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人归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用尽自己的手腕力量抓住塑料的把手，试着不让自己随着车子的惯性一起倒在前面，这是我脑袋里仅存的一些但还是能让我抓狂的物理知识，幸好有人发明了文科理科的筛选方法，我才不会显得自己像个文盲。
我用手遮住眼睛，好让他们不会被不适应的阳光刺得丧失能力，踏上宽大的台阶，玻璃大门的前面几辆高档的黑色轿车在阳光下明亮地映地出行人的倒影，这里是我的高中，一个聚集滨城天之骄子的地方，当然，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相反我却觉得这里倒是金钱与腐败的聚集地，正厅内的金舵依旧和几年前一样，恪尽职守伫立在那里，像是有些讽刺一样地映亮了一楼的走廊。
还不是下课的时间，自己的脚步声显得很响亮，偶尔有几个班级开着窗户，已然可以清晰地听到讲课的内容。我站在一个班级的门前，像高中时那些被老师罚站的孩子一样，偷偷地将自己的耳朵贴近有些发旧门板。听着我高中的语文老师用她最温柔的声音向大家说着落霞中的孤鹜。
在我还是一个高中生的时候，那会的我总是很喜欢上古文课，不单单是陶醉于大师们的词文格律，更是很喜欢听我的语文老师很陶醉地甚至是有些夸张地摇头晃脑告诉着我们抑扬平仄。
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在科学学科方面的理解力似乎等同于一个刚上自然课的小学生，但我却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在语言文学方面有一定的理解力，这也是为什么我大学毅然决然地选择文学院的原因。
下课的铃声总是会让教学楼的楼道显得呆板，孩子们的出出进进，人们的熙熙攘攘，偶尔会出现背手抱肩的德育主任，终究不会让这些建筑有那么丰富的表情，我的老师显然意犹未尽，再给前排的几个女孩讲着什么。我向后让了让亟不可待冲向操场的男孩子，静静地等着她解答完学生们的问题。
“姐姐，您找谁？”一个小女生注意到了我，她宽大的校服上贴满了七七八八的亮片和我叫不上名字的卡通人物粘贴。
我礼貌地笑了笑：“我在等你们的老师。”
没等我说出自己“不用叫她，让她讲完”的下半句，她就潇洒地转过头喊：“老师，门外有人找你。”
老师撩开额前的一点卷发，看向我的方向，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地唤起自己的记忆。我戴上眼镜向她调皮地吐吐舌头。
老师睁大的眼睛似乎在向我提出询问，我控制不住地笑着，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
“南宫菀？诶呦，你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唉，你看看，等等我”老师急急忙忙地收拾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简单的和同学讲几句就抱着电脑跑出来，脸上满是喜悦。
“老师，我帮您拿。”我伸手去接老师的电脑。
“没事儿没事儿，不沉不沉，呦你看你。”老师的拒绝很真诚。
“老师，您看，我还是您的语文课代表呢，我都拿了三年的电脑了，不差这一回。”我努力地坚持着，接过老师的电脑，“老师听说您升主任了？”
老师呵呵地笑着，拨开烫卷的头发：“你听谁说的啊？”
“我听班长说的。”我很诚实地回答。
“呵呵，消息很灵通啊，没错，是小升了一下。”老师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不再是原来的语文组，而是现在的教务处，“来，小菀，坐这，我给你搬个凳子。”
“谢谢老师”放下电脑，正了正凳子坐下来。
“现在的头发越来越长了啊。”老师摸着我的一小撮头发，“挺漂亮的。”
“嘿嘿，一直打理着没有剪。”我笑了笑。
“诶呦，这大姑娘了啊，最近挺忙的？”老师的表情很慈祥，我能感觉出来，没有做作。
“恩，还好吧，大三了，课业还是比较忙的，偶尔有空会去打打零工。”我把手平放在膝盖上。
