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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


崔见瑜离开牢狱后没去别处,直接回了崔府,底下小厮见他回来懂事地低头跟在他身后,崔见瑜大步走进书房一挥手:“把婉婉找来。”

        小厮站在门外,说“回少爷,夫人带着许小姐上归元寺求佛去了,说是要明日晨时才回府,少爷可要遣人去催催?”

        崔见瑜轻轻抚过桌上宣纸:“罢了。明日回来让她直接过来见我。”

        “是。”

        ——

        归元寺此番热闹,崔家夫人带着女眷在寺中住下一夜,崔夫人说来此求个平安,心诚则灵。许婉凝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想求的,是个姻缘。

        娘亲在她幼时就离开金陵,她是富商家千金小姐,与爹爹在一块不过心血来潮,爹爹一心经营镖局甘愿做一辈子镖师,娘亲与这粗莽武夫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与爹爹和离后甩手离去。

        等许婉凝再知她下落,已是无意间在爹爹房中捡到他二人的往来书信,原来娘亲早已再嫁他人,成了襄邑崔府的崔夫人。

        她央求了爹爹不知多久,才随同家中镖车踏上前往襄邑的路。直到踏进崔府后她才知娘亲为何要离开爹爹,娘亲这般女子本就该长在这样堂皇的大宅院中,她一进来就被似锦繁华晃花了眼。

        母女二人十几年未曾相见,崔夫人有愧于许婉凝,说什么也不让她走,只说多住些日子也好,许婉凝本还为难,直到见到了崔见瑜。

        崔县令原配夫人早死,留下两个儿子,崔大郎幼时溺水而亡,只剩个崔二郎,娘亲是做了他人续弦。

        许婉凝第一次见到如此温文尔雅的官家公子,他看着她时从来都是带着和煦温暖的笑,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心止不住地狂跳。娘亲指着他说这是她崔家大哥,许婉凝心上像撒了蜜糖,这样更好,她可以日日都看见他。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许婉凝更加沦陷进去了,她觉着他也是喜欢她的,他唤她婉婉,带她四处游玩,陪她赏灯过节。只是他们关系特殊,谁都不好迈出那一步。

        娘亲说要来寺里求祥瑞安康,她立刻要求一同跟来,为她与崔大哥求一段姻缘。

        回府的路上许婉凝心满意足,他有情她有意,他们并非血亲,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想到将来有一日能嫁与崔大哥为妻,许婉凝就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就这么幻想着,直到回了府。

        才下轿走进门,就听下人小跑过来说:“许小姐留步,二少爷请您往书房一叙。”

        “现在就过去?”

        “是,二少爷嘱咐,待小姐一回来就领您过去。”

        许婉凝应了声好,心中喜悦更甚,才两日不见就急着寻她。这么想着,她提着裙裾往书房走去。

        她叩门:“崔大哥?”

        崔见瑜收起手中信件压在砚台下,双手拉开房门,习惯性地勾起个笑对着跟前红光满面的许婉凝说:“婉婉回来了,进来说话。”

        许婉凝瞧见崔见瑜桌上搁着的纸笔,不似空闲,说:“叨扰崔大哥了,这么着急找我是要做什么?”

        “没事,想着几日未见,看你过的如何。”

        她心里一暖:“崔大哥安心,府中上下都待我很好。”

        崔见瑜坐下:“去归元寺都求了什么?”

        她自然不敢说实话,羞怯一笑:“自然是求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婉婉温良,所求所愿定是会实现的。”

        “借崔大哥吉言。崔大哥近几日可有什么趣事?”

        “无非是每日去县衙走一遭,看看卷宗,无趣的很,不说也罢。不如带你上开封走走来的舒心。”崔见瑜提笔在纸上勾勒。

        许婉凝一听,脸颊微红:“崔大哥有正事要忙,总不好日日带我往外头跑。”

        崔见瑜:“有空再带你去看看,上回的花灯不错,若不是你在我还从未去凑过这热闹。”他说完停了笔,拿起纸瞧。许婉凝好奇,凑近去看,他这是描了个兔子灯。

        她跺跺脚:“一看这灯我就来气,那夜回来我将它挂屋外,没想到第二日就被野猫挠破了,好好的兔子少了只眼睛,里头烛火也不亮了,我就让翠儿给它丢了,真是可惜。”

        “一盏小灯,下回再给你买就是。”崔见瑜轻笑,“提起这灯我倒想起,那日花灯摊子前有个姑娘,似乎也想要你那兔子灯,我看你好像认得她?”

        想到白小七,许婉凝哼声:“不过是个野丫头,惯会与五大三粗的男人插科打诨,来开封路途中抢了我客房害我险些睡在山岭中,还与我假仁假义,你说可不可恨。”

        “哦?有什么人能让婉婉如此厌烦,那我更要听听,婉婉与我说道说道可好?”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道的,我与她不过一面之缘。”许婉凝回想着,嫌弃道:“这人叫白二,崔大哥,你说哪有正经人家的姑娘会起这样的名字?一听就是个常与山野泼皮厮混的江湖骗子,一直跟着个不爱说话的黑衣男子……”

        ……

        ——

        “阿嚏”白小七揉揉鼻子,一阵风从窗口吹到房门外,白小七马上去关了门。才一吹风就受凉,自己这身子骨是越发不行了。

        昨日行路全靠两条腿,还要动脑从付申嘴里套话,白小七回来后身心俱疲,一觉睡到这时才醒。她认清了,燕昭绝不是个好主子,把姑娘当男人使,她还是个伤患就如此待她,往后如何更不敢想。

