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3.共枕
自那日之后，我算是正式入住了这个小家，而那之后我也发现，家入医生是真的很忙，经常一整个白天都不在家，晚上也是很晚才回来。
我有问过硝子，例如家入医生每天都会忙什么，硝子也只是说了个大概，无非是采购药品，上门问诊，还有就是咒术界的事，这方面的事家入医生总是不会多说，硝子也不是多问的性格，所以也就这样模模糊糊地告知我了。
“比起妈妈每天要干些什么，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喝药。”
硝子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一碗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药汁递了过来，我当时就将自己的五官皱到一起，顺带拿起餐桌上的教科书挡住了脸以示抗拒，然而抗拒无效，独裁女王·硝子大人当机立断就抽走了原本就属于她的教科书，顺带还用她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天天都来这么一下你不腻吗，快喝，喝完我好收走。”
“所以说为什么秋叶一定要喝这么苦的嘛……秋叶看很多故事里，药都会加糖的……”我小声嘀嘀咕咕，然后一口气喝掉了一整碗，然后毫不客气地呕了起来，虽说这药汁的苦还不及我曾经感受过的某人咒力的十分之一，但怎奈它“回味无穷”苦味持久，到底是不好喝。
“你身体素质的确相当不错，但是妈妈给你做检查的时候发现你有病根，是从母体带出来的那种，所以才让我每日这时候都帮你煎药，别不知足。”硝子几下翻回了课本刚刚打开的那页，重新摊开在餐桌上，点着我刚做到的那题继续说道：“而且再喝几天就好了，少抱怨。”
我有苦难言，言了也会被怼回来，只好叹着气认命点头：“是是——谨记硝子大人的教诲——”
硝子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并拿着她充当教鞭的木筷子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接着写。”
我再度皱起脸，但也只能继续握着铅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毕竟这也是我“入世”的一部分——反正家入医生是这么命名的。
她委派正在假期中的女儿硝子教我各种在“这边”的常识与生活技巧，同时告诉了我一个我想都没想过的消息：我会在明年四月，以插班生“家入秋叶”的身份，和硝子一起去上学。
最初震惊我的其实是家入医生雷厉风行地给我改名登记的速度，对此她表示她有个在警察署工作的朋友，用一些“小方法”后总能做到的，我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才意识到她的后半句话。
家入医生用了一小段时间向我解释什么是“这边”的学校，说实话，我大为震撼，原来在外面，女孩子能去上学是这么稀疏平常的一件事。
但是显然，一向精打细算的家入医生把我丢给她的女儿教导后，却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硝子她到底适不适合当老师。
而一周的相处下来，我这个最有发言权的学生要说：硝子比哥哥还不适合当老师。
不说别的，单说“算数”吧……我能听懂全凭早年间先生的一些教导，外加教科书上的文字和图解足够详细，否则纵然我是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也是听不懂“把这两个先这样拆开，然后再那样在草稿纸上画，最后这样这样就解出来了”这等奇特教导的。
最气的是，硝子看出我一头雾水满脸问号之后，居然还摇了摇头说：“这都听不懂？你太缺乏灵感了。”
我……我能怎么办，她那么可爱，当然是选择以沉默当默认。
好在要学的科目不多，而其中国语这门课我是相当的优秀，毕竟禅院文献数不胜数，先生的藏书也足够多，且生僻字词都多的很，我偶尔还能帮着硝子认一些不认识的字。
在我完整地给硝子通读了一边她认为的课本里最难的一篇文章之前，她其实是不信的，而关于这点嘛……我是不知道家入医生怎么跟她形容的我的前身，但她似乎对一个真正的古老家族的女眷没有足够正确且完备的认知？我只是不理解外界的生活方式而已，不代表我是食指不沾阳春水的废物美人啊，我可是秋·文武双全·叶诶。
当然除我以外的禅院女孩们就难说了……不过说到这个……
手中的铅笔抵着草稿纸，我拖着脸颊，视线一点一点地从课本移到了对面坐着看医书的女孩身上。
硝子的头发很直，发尾整整齐齐地悬在肩膀上空，额前稍长的刘海被素色发夹简单地歪夹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下方是有些椭圆的可爱眉毛，然后就是微微下垂的眼睛，哪里都很漂亮，很可爱。
虽然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困怏怏的模样，但却比我见到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要生动有趣的多。会耐心告诉我很多我未曾见过的事、不曾了解的事，高兴的时候会勾起嘴角笑，害羞的时候会红着脸别开头，偶尔也会在诸如我搞错答案的时候轻轻敲一下我的脑袋，睡觉的时候还会偶尔一脚把被子蹬开。
这就是普通女孩该有的模样吗？或着说，在外面长大的女孩应有的模样？
真好啊。
“你在那里傻笑什么呢。”
“啊……”
筷子如约而至地敲在我的额头上，我耍赖地趴在桌子上哼唧了一会儿，再从臂弯里抬头看她，她眼睛都不抬一下接着看书，只是拿着筷子的手在翻过一页后准确地点在了我还没写完的题目上，我鼓起脸，认命地继续开写。
可恶——大失败！居然被人发现我在偷看了！我退步了吗！