“还是这么闲不住啊，多出去看看社会也好，不过别耽误自己的学业啊。”老师给我拿了一杯水，“怎么样？小丫头，有没有中意的男生啊？”
我被老师很调皮的表情给逗笑了：“没有啦，老师，您别瞎猜了。”
“真的假的啊？我们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老师似乎有些不相信我说的话。
“真的啊老师，是我没想找男朋友而已，可能是我自己要求太高了吧。”
“喔，这样啊，女孩子啊，要求不能太高，不是富有的男生就一定好，小菀，记得老师说的一句话，宁可在自行车上笑不要在宝马车里哭，记得没？”老师突然地严肃让我不太适应。
时隔三四年，我依旧对您的教诲铭记在心，我自己一直庆幸着我有一位这样的恩师，我和老师经历过一段怎样的高三，那时的我和所有的孩子一样紧张，但也一样地为自己的目标努力地去拼命。
但是我甚至是我自己都不愿去回忆那段经历，也许是我一直拒绝的一个男生一时间想要寻一个报复，我从没想过那个男孩子会那么的亢奋，那么激动，那天的他几乎是冲到我的面前：“南宫菀！你算是什么！老子哪不好？不比你现在的那个傻逼有钱啊？不比他好么？”他的脖子上青筋暴起，“你不就是长的好看点么？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是个掉在粪池里的没人要的孽种！”
下一秒的我惊愕地瞪着眼睛，看着自己那时的男朋友跑过来和那个男生扭在一起，同学们拉开他们，好像那时的我世界里只有自己，我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去迈哪只脚。“你是个没人要的孽种！”我的脑子反反复复的，只有这么一句话。我感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我甚至没记清他当时的其他话语。
那个男生被转走了，很多天里，我的男朋友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摇头，那段时间的自己几乎不想和任何的人交流，甚至回到家里，我不愿和爸爸妈妈说话，也许那个男生说的随口所想，可是我却感觉爸爸妈妈骗了我，他们说我的父母死于车祸。
几天后，老师找到了我，老师没说话，坐在我的旁边，看着我对着自己的被划得乱七八糟的卷子不住地哭着，老师揽过我的肩膀，听着我更加凄惨的啜泣，在那时的我看来我的语文老师一直像一个大姐姐一样照顾我，面对那种有着要把眼泪哭干决心的我，她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我有些惊讶地停了下来，并努力地控制不断抽搐的呼吸。
她温柔地笑了笑：“你可算停下来了。”说着，抽过一张纸，认认真真地写起来。
我像一个打完了一场战役的士兵，精疲力竭，哭地满身是汗。老师把那张纸推到我的面前，上面是一席俊秀的笔记：
“他们扔给隐士的是不义和秽物。但是，我的兄弟，如果你想做一颗星星，你还得不念旧恶的照耀他们。”
出自那个名叫尼采的疯子，《创造者的路》。
“南宫啊，事情呢老师也不和你多说，我知道你肯定听不进去，但是，你记住，适时的学会忘记，真相，你自己相信他是他就会是。”
老师不是我的亲人，但是在剩下的日子里，她像是我的亲人一样照顾我，放了学，我在教室里自习等着她，等着她送我回家。那一年我好像感到了迟来的世间真情。
我和老师聊得很开心，她的眼角有点岁月划上的鱼尾纹，在她的话语中舒展，老师笑得像一个母亲，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经历了岁月，变迁了，长大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虽然是个很倒霉的孩子，但是，爸爸妈妈的出现，张老师的出现一直让我相信我的命里是有贵人的，他们也许会迟到，但一定会在我的生命里出现，我也把这一切看成老天对我的补偿。
回到寝室的时候，屋子里被迟暮的阳光映得一尘不染。和老师说了一下午的话，感觉很累，但是却很开心，于我而言，老师更像是自己的亲姐姐，那个时候的自己曾经也和同学们一样，反感老师的作业，偷偷地给老师起过各种外号，我记得自己曾经起过的一个广受欢迎的外号是熊猫大姐，因为我甚是不喜欢老师那时自己引以为傲的烟熏妆。
我一面摸着自己被阳光烤的热乎乎的脸一面开心的继续胡思乱想，手上像是舞剑一样地滑动鼠标。
