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7.月夜
“还好吗？”
身侧传来下陷感，让大庭叶子从怔愣中回神。
枷场美美子调整着肩头毛巾的位置，湿漉发丝下的眼睛用眼神示意大庭叶子手中的东西：“自从找到后、小叶子就一直在看着它发愣。”
大庭叶子没回答，只是笑了一下，有些勉强，目光仍然落在手中的东西上。
那是一根算得上朴素的簪子，没有布花或是流苏装饰，只有尾部被雕刻成了一片叶。
大庭叶子的眼神扫过尖锐无比、像是放大版针尖一样的前端，又落在了尾部的叶子上，脑海里回想姐妹二人刚刚告知的来历。
‘奶奶在我们很小的时候讲过，这个，算是爷爷的传家宝。’
‘来历什么的也说不清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根发簪是平安时代留下来的。’
‘从前的古董字画，家里也是有一两幅的，但是如果从时间上来说……这个时间确实有些巧合吧。再加上……’
簪子比手掌略长一寸，通体是近乎白色的银色，重量却不似银制。
岁月没能在上面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仍然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银华。那片叶也雕刻的用心，脉络根根分明，说是鬼斧神工也不为过。
指尖传来微微凉意，大庭叶子换了一只手捏住簪子，张口问道：“菜菜子姐姐之前没说完的……？”
枷场美美子用毛巾摩挲发尾的手一顿，轻轻吸了一口气又吐出，“……这件事夏油大人都不知道哦，小叶子？”
大庭叶子立刻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曾经……很小的时候，我们把它拿起来的时候。”
“那一端真的太尖了，菜菜子她不小心划破了手，我在慌乱中也给自己戳了个小血点。”
“然后……我们就看到了‘她们’。”
枷场美美子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
“那其实真的不太真实，像是我们一起做了个梦一样……满天樱花飞舞的景象和‘她们’……‘她们’，和现在的我们，除了那身明显属于古代的衣服以外，几乎一模一样。”
“‘她们’只出现了短短几秒钟，对我们做出了噤声的手势后，就和樱花一起消散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认定它就是小叶子要找的东西。”枷场美美子伸出食指虚点了一下那根簪子“……算是出于对‘自己’的相信？它并没有恶意。”
“不过我们只见过那一次，之后再没见过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封印一样的画面时间太久所以没有咒力支撑了。”
二人交谈的过程中，枷场菜菜子进了卧室，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大庭叶子另一边坐下，抬手伸出两指夹住了簪子的尾部后轻轻一拉，将它带离了大庭叶子的手中。
“现在光是看着它也没什么用啦，小叶子快去洗个澡然后睡觉吧，还有热水哦。”
“诶？！”大庭叶子立刻摆手“这、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枷场菜菜子相当爽朗的拍了拍大庭叶子的肩膀“女孩子嘛，要洗的香香的，睡着了才会做好梦哦，去吧去吧——”
说着，她顿了顿，轻轻咳了一声，眼神飘忽“嗯——而且，小叶子的包在门边。”
二人一愣，齐刷刷向卧室门口原本被夏油杰暂时拿进他房间放置的背包看去。
“……拿进来之前，还有个蝇头叼着便利贴坐在上面，写着让我们照顾好你。”枷场菜菜子补充道。
“……啊。”这是表情空白的大庭叶子。
“……呜。”这是一脸委屈的枷场姐妹。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且现在这个不知对方生没生气的局面还算是三人一起促成的——的大庭叶子只能默默翻出自己的睡衣后，默默的走出了卧室，余光瞥了一眼拿簪子存放的位置后，默默的关上了门。
不过在压下洗漱间门把手的同时，大庭叶子没忍住，看了一眼夏油杰紧闭的卧室门。
“黑色的小狗狗”……是谁呢？
甩了甩头，大庭叶子把这个问题划为了打探老师隐私，扔到脑后去了。
走进洗漱间，一件件脱下衣服，叠好，大庭叶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有些发愣。
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浅笑，肤色也不再像是病人般的白皙。身形匀称健康，腹部甚至有了些肌肉线条。
看着，大庭叶子下意识笑了一下，镜子里的女孩也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真好啊……不知道高专的大家现在、在做什么？
……啊。
还傻乐着的大庭叶子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估计是睡觉了吧。
··
高专的夜晚静悄悄，漆黑的夜里，连路过的猫儿都不曾喵叫几声，悄然隐在了层叠树丛中。
早就该入睡的虎杖悠仁辗转反侧了半天，最终还是略显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从床上一跃而起。
在黑暗里转了一圈，虎杖悠仁最终选择蹬着拖鞋走到了窗边，用完全不必要的大力拉开了窗子后交叠手臂靠在了窗框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
被窗户拉开撞到边框“呯”一声吓了一跳的邻居脸色很臭“……三更半夜、窗户和你有仇吗。”
“诶？！”没想到伏黑惠也有兴致“望月”的虎杖悠仁也吓了一跳，“伏黑？！你也醒着啊！”
