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1.白露
闻言，我们三个立刻停下了动作望向来人，小直哉更是直接立正站好了“父、父亲！”
家主还是一副随心所欲的装束，酒壶依然不离身，我象征性弯弯腰说了声家主好，哥哥好像就点了个头。
“我的儿子没给你们添麻烦吧？”家主捻着他的胡子尖尖，脸上挂着看不明白的笑容，小直哉听了立刻站得更板正了，眼睛却是不安分的给我们拼命递眼神。
我：“当然不会，小直哉很可爱，我们很喜欢他。”
哥哥：“当然，麻烦死了。”
眼看着小直哉瞳孔地震浮现水光，我立刻给了哥哥一个肘击同时踩了他一脚，哥哥面无表情地避开并改了口“开玩笑的。”
小直哉松了口气，我继续看向家主，他这么个大忙人不至于特意过来抽查我们玩的好不好吧？
果不其然，家主左找右掏，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个皮夹，然后递给了……哥哥？
「甚至还可以给我一笔不少的路费。」
「家主他自行提供。」
先前的对话立刻闪进我的脑海，不过几秒钟，我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诶？
下意识的，我伸手拉住了哥哥的袖子。
不是、等等……这么快吗？我、我是已经不太需要教学了没错…可是、可我还要哥哥啊！
“嗯？”哥哥回头看向了我，我张张嘴，却说不出来话。
哥哥能不能带我一起……不行、家主在这里，他应该没办法带我走的，而且外面的生活一定也很难，哥哥的钱应该只够他一个人……可我也可以帮忙！我不会拖后腿的……！啊啊真是的！为什么不趁着刚刚再多问点啊！
“……不是、等等？！”
看不清哥哥了，我不想的，可胸腔很不舒服，但是这不是哥哥的错啊，我不能向往常他逗我那样用脑袋撞回去，我只能越来越用力地攥紧他的袖子，好像这样他就不会走了。
“我的大小姐你这又是怎么了啊？哭什么？？”
眼睛里的水顺着哥哥把我举起来的动作掉出去了，我看清了哥哥，他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顿时更委屈了。
你说我哭什么笨蛋哥哥！要是离开的话就安安静静地走啊！最好连声招呼都不打、那样秋叶一生气可能就没那么难过了！
我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委屈，越委屈、眼睛里的水就更加哗啦哗啦流个不停。
小直哉这时候也凑了过来，他眼圈有点红，抬起小手拉了拉哥哥的衣角。
“甚尔哥…今天就要走吗？”他小小声地问。
我看到哥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他的眉毛挑了起来、挑的很高，接着他的嘴唇微启、又用力抿住，最后大张，连带着他一直都困怏怏的眼睛也睁大了。
“……哈？！”
我听到家主笑了一声，是那种本来想憋笑、但是憋不住了，然后爆出来一声的那种笑音。我寻声看了过去，而家主似乎也发现了我在看他，装模作样地咳了咳后开始啧啧称奇：“不愧是甚尔君，我还是第一次见着这小丫头哭，你还没告诉她？”
我被哥哥放下来的时候还没搞明白状况，然后就被哥哥一张大手呼在了脸上，连带着一起拍在我脸上的还有他的袖口，他是故意的，他上次给我擦眼泪的时候明明没这么大力。
“大小姐，平时鬼精鬼精的，怎么一在我身边就智力直线下滑呢？”哥哥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很无奈。
我还是没搞明白，家主这时候倒是善心大发的给我解释了：“夏季的繁忙期已过，禅院家也要趁着秋季闲暇来进行外出采购等等一系列活动。”
我慢慢睁大了眼睛，而家主似乎又偏过头笑了一声，说出了后面的话：“甚尔君、只是想带你出去玩，至于钱，就当你们解决麻烦的报酬了。”
麻烦是什么，不言而喻。
小直哉也兴奋地睁大了眼睛，不过他看了几眼家主，到最后也没说出口什么，我仿佛看见了他耷拉下去的小尾巴。
哥哥给我擦完脸后还不忘回头嘲讽：“那我可真是要少了。”
家主一勾嘴角，意有所指，“诶——这话说的可不对，你不是都自己拿了吗？”
“……啧。”哥哥撇了撇嘴，“老奸商。”
我没太在意他们后来的对话，因为我的心已经飞了，连带着我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出去？是出去吗？
啊、是出去啊！
“哥哥！”我飞扑到了他背上，他现在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成年人模样，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因为我的突然袭击而摇晃了。
他的头发有点扎脸，在他开口损我之前，我先堵住了他。
“秋叶最喜欢哥哥啦！”
“……油嘴滑舌。”
虽然还是嫌弃的语气，但是他把我的腿托住了，一如既往。
﹎﹎
古板老旧的御三家向来避世，能这么出游一趟实属难得，本来也是有专门的车还是什么交通工具方便走动来着，但我和哥哥都识趣的没往正门赶。
大帐早在前些天就打开了，天空是干净又明亮的，从没见过的明亮的蓝，也是我太迟钝，居然没发现。