很多时候我很喜欢来到一中的学生论坛上来逛逛，看看我的这帮精力过剩的学弟学妹们一个个的隐藏起真实身份，骂老师，骂校长，有的时候骂的妙语连珠，看得我笑的肚子疼，心里很多时候不由得佩服这群孩子，也许他们不是班级里学习最好的学生，但是他们可能是班级里打字最快的那个，也可能是打油诗编得最好的那个，也会是回短信最快的那个，在学生时代，这些不着边际的技能并不和学习有关系，但他们却是那个时候最值得炫耀的资本一样。我那时偶尔会参与其中，现在很多我的同学都会和着这些才思敏捷的小同学们一起去珠联璧合，我却很少的发言或是凑热闹，对于我自己，我现在更多的是一个旁观者。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帖子的标题：《一中一件尘封多年的秘案》。
我不由地笑笑，现在的孩子总是喜欢把什么弄的神神秘秘，好像不是如此就无法勾得起读者的兴趣，就少了该有的噱头，所以你仔细地看看就会发现网络上流行的什么各种秘史，奇案之类的东西，而大多数只是为了博取大家关注的无聊噱头。
我一层一层地打开，帖子沉在下面，很冷清，回复的人也很少，也许真的是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吧主感觉是一个学校里的前辈，意思讲的是一件２２年前的故事，那时的一中在整个滨城就以学风严谨著称，是一所真正的严校，男女生之间甚至是拉手在学校里都是要违犯纪律的，那时有一个女生貌似是和外校的男人私下的谈起了恋爱，男生并不是本校的学生，更多的像是一名社会上上班的青年，虽然那个男人像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人，但是每次他来看女孩子的时候依旧像一个初尝禁果的孩子一样，翻过学校里并不是很高的栅栏，带着那个时候还是很贵的巧克力来送过女孩子和她的同学们，而这种浪漫而又危险的爱情却更是勾起了大家的热情和崇拜之感。在那个时候，女孩子年纪所有的同学似乎都知道他们，他们会去尽力地保护他们俩，但，于他们而言可能更多的是对那种像影片中与学校对抗的孩子王的崇拜。
不知什么时候女生怀孕了，事情来的突然，但只有女生和她的一个朋友知道，在那个年代，那个学校，对于女生来说是一件天塌的事情。而很不巧地是，那个男人在那个时候却消失了，没有了女孩子那个时候应该吃的补品，没有了巧克力，甚至没有了一声的问候和探望，唯一有的是女生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只能用束腰的背带绑在自己的校服里，直到有一天女孩不得不偷偷地跑到厕所去生下那个孩子，那个倒霉的小婴儿没有育婴床，没有护士的照料，有的却是肮脏的厕所和冰冷的粪池。
但是上天也是慈祥怜悯的，一个正在实习的语文老师路过了那里，救起了那个小家伙。那个巧合却拯救了一个生命。有的人跟帖说那个人叫张敬薇，是现在的教务处主任，是我高中的语文老师。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炸开了。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前的景物像是图像出故障时候的电视机，一片灰白的，由无数斑点组成的雪花在我脑子里嗡嗡。人，想要守住一点秘密，还真是不容易。
在屏幕的最低端有个人回复他知道那个孩子的到底是谁，在我有点六神无主的想去拉动滚动条的时候，门响了，子涵回来了，她轻轻地推开了门。
我下意识的反应居然不是关掉网页，而是用尽全力的按下电脑的启动键，关闭了电源。抬起的手竟然还在轻微地战抖，我摇摇头，不禁嘲笑起自己的慌乱来。
子涵提着一大包的东西冲我扬了扬头：“回来这么早啊？不是去看老师么？”
我过去接过她的战利品：“我就碰到了我自己的班主任，别的老师没看到。”
“你怎么脸色不太好啊，怎么了啊？”子涵摸了摸我的额头，“不发烧啊。”
“没事，可能有点累了。”我有些心虚地撒谎。
“是不是难受啊？”子涵走过来环住我的腰。
“没事没事，你放心吧，晚上早点睡就好了。可能是今天累的，吃饭了么？”我努力地想避开这个话题。
“没呢！真是受不了，可累死我了，这一趟逛得，哦对了，你要的面膜给你买到了，还涨价了呢，真是些无良奸商。”子涵像是一个在菜市场买菜的中年妇女一样掐着腰。