这一声在夜里实在有点过于清晰，伏黑惠扯了扯嘴角，虎杖悠仁也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
长叹了一口气，伏黑惠按了按太阳穴，一旁的虎杖悠仁忍不住问道：“伏黑你怎么也没睡啊？失眠？”
伏黑惠一脸“你不也没睡你好意思问我”的神情看着虎杖悠仁，虎杖悠仁立刻抬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便看着月亮出神。
伏黑惠也转头看向了天空高悬的明月，高专宿舍的阳台视野极好，广阔无垠的漆黑里，那一抹银白温柔又夺目，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平静的力量。
“你怎么不睡？”静谧中，伏黑惠淡淡打破沉默。
“啊？哦。”被唤回了神，虎杖悠仁挠了挠头“我嘛……就是有点不习惯。”
伏黑惠挑眉“还是习惯睡地下室？”
三度无言，虎杖悠仁双手合十“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故意不说的，伏黑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虎杖悠仁心里苦，只能转了话题“不是床睡着不习惯……是叶子姐姐和夏油老师。”
长叹了一口气，虎杖悠仁整个人瘫在了窗框上，双臂探出窗外再空中晃荡，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勾空气。
“感觉……突然就又发生了好多事啊，叶子姐姐…算是出差了？夏油老师也不上课了。”
“夏油老师本来也不算是高专的教师。”伏黑惠答道：“按理来讲，我们的课本来就该由窗或者辅助监督来上。夏油老师能上课……算是五条老师给他争取来的。”
“这样吗？啊啊不管了——反正我还是觉得夏油老师讲的好啦。”虎杖悠仁咂了咂嘴，小声开口：“还有就是……我也说不太清楚……”
“……反正就是、忽然一下子就意识到、‘叶子姐姐和我不在同一个空间内’这件事了……不太习惯。”
“……是吗。”
伏黑惠支着下巴，也有点莫名烦躁的咬了咬舌尖“……她今天也没让我们送送她。”
虎杖悠仁听了，更瘫成了一条失去理想的毛巾挂在窗户上“就是说——”
晚风轻抚，把二人心头不知缘由的焦虑吹散了些许，伏黑惠看着月亮，突然想到了什么。
“虎杖，”他开口“能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嗯？”快要滑到地板上的虎杖毛巾闻言麻利的爬了起来，撑着窗框看向伏黑惠“怎么问这个？”
“有些好奇。”伏黑惠回答，“……很好奇。”
好奇……她离开自己的那一年，都发生过什么。
她过的好不好，和什么人产生交集，玩了什么游戏，看了什么电影，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生活的那些细枝末节、琐碎小事，只要是关于她，他都好奇，都想要了解。
“嗯……”虎杖悠仁垂头思索了起来“最开始我只记得某天，空着的隔壁突然搬来了一个女孩子，然后……”
“……”
空气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伏黑惠重复了一下“然后？”
虎杖悠仁原本还僵持在托着下巴沉思的状态，听到伏黑惠的声音整个人几乎肉眼可见的一弹，然后就是略显慌张的声音。
“总、总之，我们相处的还不错啦，我还把叶子姐姐喂胖了点……啊不不不对这么说太失礼了！”
深呼吸了一番，虎杖悠仁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抬手刮了刮脸“反正……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帮了叶子姐姐一回，她来道谢…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
“偶尔我们在对方家里做个饭然后一起吃，叶子姐姐还能帮我辅导功课什么的……周末有时候会一起打电动或者看电影，后来爷爷住院，也是叶子姐姐在帮忙照顾。”
虎杖悠仁说着，伏黑惠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一会儿，没什么表情，直到他说完后才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
“也没什么好谢的……”话音未落，虎杖悠仁打了个哈欠，冲着伏黑惠摆了摆手“终于困了……伏黑你也早睡啊。”
伏黑惠也摆了摆手，看着那扇窗户关上后，再度望向月亮。
一年……该说不愧是虎杖吗。
偶尔一起看电影的机会还算是沾了津美纪的光，游戏是根本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在对方家里吃个饭。
想着，伏黑惠笑了一声，暗道自己想什么呢，都过去了，现在这样还不满足么。
月色如朦胧银纱笼盖寂静四野，伏黑惠垂眸看向自己空无一物、唯余月光的左手，脑海里忽然想到了她初来高专时说的话。
‘太阳的光，真的很耀眼。’
她望向窗外，看着温暖的日光笑的柔软，眼神却带着一股飞蛾扑火般的决绝，让伏黑惠慌了神。
“哈——”
月光太冷，晚风也冷，呼出的热气凝成一片朦胧白雾，顺着风扑洒在他眼前。
伏黑惠不想再去费力思索什么。
就让他任性一次吧。
他垂眸，眼睫下是一汪海蓝色的温柔，他抬起右手，慢慢将月光拢在了手心里。
万籁俱寂的黑夜，少年在银纱里轻吻曾拂过女孩面颊的指节，像是最虔诚的圣徒般。
他对着皎洁月光道出无声的心愿，愿他喜爱的女孩永远平安快乐，面朝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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