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灵的选择（上）

难以入眠的又何止亚茹一人？

        阁楼上，也有个人始终思来想去，他从床上跳下伏到桌前，本想摊开纸写点什么，抬头都写好了，又觉得难以下笔，便回到床上。明早还有任务呢，他要负责雇辆车接上刘家老小一起到医院。

        从住院处得知，慧芳的手术排在上午10点，快的话也得下午六、七点结束了，比小芳当年手术的时间还要长。不过，此次借助外脑专家，想必亚茹那边可以不承担那么大压力，他白天在病房也偷偷观察着亚茹的一言一行，总觉得对方成竹在胸，那自己还担心些什么呢？

        他想到慧芳，也是本次手术中最应该关注的人。慧芳这几年受苦太多了，就这样她这几天住院还时不时暗示自己要把刘小芳户口页交上来，正式改成罗丹，还给他和亚茹。可话说目前他和亚茹这种关系，又凭什么带着孩子去改户口呢？罗冈觉得有点好笑，这手续是不是跳过太多了？

        他又想到丹丹，当日孩子自己也说等母亲病好了，就回到亲生爸妈身边，可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孩子真的舍得吗？

        最后，他把思绪放在和亚茹这十几年恩恩怨怨的关系中，脑海里浮现出了当年的告别、归来后自己丢掉孩子、河南的匆匆想见却无法相认、归京后亚茹对自己一次次的心寒和拒绝、以及得知真相，亚茹主动来找自己，为了感激慧芳对孩子的养育之恩，自己也说出了“心中早已没有了她的位置”之类的绝情话，并打了和慧芳的结婚报告到组织上……

        过电影般，一幕幕，一帧帧，他重重叹了口气，懊悔、遗憾，可做过的事便是做了，还有挽回的余地吗？他也知晓自己，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未必能做出更好的选择。可能这就是他和亚茹为人处事的差别，不过这也说明了，他还是不够了解亚茹、也不够了解女人。

        直到现在，他心中对慧芳的敬重并没有减少，不过如今可以更加明显也更加坦然了，毕竟是慧芳替他们养大了丹丹，未来的道路上，或者他可以和亚茹一起，为慧芳做些什么，如果亚茹不反对的话！

        话说回来，不知道亚茹怎么想自己呢？她当时倒是说过自己主要是为了赎罪、为了报恩，话说田莉还因为这个跟自己结了梁子，还是亚茹懂自己多一些。不过那也是半年前了，换到现在，亚茹还会对他们的感情那么笃定吗？她会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变了？还会有和自己携手走下去的勇气吗？梦中曾经有过的一家三口团聚的画面，还会不会发生？他当然知道为何这一年多来亚茹一直没白没夜地研究慧芳手术诊疗方案，她也是跟自己怄气呢！治不好慧芳，可能亚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他太了解她那孤傲倔强的性格啦。

        这样想着，罗冈觉得自己心情越发沉重，他竟然有股冲动，想大晚上跑到王家小楼下面，去敲一敲门，问问亚茹到底怎么想！当然，那样是不合适的，他也不会在这种背景下去惊扰她。可早晚有一天，他要面对自己的内心。特别是如今亚茹已经知道刘小芳就是他们的丹丹，她多少应该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这个孩子如此上心了，不过是想早几年弥补对孩子的亏欠，亚茹她真的能全明白吗？

        这么想着，罗冈终于沉沉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夜，他梦到了小丹丹，梦到当年自己怀里的襁褓小娃“蹭”地一下长成了十五岁的刘小芳，自己想陪着孩子去找妈妈，一路上父女俩牵手走着，这孩子还甜甜地叫了自己一声“爸爸”……

        刘家大院，清晨。

        “芳啊，东西收拾差不多了吧。”刘大妈似乎很早醒来的样子，看着外孙女收拾着细软。

        “差不多了姥姥，妈妈这次手术完应该就去疗养院，都给联系好了，带点急用的就行。”

        “是吗？我咋没听说呢，这还得特殊疗养啊。”刘大妈张了张嘴。

        “嗯！是小姨听医院说的，姥姥就不用担心啦。”刘小芳正安慰着，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您过来啦？”

        “叫的车到门口了，大妈，您和小芳一起跟着出发吧。我们早点过去。”罗冈笑笑。

        “等等，我这边再拿几个刚煮的新鲜鹅蛋，养身子最好了！”

        “好好好，医院都有。这慧芳的病啊，总算要有好消息喽。”罗冈说着也帮着一老一小往车里抬东西。

        “也是，她大姐的医术我们信得，再说还有那洋大夫，大妈我不担心。”老太太说着，眼睛里担忧的神色却丝毫没少。罗冈想着担心大妈晕车，给老人家安排在前座，自己和小芳坐到了后面。

        “跟老师请假了？”罗冈看着女儿收拾书包的样子，想起昨晚的梦，他忐忑的内心多了一丝暖意。

        “嗯！语文复习课，我早就会了，作业也完成了。”刘小芳细声细语地回答着，到医院还有一会，她注意到姥姥开始瞌睡了，随即小声道，“您给我的书，快看完了。”

        “哦，你应该更理解了，我们当时……”罗冈说到这里，看向车窗外，不敢直视孩子那双纯洁的眼睛。

        “嗯！我大概明白田阿姨说的了，她说，我有两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刘小芳小声说着，随即顿了顿，看向罗冈，“爸……爸！您当时也是为了保护我，是吗？”孩子也是憋了很久，她昨晚看完那本书的最后一页，想起这几年罗叔叔做的一切，突然，她好像都明白了！

        “我……嗯，好孩子！”罗冈听到这两个字，仿佛从梦里传来，一下子眼角有泪盈眶，他一把搂过女儿：“谢谢你，谢谢你孩子……”

        “我有这么好的爸爸、妈妈，还有姥姥、爷爷……等我长大了，要好好孝顺你们！”刘小芳动情道，她当然也知道今天手术对慧芳妈妈的重要性，妈妈太不容易了，她早就在心里祈祷了千遍万遍，希望妈妈平安、健康。

        “都会越来越好的！”罗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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