“走吧走吧，我们下楼吃饭去。”我拿了钥匙，挽着她的胳膊下楼吃饭。
在吵闹的饭堂里我有些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欺负着浮在米线汤上的几只香菜叶子，我的心里一直忐忐忑忑地想着刚才的那个帖子，我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好多年前那个冲着我大喊大叫的男生，那个骂我是孽种的男生，但我又不敢去想，我怕这一切都会应验，我怕子涵会看出我的紧张和恐惧，我怕她会向我问起这一切，可是当我抬起头看到子涵的时候，我发现自己错了，子涵看来真是饿了，专心致志的吃着面前的麻辣烫，时不时地擦着额头上可能会滴落下来的汗珠，女生虽说总是注重自己的形象，但是在麻辣的美味面前，绝对可以最大限度地去诠释酣畅淋漓的这个词。
我冲着她摇了摇头：“叶子，你慢点吃，别弄洒了。”
“没事没事，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我看你在那里发呆发了半天了。”子涵抬起头。
我像是被发现了秘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和子涵说，我支支吾吾地回答：“没，没有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我进门的时候看你的脸色就不太对，以为你是走路走累的，看你现在这样又在那里发呆发半天，依照你的性格肯定是有事情了啊。”子涵像是柯南一样一本正经地推理着，“算了，依照你的性格你不想说的肯定是挖不出来的，宝贝儿，你记得，无论怎么样，别亏待了自己，哪天想说了就告诉我。”
“恩，好的，我一定。”
“对了，你这周末是不是去咖啡店干活啊？”子涵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恩，是啊。”女人天生的直觉让我猜到她接下来的鬼迷心窍的请求。
“我陪你去吧？去陪陪你。”她坏坏地笑着。
“顺便去看看那个陆铭？”我扬起了眉毛看着她。
“哎，南宫菀，你在内战时期还真的要被灭口啊！”子涵笑了起来，掏出手机低头查看着，“完了，咱们的岳章绝对的堕落了，今晚不回来了。”
我点点头：“只要别出什么事就好，她爱玩就随她去呗。”
“看来今晚你又是朕的了！”子涵像是蓄谋已久地挤到我的座位上来。
“你说你怎么总是爱挤我啊？那么多位子你不坐，非要往我身上蹭。”我向椅子的边缘撤了撤，给子涵留出点地方。
“我挤你证明我爱你啊，我们分不开，我是你的啊。”子涵千娇百媚地向我撒娇。
我无奈的耸耸肩：“死去，鬼知道你明天见了陆铭，你又会是谁的。”
“啊，南宫菀，你这个妖孽！”子涵说着就把手伸到我的腋下那个最痒的地方。
“呀呀，别闹，我这刚洗完的澡。”我下意识地躲闪着子涵。
“不过我感觉自己真是喜欢上他了，我要行动了。”子涵回去坐了下来。
“恩，那就去呗，亲爱的，你真的很适合他，我支持你啊。”我冲她眨了一下眼睛，“我保佑你们两个能在一起，到时我一定祝福你们。”
“恩，谢谢你，亲爱的。”子涵感激地看着我。
“谢什么谢啊，你最近还和他联系了么？”我夹了一块豆腐皮。
“还没呢，不太好意思”子涵像是红了脸。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我看宣讲那天你们聊得很好啊。他对你也很热情啊，这种条件不是最好的状态吗？”
“恩，还好吧，但是我总是感觉他有点，怎么说，双面人的感觉，好像挺难接近的。”子涵停下来喝了口汤，“唉，你说男人怎么都这样的才有吸引力啊？我还真是作啊。”
“不会啊，我就没觉得他有吸引力，官二代吧，都是那副欠揍样儿。”我撇撇嘴。
“给力啊，小媳妇儿！呼唤出了新时代大学生的心声啊。”子涵夸张地伸了伸手臂搂住了我，不得不说我快被她勒到窒息了。
“去死去。”我简洁地回答了她。
“反正我们说好了啊，你明天一定要带我去看看啊。”子涵像是个期待玩具的儿童一样望着我。
“好啊好啊，败给你了，快点吃吧。”我很不耐烦地看着她。
我顿了顿，看着子涵说：“叶子，一会你先回去吧，我要去话剧社看一看，最近彩排比较多很忙。”