我愤愤地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想着，想着想着，写着写着，嘴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
“秋叶在笑是因为，硝子妹妹超可爱的。”
我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回答她的问题，一边偷偷注意着她的反应，果不其然，她在听到“妹妹”这个称呼的时候眉毛说不上愉快地挑了起来，而在听到我夸她可爱的时候，整个人又立刻一僵，最后也只是“切”了一声，红着耳朵尖不说话了。
我快乐地在桌子下晃起脚丫，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也算是摸清楚这个外冷内热小姑娘的性格了，就是个脸皮薄的，还喜欢口是心非，远不及秋叶我天赋异禀，脸皮堪比禅院大帐。
“学习学得这么开心？”
家入医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们两个立刻跳下椅子迎接，硝子扑过去抱了抱她的妈妈——不过我合理推测她是想借此掩盖自己的红脸，以免被家入医生看见后迎来一番新的调侃——我则举手回答问题：“秋叶很开心，不过不只是因为学习啦。”
“这样啊。”家入医生笑着说道，拍了拍硝子的后背：“难得我今天有空，晚上都想吃点什么？”
我举起双手：“肉肉可以吗！”
“我都行。”硝子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家入医生的箱子，哒哒哒快步离开了餐厅。
我们两个一起看向硝子离开的方向，家入医生语气带笑：“真是奇了，硝子往常对她亲爱的妈妈可没这么热情过。”
我吐吐舌头，还是选择给小姑娘留点面子，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回答道：“可能是秋叶如火的热情传染给了硝子吧。”
家入医生笑了起来：“是吗？就当是那样吧……等等。”
话音未落，家入医生已经拉住了我的手，我不解地抬头看她。
没一会儿，家入医生挑起了眉毛：“这不是硝子的假期作业吗？”
“……诶？”
懵着的我眨了眨充满无辜的大眼睛。
最后事情还是以我违心地说出“硝子教我教的很好所以一定是早就会了我正好也需要练习那我写了也没什么就当是提前熟悉学校流程了”噼里啪啦一大堆为结，好在家入医生似乎也是那种喜欢“散养”孩子的大人，又或者是对自己孩子的情况有所了解，所以似乎也没有什么要责备硝子的意思。
不过由此我更觉得，她后来故意沉下脸是为了看我的反应，指看我还能编出来什么花样给硝子解释。
嗨呀好气！我玩不过她！
不过能得到硝子别别扭扭的道谢，还是挺值的嘿嘿。
﹎﹎
吃过晚饭，继续例行我自发的“隐患排除”，然后检查这件房子的咒术结界有没有损坏，最后看一会儿电视热播的动画片，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我和硝子各睡榻榻米的一头，一室静谧里，待硝子的呼吸声平稳，我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轻轻掀开了一角窗帘，然后上半身钻了进去。
玻璃窗比我曾经的小窗户要大得多，月光下是皑皑白雪与我还没熟悉的景致，我趴在阳台上看着窗外出神。
以后肯定……还是要去当咒术师的，家入医生也说硝子早就已经被咒术高专邀请了，而听家入医生的意思，那个咒术高专相比那些要拉硝子联姻的家族而言还好上一点。
马上就要过年了啊……问过硝子，硝子说她们家过年顶多就是饭菜比平常丰盛一些罢了，也没有什么要来往的亲戚，所以过年顶多是相比平常有些特别的一个节日而已。
但是……
闭上眼，我把脸埋进臂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明明说好过年的时候要一直在一起来着，结果现在还是分开了。
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呢……有没有成功逃脱追捕呢？一定一定要平安无事啊，虽然这肯定很难……
……秋叶一定会找到你的。
擦了擦眼睛，我轻轻啧了一声，真是的，我最近怎么这么爱哭，这可不像我。
硝子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翻身声，我整个人一惊，立马慌慌张张地钻回被窝，可惜似乎还是把她吵醒了。
“你……不睡觉……干嘛呢……”
带着半梦半醒的浓重鼻音，硝子向着我的方向问道，我不想她又看到自己流眼泪的画面，因而莫名心虚地把自己蜷进了被子里，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摇了摇头算是回应她。
她打了个哈欠，又问：“是冷吗？”
下意识抽了抽鼻子，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却没想到她那边很快传来了更大的动静。
没一会儿，脑侧传来什么落下的闷响，身上的被子也突然加了重量，紧接着，一个温暖的物体就动作迟钝地钻进了我的被窝，我还没反应过来，硝子大人已经霸道地把我揽到了她怀里。
“刚见面还………说自己不怕冷呢……我可是你的…………医生……再病了可…不行……”
她手上不太能控制力道地拍着我的后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重新归于平稳呼吸。
我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小姑娘还没我宽广的怀里，最后放轻动作擦了擦眼角，又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真的，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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