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6.跳脱
夏油杰睡的很浅，或者说他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本身也睡不了很深，在大庭叶子轻敲门板的第一声传入他耳中时，他就睁开了眼睛。
“请进。”后仰着头抬手捏了捏眉心，刚睡醒的他面容难得显露出一丝疲倦。
门外的大庭叶子一边说着打扰了走进屋子一边关上了门，进了门也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夏油杰懒洋洋的窝在转椅里，下半张脸隐在了私服的卫衣领后，眼睛带着一丝没完全清醒的困倦微微眯着。
他也不是很想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窝在那里，眼神似乎落在了大庭叶子身上，又像是落在了更朦胧不清的地方。
天色正慢慢黑下来，窗外栋栋高楼逐渐转化成了密密麻麻的长方形阴影。有晚风顺着房间主人为了通风而忘记关严的窗子溜了进来，轻轻吹拂在两个人身上。
两个人像是都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屋子里的阴冷一样，下意识的一同转头看向了狭窄房间唯一的一扇通风窗。
“……睡觉不关窗会受风的，夏油老师。”静默了几秒，大庭叶子小声喃喃。
夏油杰动了动脖子，发出了声音不小的关节摩擦声，听的她一阵牙酸。
“没什么想问的吗？”声音还带着些鼻音，夏油杰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做派。现在的他，比起兢兢业业的好老师，更像个蓄势待发的捕猎手。
大庭叶子垂在身后的指尖捻了捻袖口，依然小声的开口：“问了您会回答吗？”
“嗯——”夏油杰拖着长音仰起了脑袋，对着阴影里看不清楚的天花板露出了他贯有的微笑“看老师的心情？”
“……是吗？”大庭叶子眨了眨眼“……那我问了哦。”
面对摆正了脑袋的夏油杰一脸完美微笑，大庭叶子有点尴尬的抬手刮了刮脸颊“夏油老师……我今晚、住哪里啊？”
夏油杰的微笑脸僵住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夏油杰刚刚板正起来一点的坐姿又变成了窝进椅子里的懒模样“你就想问这个？”
“因为这个问题很重要啊……”大庭叶子的头埋的更低了——她真的在不好意思。
“枷场姐姐们倒是说不介意我和她们一起，但是她们的床对三个人来说也实在有点挤……我说我可以去外面找旅馆，但是厨房里的伯母听到后说什么都不同意……我觉得老师家的沙发其实也可以但是姐姐们和伯母都不同意……”
大庭叶子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跟着越来越低，最后干脆就给夏油杰鞠了一躬。
莫名就受了学生一个大礼的夏油杰费了好大劲才听出来大庭叶子最后的几声蚊子哼哼是“对不起给老师添麻烦了。”
“你…先起来。”不知道是无语偏多还是无奈偏多的夏油杰抬手捏了捏眉心，“……不介意的话其实可以睡这间卧室，或者让菜菜子美美子她们谁来睡这间。”
“诶？”大庭叶子猛然抬头，反应了两秒后立刻直起了身子“夏油老师不可以睡沙发！那个长度您睡不下的！”
夏油杰无奈的摇摇头，简直要被她弄笑了，“谁说我要去睡沙发……我一会儿就要出门找旅馆了。”
话音落下，屋子里又静默了一阵。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月光被高楼遮去了大半，只有一小块顺着缝隙照进房间里，大庭叶子没有开灯，夏油杰也没有让她开灯的意思，二人在一室昏暗里无声相对。
“……夏油老师，果然不想在家里住吗？”大庭叶子轻声问道。
没等夏油杰有什么反应，大庭叶子接着道：“可是我们预订的行程本就不一定今天离开……夏油老师为什么…没有提前预订酒店呢？”
“……”
“一边不想回到家里，一边又下意识的认为会在家里住……是这样吗？夏油老师？”
“大庭同学想说什么？”
夏油杰的语气不辩情绪，大庭叶子飞速抬头瞥了一眼他，又迅速低下了头。
啊……老师是生气了吧。
想着那对在黑暗里闪烁的紫眸，大庭叶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她有点局促的动了动脚尖，依然说出了想说的话。
“我…并不清楚老师的过去，所以只能妄自揣度后发表一下拙见……”
“在矛盾里挣扎…只会不断的否定、肯定、否定…否定后，再否定先前的否定……只会越陷越深的。”
“……说的有些乱，但是、我和学校的大家，都很喜欢夏油老师……我不希望夏油老师……”
抿抿唇，大庭叶子抬手摸了摸鼻子，“不希望…夏油老师……饿肚子。”
“……啊？”
快要成型的低气压在夏油杰的错愕下烟消云散。
大庭叶子深吸了一下鼻子，樱色的眼眸里像是在瞬间迸发出了一颗颗名为喜悦小星星，“我闻到了，伯母做好晚饭了，我可以蹭夏油老师家的晚饭吗？”
……故意的？还是这孩子的本性就是这样？
深感自己跟不上大庭叶子脑回路的夏油杰心情复杂的按了按太阳穴，“……去吃吧，菜菜子和美美子会替老师安顿你的。”
“可是……”大庭叶子对了对手指尖，又恢复了不好意思的状态“说到底我是跟着老师来的……而且枷场姐姐们肯定也希望和夏油老师一起吃顿饭的吧。”
夏油杰沉默不语，大庭叶子叹了口气，一只手探进衣兜里捏住了手机，“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