子涵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我，我能听的清我的心跳声音越来越大，因为我对子涵撒了一个谎，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不是出卖了我的秘密，只看得见子涵微笑了起来冲我点了点头：“恩，去吧，早点回来，我一会自己去洗个澡。”
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但是我的心里相信，子涵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只好小心地看着子涵：“叶子，那个．．．．．．”
“诶哟哟，又开始了，宝贝儿，你是不是离不开我啊？舍不得我的话就一会陪我再洗一遍好了啊。”子涵戏谑地看着我。
我被子涵的样子逗笑了：“你去死吧。”我收拾好了碗筷，“那，我走了？”
“恩，去吧，别勾引男人就好。”子涵自顾自地喝着碗里有些发凉的汤汁。
“去死吧，你才勾引男人呢，你自己小心点，我走了。”
其实，晚上确实有话剧社的彩排，只是，我似乎已经没有了去那里监督大家彩排的心情，我像个漫无目的的流浪者一样徘徊在硕大的校园里，傍晚的时候学校里总是最拥挤的时候，像是被压抑了许久的沉闷都会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这个时候的天空总是渲染着我最喜欢的颜色，深蓝的背景上会在极远的地方打印上夕阳消失时的深红，天空的边缘上，几颗能量过剩的星斗，映亮了天幕的边角。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学校花园里的草坪上，远处男生有些破旧的自行车发出着非常吵杂的噪音渐渐地远去，这里一直是学校里人烟最稀少的地方，另一方面却是情侣们最经常来的地方，我却像个格格不入的搅局者一样呆坐在这里，脑袋里的画面更是像一场极不入流的电影一样破碎不堪，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去思考些什么，每当我要去整理思路的时候，这些画面就像是庸俗的广告一样涌进我并不聪明的脑袋里，搞得我感觉近乎发狂。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遥远的噩梦，当它隐藏地够深，到你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它时，它却重重地袭来，再一次点燃你心底未知的恐惧。我试着不让自己去想我究竟是不是那个弃婴，可是这就好像是饮鸩止渴一样，每当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种恐惧的时候，它的印象却更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想让这种感觉消失，我轻轻地笑了起来，很多次了，每当遇到麻烦，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想办法去解决，而是想用尽力气去忘掉这个麻烦，总是藏着自己的秘密不想和别人说，哪怕这个人是叶子。
我把自己有些混乱的脑袋仰到后面，却很意外地碰到了一丝柔软，我急忙地回过头，子涵伸出双手抱住了我，把我拥进她的怀中，我没有很惊讶，只是小声地说了声：“叶子……”
“没事，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的，宝贝儿，你不用费心解释，我不问，到你想说的时候我再听，我就陪你在这坐着。”子涵像个妈妈一样拍着我的后背。
“你会不会很讨厌我啊？”我抬起头看着一脸温柔的子涵。
子涵笑了起来：“我发现了，你每当不开心的时候都会问这个非常脑残的问题。”
“你什么意思嘛？到底烦不烦我啊？”我戳了戳子涵的胳膊，依旧十分执着地问她同一个问题。
“宝贝儿，你是不是希望我回答你我不讨厌你，我是你一辈子的好朋友这样肉麻的话，然后你非常感动得拥到我的怀里然后啜泣起来啊？”子涵轻轻地笑了起来，“宝贝儿，你要是想和我亲近的话就直接说就好了啊，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想抱你还来不及呢。”