        她趴在窗棂上,透过窗格子往外看,刚醒来时是阴云密布,现在已然落起绵绵细雨,有风拂过,绵密的雨水轻盈地越过窗棂,落在她的眼睫。

        白小七缩回头,擦去脸上凉丝丝的雨水打了个哈欠,这样的天气着实让人犯困。一场秋雨一场寒,今日比起昨日寒凉不少,她为图方便,下山时没有带再厚的衣裳,想要外出只能多穿几层。

        不过今日没她什么事,在客栈等燕昭回来即可。

        她醒来时燕昭已经不在,他做事利落不爱推延,估摸着早往牢狱去了。路线已经被她摸清楚,他这一趟不至于耗太久,至于要他要怎么混进去不是她该担心的问题。

        昨日本想问问燕昭,今日行事可要她帮忙,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在他眼里她大约只有忽悠人的本事,这种动手的正事带上她反而误事。看他沉着冷静的样子,应当是势在必得了。

        坐屋里昏昏欲睡,睡久了昏沉,白小七闲人一个无事可做,又不想自己一人闷在一处,便跑去堂中转悠。

        应是外头落雨的缘故,客栈里聚了几拨人,许多是结伴出游的姑娘,未带有伞又沾不得雨,只好都跑来这避着,一众人等叽叽喳喳,十分吵闹。

        白小七坐在喧闹的厅堂里,顺着绵绸雨幕望向外边清静的一方天地,恍然间有些孑然落寞之感,似个独在异乡的天涯游子,思家不愿归家,想知前路有何风雨待她撩起帷幕一窥。

        只一瞬她就回过味来,反思自己怎么这般多愁善感。再往外望去,才见绵绵细雨中逐渐出现个纤细的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朝梧桐居来。白小七的目光被她窈窕的身姿吸引,一直盯着她,直到看清她藏在伞下的面庞。

        ——棠画。

        她来这做什么?白小七想,八成是来见燕昭的。燕昭刚到襄邑就去找了她,托她给闻朝书传信。几日过去,她这时来许是给燕昭送来闻朝书的回信。然而这会燕昭不在,闻朝书的密信她听不得,怎么办?视若无睹?还是留下棠画等燕昭回来?

        白小七思虑完,棠画也正好合伞进了客栈。只见她背对着白小七,走到掌柜的所在之处说了几句话,就准备上楼去。

        她上去定是见不到人的,白小七心里斗争一会,还是起身快步过去叫住她:“棠画姑娘!”

        棠画定住回身,见是她,秀眉微蹙。

        白小七其实有些惧她。无论是文鸢还是棠画,同样是女子,她们宛若两个世界的人,她是山间长大的山野少女,棠画是行在闹市的风尘女子,白小七虽垂涎她们美貌,却不想与她们有任何交集。

        且棠画还是闻朝书的耳目,听燕昭的话,若是四下无人,她可能会先掏把刀子架着白小七的脖子说话,以至于白小七此时站在她面前有些畏缩。

        白小七深知气势重要,此刻棠画疑惑的神情中显然带着不悦,不过这抹不悦未及眼底就很快消失,白小七瞧得清清楚楚,她不能见此就先胆怯落了下风,开口说:“若没猜错姑娘是来寻燕少侠?”

        棠画只轻点头,神情不变。

        她展开个笑:“燕少侠这会儿不在,姑娘这会怕是见不着他,姑娘若得空坐下喝几盏茶兴许能等到。”

        “他去了哪里?”

        “他没与我说,我不知道。”为求稳妥,她还是不说为好,谁知燕昭这事是不是瞒着闻朝书做的,若燕昭要的真是那笔钱财,让闻朝书知晓不得另分一杯羹,她不能一时疏忽多话了坏燕昭好事。

        棠画不语,看样子并无要留下候着的意思,白小七也不想她留下来,对着这张脸,她大概在这坐不久就想回屋歇着。

        看她又不说话,白小七着急:“姑娘何事寻他?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姑娘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代为转告。”

        棠画拔高语调,声音婉转,似在撩拨她:“我不知你是谁,怎敢随意说与你听?”

        “我不过一提,姑娘信不过大可自己候着。说与不说与我何干?”白小七不喜她这无礼的态度,好意替她传话,不料人家不承她这情。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理睬棠画,只不过念着与燕昭有关,坐一旁睁眼看着过于淡漠,不想在心里留个疙瘩。

        棠画舒展了眉,柔柔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那便麻烦你到时同他说一声,让他记得早些回开封。”她笑得轻柔,白小七看出这是她用惯的表情,美则美矣,却不带任何情愫。

        早些回开封——闻朝书急着见燕昭。

        白小七明了,只想她快些走:“你放心,待他一回来我便告知他,棠画姑娘慢走。”

        “有劳。”棠画说完一刻也不多留,走出梧桐居打伞款款离去。

        白小七看着她的背影出神,忽然棠画轻柔的声音远远飘来萦绕在她耳畔,讳莫如深:“姑娘须知这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来,万事都有代价,只多不少。凭空拿了东西,可要想想自己还的起与否,你说呢?”末了还轻笑两声。

        “多事。”白小七蹙眉自语,她自是不会真当棠画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是在好意指点她,不难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她们素不相识,这无缘无故的敌意从何而来?

        她莫名,不去想这不速之客,叫了饭菜重新坐回去。此时微雨渐歇,人都散去,一人静坐一方看伙计上下忙碌,颇为惬意,心下都空明澄澈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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