满眼不悦,沈昔妤只愣了须臾,当即快步追了上去,先是觉得他莫名其妙,继而对他喧宾夺主的行径表示强烈不满:“这是我家!还有,你刚刚这是什么态度?”

        真是岂有此理,上门蹭吃蹭喝犹嫌不足,他方才竟还敢瞪她!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好心当成驴肝肺,谁又惹他了不成?沈昔妤越想越不乐意,恨不得立刻动身去侯府告状。

        她正不依不饶地对着他的背影连连瞪眼、偷偷扮鬼脸,便见他毫无预兆地回头,不以为意地冷笑出声:“我若说相府将来也是我家,你又待如何?”

        “啪”的一声,不远处仿佛有物什应声坠落在地。心有所察,两个人齐齐收了声,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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