这也就导致了……哥哥的不走寻常路。
介于我不想从他背上下来，于是，他直接背着我，随便选了个方向后，就一路飞赶到了禅院的边缘，然后直接翻出了院墙，在没有路的石土间穿行着。
“哥哥认路？”我疑惑问道，同时低头避开了一处野蛮生长的树枝。
“基本认得。”哥哥跳过了一条溪流。
我把落到他脑袋上的枯叶摘下，“哥哥以前出去过吗？”
“啊，很早的时候混出去过，也就是那次之后，大门的那些人开始严查了。”哥哥嗤笑一声道，“也是今年难得的打开了大帐，所以才能这么通行无阻的出来。”
“那哥哥要去哪儿？”我问道。
“市集，你那先生跟你讲过吧。”
“嗯，那里‘鱼龙混杂，商铺林立，三教九流皆汇于此，是俗世一道精彩绝伦的缩影’。”
“啊啊随便，反正那里人多，你别乱跑。”
“都听哥哥的！”
“傻笑收一收，从禅院乐到现在了。”
“嘿嘿～”
﹎﹎
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也没有很久，大石块逐渐看不到了，高耸的树木也被低矮的草丛取代，远处有鼎沸人声传来，我距离喧嚣人间从未如此之近。
我下意识攥紧了手下哥哥的衣服，哥哥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紧张，微微侧头看我。
“我们……”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我深呼吸了好几番，克制住了自己的颤抖，“真的出来了？”
哥哥哼笑了一声，把我从他后背上提溜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别老什么事儿都问我，自己去看。”
我踩在了地上，嗯，是普通的土地……普通的禅院外面的土地。
呆立了一会儿，我三两下拆了发带，然后又小心束好，摸上去应该是没有刚刚那么乱了。
我目视前方，人声鼎沸，人影憧憧，抬脚迈开步子，脚下仍然是土地，而我距离那些热闹又近了一步。
“你打算在这里磨蹭到天黑？”
哥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难得的把我吓了一跳，我回过头，同时抬手向他伸出。
他啧了一声，扭头不看我，垂下的手臂却也顺从的抬起，牵住了我的手。哥哥的手带着一股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几乎把我的手包住。
一步步向前，一点点靠近，人群聚集的热气扑面而来，推车和小摊应接不暇，商品琳琅千奇百怪，有我在书本上见过的，而大多都是未曾见过的。
人群里有孩童玩耍穿行，街边石坛有老者沐阳静坐，他们穿着打扮不尽相同，言辞音调参差不齐，却吵吵嚷嚷又热热闹闹。
似乎已是正午时分了，阳光是暖洋洋的，秋风是轻飘飘的，我看到我和哥哥交握的手，看到五颜六色的大小风车转动如齿轮，看到食品摊上的白纱翻腾又消散在空中，看到天地间满溢名为自由的芳香。
哥哥拉着还在呆愣的我走向了一个摊子，他和店主几句话便攀谈了起来，中途还把我抱了起来，然后又放到了地上，我在人群中仔细听了半天才听出来他是在展示他的妹妹？搞不懂，但随他高兴吧。
没一会儿，一个纸盒子就被哥哥递到了我手中，纸盒里是两个冒着热气的大丸子，上面洒了好多好多木屑。
我抬头去看那个摊子后的摊主，不解他为什么要在食物上撒木屑，但是那个酷似厨师、却举手投足间都比禅院的厨师豪爽了不少的男人却友善地笑了笑，说小姑娘不用谢，看你可爱，给你多加了点料。
我更困惑了，哥哥在一旁笑着回真是谢谢您了，她高兴着呢。哥哥笑的有点假，但是他也的确是放松的，好奇怪……而且什么我高兴了？我高兴……因为他给我撒了很多木屑吗？
但是哥哥给我的总不会要我坏肚子……反正天与咒缚又不会因为吃了点木屑就坏肚子，吃吧！这个味道我还没在禅院里闻到过呢！
用木签扎穿了一个丸子，我就着木屑咬了一口，牙齿咬开酥脆的外皮，落到舌头上的先是片片的鲜味，然后就是内里的流馅，口感像是有点粘稠奶油，又有些像微微凝固的流心蛋。
几个小巧又有弹性的小方块跟着一起在嘴里爆开，我嚼啊嚼，还没等我尝出这份有点熟悉的口感是什么，流馅又很快包裹住了方块，咀嚼了大概七八下，我咽了下去，从舌头到胃、再由胃反射到大脑，整个过程只给我留下了一个感觉。
“好吃！”
两眼放光地把剩下的一半吃完，我高兴地眯起了眼，鼻腔里是丸子的鲜香味，耳边是摊主爽朗的笑声，还有哥哥嫌弃地让我慢点吃没人和我抢的声音。
高挑的男人拉着一个才到他手肘的女孩，这组合其实有些吸睛，但来往人群并未过多的注意到我们，摊主也像招待我们一样的招待了下一个、下下一个顾客，仿佛我们只是平常人家偶然出游、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兄妹。
眼眶有些发酸，但我吸了吸鼻子，疯狂眨眼，没让眼睛里积水，不然太破坏气氛了。
另一个丸子有些烫，我咽下去后就吐出舌尖散热，哥哥笑我像小狗，我懒得敲他，因为阳光晒在脸上很温暖，咽下去的丸子似乎也在胃里传递软绵绵的热量。
好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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