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姜安宴并未让自己的思绪飘散太久，很快恢复如常，把竹林砚台再丢给俞逸明保管。
花灯会至此正式结束，说得上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过很快聚集于此处的百姓们也四散而去，提着花灯于集市中闲逛，等候今夜的祈福会。
花灯会与祈福会之间有近一个时辰的间距，大街小巷的小摊商铺前重新热闹起来。
元宵夜的摊贩与春节当日的大差不差，但春节那夜的闲逛于姜安宴而言只是琐碎小事，他已基本记不清，走了一圈下来买的小东西几乎都是春节买过的。
在姜安宴又一次端详起同一个摊子上的剑穗时，俞逸明试探询问：“公子不是春节时才买过这些吗，还要再买一次么？”
姜安宴听到他的话，原本想抬起的手微微凝滞，淡然道：“是么，那就算了。”
他转身又要去下一个摊位。
俞逸明眸间掠过些思绪，很快便收起来，提议道：“属下之前听小鱼说过上元夜京城好玩之处，倘若公子不知要去何处的话，不如一同去寻一寻那些地方？”
姜安宴侧眸看向他，只对上他眼底盈满的纯粹笑意。
但他知道，俞逸明绝对是看出了他不记得春节买过这些东西的事情。
俞逸明迎上他不再遮掩的探究，坦然一笑：“人总是会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不是么？”
姜安宴双手抱胸，将话题抛回去：“这么说来，小淮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是么？”
“嗯，有的。”俞逸明干脆点头，“一些目前即便说了，公子或许也不会相信的事情。不过未来，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向公子全部坦白。”
俞逸明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周围的欢声笑语当中，却一字一字清晰地传入姜安宴耳中。
明亮暖黄倾洒于身侧，旁边都是喧闹的人群。
姜安宴看着眼前相隔只有一步距离的俞逸明，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俞逸明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人的错觉。
在性情大变之后，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样笑着同他对视了。
所有人都惧怕他，哪怕是最不正经的柳青，与他对视过后也会不由得偏移视线岔开话题。
俞逸明却在这时又说：“倘若公子勉强信得过属下，就将这半个多时辰的行程暂时交给属下，如何？”
姜安宴没有马上回答，好半会儿后才轻笑一声，说：“小淮都这么说了，我再不同意，那可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那公子我们走吧。”
俞逸明稍稍走近半步，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会过分靠近，也不会太过疏远。
姜安宴并不适应别人来引导他的行程，更喜欢自己掌控一切。
但或许是俞逸明态度实在坦然，分寸也把握得很得当，姜安宴勉强能压下心底的不习惯，几乎是与俞逸明并肩而行。
他们晚膳时吃得不多，所以俞逸明首先带着姜安宴到了吃食比较多的地方。
此处距祈福会的位置不远，聚集的百姓很多。大家都戴着各形各色的面具，将白日的伪装卸下，释放出隐藏在面具下的真实，以至于比春节时都要热闹。
俞逸明最先带姜安宴去的，是一家糕点铺子。
他边走边说：“此前属下听小鱼嚷嚷过，说那家铺子是京城中最有名的糕点铺子，他馋了好久呢，可惜……啊，到了。”
他在一家铺子前停住脚步，同时也止住了未完的话题。
铺子里人不少，可以看到百姓们有序等候于铺子内外，相互之间交谈着些什么，面上或多或少都带有笑意。
是一种很放松很自在的节日氛围。
姜安宴看着铺子内的人群，站在原地，预备同之前买花灯时一般，等着俞逸明自己去买。
俞逸明又在这时问：“公子要一起进去吗？”
姜安宴果断拒绝：“不要。我可不想挤这么多人。”
俞逸明没有强求，笑道：“那糕点属下就看着买了，公子在此处稍等片刻。”
“嗯。”姜安宴随意应一声，等候在原地，看着俞逸明再一次融入喧闹的人群中。
“祈福会还有多久呀？”
“再走一圈应当差不多了吧。”
“……”
“娘！糖葫芦！”
“好好，娘给你买，牵着娘的手莫要走散了。”
“……”
姜安宴站在原处，流动的人群在他面前经过，又离开，只留下几句碎片的交谈和欢庆喜悦的心情。
他站在这节日的氛围中，又仿佛游离在人群之外。
从中毒以来，每个节日对他而言都同这时差不多。
哪怕是在春节时的出门闲逛，很多时候他也只是独自去买些东西，只与摊主有几句必要的交流，其他时候几乎完全游离在外。
姜安宴不自觉回想起几年前那个最不愉快的春节。
那时他对于春节的参与程度还算高，总是会碰上走失的小孩，就帮着小孩找到爹娘。
然而有一年，他捡到的小孩正巧是某个高官家的，路上那小孩对一个东西起了兴致，他便想着给小孩买下来。
结果就在他同摊主交流时，小孩的父亲找来，认出姜安宴，失声喊出了“太子殿下”。
姜安宴已经不记得具体的事情经过，甚至不记得那名官员是谁，但当时小孩、摊主和周围路过之人的畏惧目光始终萦绕在他脑海中。
也是自那之后，姜安宴就减少了出门时一切不必要的交流。
他是残忍的太子，是暴虐的君主，是所有人恐惧害怕的存在。
节日的喜庆，人群的热闹，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可是命煞孤星的暴君。
姜安宴微低头调整了一下面具，再去找寻俞逸明身影时，就见他正和一名没戴面具的男子打招呼。
那名男子姜安宴没见过——至少在他零星的记忆里没有见过，俞逸明倒像是同他很熟悉，面具都挡不住他明显惊喜的欢愉。
两人似乎关系很不错，没多会儿就有说有笑地聊起来。
姜安宴看着这一幕，双眼微眯，心底产生了些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妙不快。
不过俞逸明没能聊多久，他买的糕点就做好了，似乎很遗憾地同那名男子告别，拿着糕点走回来。
姜安宴已经收好情绪，接过俞逸明第一时间递过来的糕点。
新鲜出炉不久的糕点还带着温热，入口味道可圈可点，担得住它在京城中的名声。
俞逸明在旁侧问：“陛下觉得如何？”
姜安宴直白评价道：“不过还是小淮做的更合心意些。”
俞逸明笑着回答：“属下的荣幸。”
简单吃过两块糕点，姜安宴将剩下的丢回给俞逸明。
不过在俞逸明接过糕点时，他又状似随意地开口问：“说起来，方才小淮身边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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