我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去死吧叶子，你太坏了。”
“我怎么坏了啊？”子涵像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学生一样看着我。
“你就知道逗我笑。”
“那怎么了？莫不是你在构思小说，酝酿了好久的情绪被我一下破坏掉了？”子涵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那倒不是。”我从子涵的怀里直起了身子。
“那是什么，想帅哥被我打断了？”子涵依旧很夸张地睁大着眼睛。
“呀，叶子，你讨厌，就知道调戏我。”我之后伸出双手，再一次抱紧了叶子，把头埋在叶子的胸口，鼻子有些发酸，“叶子，我只是有些怕。”
“虽然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是没事，亲爱的，有我在，别怕。”子涵一直用手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后背。
我就这样和子涵抱着一直坐在花园里不知有多长时间，直到郭子成的电话打断了我们：“总监大人是不是今天晚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啊？”
“对不起啊子成，我忘记了，我和叶子在外面呢，今天不太想去，忘记告诉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靠在子涵的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子成道歉。
“没事，估计着也是你有什么事情不想来了，没事，我已经帮你跟老师和社长请好了假，你放心吧。”子成电话那面的声音有些吵杂似乎是正在进行着彩排。
“哦，子成，谢谢你啊，改天请你吃好吃的。”子成的体贴让我很感激。
“这谢什么啊，不至于，小菀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感觉你有些怪。”子成突然有些严肃地问我。
“没有啊，还好啊，怎么会突然这么感觉，我和叶子在一起呢，放心。”我看着子涵向子成撒了一个谎。
“哦，恩，那好吧，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啊。”子成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快。
“恩，好的，放心吧。你快忙吧，真是麻烦你了啊。”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和子成说。
“没事，那就这样？”子成很绅士地等着我先行挂掉了电话。
我抬起头看了看子涵：“叶子，你不累么？”
“不累啊，抱着这么大一个宝宝，怎么会累啊？”子涵笑着对我说，“看起来郭子真的很关心你嘛。”
“我知道，我知道，你觉得他对我有意思。”我看着子涵有些邪恶的眼神也笑了起来。
“诶哟，宝贝儿难道你不这么觉得么？”子涵和我都直起了身子。
“我们只是聊得很来而已啊，不要多想了，如果我真的喜欢他了我会告诉你的。”
“恩，你必须要告诉我，不过我就觉得你们俩个会成。”没有等到我的反驳，子涵轻轻地站起身，“我们走？”
“恩。”我很顺从地站了起来，被子涵牵起了手，走回了寝室。
晚上的时候，我呆呆地躺在床上。子涵窝在被子里发短信，时不时地发出一丝两声的笑声。应该是和陆铭在聊天吧。周围渐渐地静了下来，虽然子涵花了一整晚的时间陪着我，即便回到了寝室也拖着我看了喜剧片想要缓解我的不愉快，但是黑暗之中，我的脑袋里又充满了那个让我紧张不已的贴吧，那个男孩子咆哮的身影，甚至是好几天前小颖询问我时天真的笑容。我时常也在想，我到底是怎么样成为孤儿的。也许那个男生向我说的真的是事实。我的心里怦怦的跳着，我害怕那个可怜的婴儿是我，我握紧被子，怕得要命，我小心翼翼地喘着气，害怕被子涵听到，但我清晰地感觉有一股潮湿的热气扑向我，自己的喉咙里悄悄地发起了堵，我抬了抬手，摸到了自己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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