闻言，夏油杰一挑眉“嗯？”
“之前，美美子姐姐怕我紧张，跟我聊天聊了很多，出差的趣闻和咒术界相关的一些事什么的。”
大庭叶子空着的手握住了门把手，夏油杰注意到了。
“然后…女孩子嘛，聊着聊着话题就歪掉了，歪到老师身上了。”
大庭叶子轻轻的打开了门，夏油杰右眼皮一跳。
“美美子姐姐说，小时候她们对这里还不熟的时候，会抱着夏油老师的照片睡觉的。”
大庭叶子一只脚后撤到了房门外，夏油杰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夏油老师没发现吗？您的相册什么的……不在您的卧室哦？”
大庭叶子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门外，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夏油杰看向自己的书架，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太简单。
“夏油老师小时候…很可爱的，可能也是因此、五条老师临行前才想用大福贿赂我来着……”
只剩脑袋和手机还留在屋内的大庭叶子的手机上、赫然显示着某不知名刚开始学走路的小娃娃摔倒后脸颊红扑扑掉眼泪的照片。
“……小叶子是乖孩子，没有答应对吧？”
脑海里已经能描绘出某个白毛拿到照片后狂嘲自己的样子，夏油杰站了起来，夏油杰开始笑的核善了。
“夏油老师，总是闷在屋子里会长蘑菇的，出来吃晚饭吧——”
大庭叶子答非所问，收起了手机，在夏油杰长腿一迈的瞬间闪到了门外关上了门，然后在门外恭候多时的枷场姐妹掩护下、三人一起飞速钻进了她们卧室。
“小叶子——？”
“告诉老师——你没有答应对吗——？”
“小——叶——子——？”
“美美子——？菜菜子——？我知道你们在屋里、快开门——夏油老师要生气了——”
已经快要吐黑气的夏油杰敲门的频率越来越快，他坚持不懈的喊魂终于把夏油夫人喊了出来。
“小杰你干什么呢？！”
拿着锅铲的夏油夫人围着围裙冲了出来，空着的手拍着夏油杰的后背就把他拍进了厨房，“菜菜子都和我一起走了快一天了，快来厨房帮忙，特地给你做了笼屉荞麦面，不过毕竟是凉面所以一会儿……”
夏油杰迈着机械的步伐进了厨房，叹了口气，脸上已经懒得显示什么表情了。
随便吧，无所谓也有点累。
··
亮着橙黄色暖光灯的卧室内，三个人整齐划一的耳朵贴着门，直到脚步声远去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几乎瘫倒在地的大庭叶子简直气若游丝“夏油老师的核善微笑……真的太可怕了……”
枷场菜菜子立刻扶住了她，压低了声音喊：“不！小叶子！你振作点！一会儿在饭桌上还要战斗呢！”
大庭叶子配合的一歪脑袋，闭着眼睛棒读：“啊——饶了我吧——我已经——一点勇气都没有了——”
“小叶子…小叶子…不要丢下我们……”枷场美美子一手牵着大庭叶子的手，另一只手则用布偶轻轻擦拭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三人闹了一会儿，一齐笑了起来。
大庭叶子最先止住了笑声，抬手揉了揉脸后把刚刚引爆夏油杰的罪魁祸首拿了出来“菜菜子姐姐，手机还给您。”
“嗯嗯、噗嗤——”笑的最大声的枷场菜菜子接过了自己的手机放好，按着自己笑疼了的肚子，“我们一直都在外面听哦小叶子噗嗤、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挺会唬人的嘛！”
“也不完全算唬人吧……除了五条老师那段，”大庭叶子摸了摸鼻子“总感觉有点对不起五条老师……让他背锅了啊。”
“没关系的，他们是好朋友。”枷场美美子拍了拍大庭叶子的肩膀，这位有点暗黑风的少女此刻也是一脸愉快的笑意。
大庭叶子纠结了几秒，也相当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嗯……所以，”试探的伸出了一只手，大庭叶子掌心向外，“算是结成同盟了吧？枷场姐姐们？”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伸出了手交叠在一起，掌心对着大庭叶子的手。
“嗯！属于我们三个的同盟正式建立啦！一会儿我们就帮叶子把它找出来！”
“叶子也要和我们一起，尽量让夏油大人多在家里留几天哦……奶奶不说，爷爷其实也很想他的……”
“嗯，我明白的。”
大庭叶子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三个人就这么击掌为盟了。
“那么、事不宜迟！”
行动派的枷场菜菜子立刻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趁着夏油大人还无暇顾及我们这边的时候，赶紧找出来吧！免得被夏油大人注意到！”
枷场美美子起身后给大庭叶子借了个力，枷场菜菜子则开始规划区域“我这边，美美子那边，这一块就交给小叶子了，不用顾忌会不会弄乱，大胆的翻吧！”
“是！”
女孩们在一方小小卧室翻找着嬉笑着，厨房里的母子在咕嘟蒸汽声中暂享这段人间的烟火气。
夜晚的高楼挨家挨户亮起了灯，他们也仿佛是其中与旁人无异的一盏，平凡的灯火通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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