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孩童们的声音逐渐弱化，一首童谣念及尾声。
姜安宴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待他们念完后跳下树，将毽子还给他们：“下次踢毽子小心些，可莫要再踢树上了。”
“谢谢哥哥！”
小孩们欢天喜地道谢，围在姜安宴身边，笑得灿烂。
但是这样天真烂漫的笑容，或许会在得知姜安宴的身份后，荡漾无存。
姜安宴抬手压了下面具，同小孩们告别，扭头便看见俞逸明一直盯着他看。
他没理会，与俞逸明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淡然的“走了”。
俞逸明垂下眼睫，收敛情绪，乖顺跟在他身后。
走在前边的姜安宴也很快完全平复了心情。
小孩们念的童谣其实他才登基时就听到过，特地留心记了，只不过当时只到“昭昭无民”，没有后面的四句。
他听得懂童谣背后的含义，也听得出散布这首童谣的，就是害他变成这样的人。
当初因为还不能控制毒素的复发，错失了揪出幕后之人的最佳时机。如今他们潜藏蛰伏近八年，总算如姜安宴的愿，开始有所行动。
日下安幸，盖下日亡么？
他不会让那群人，有任何得逞的机会。
姜安宴压住心底稍稍泛起的血性，专注于眼前景象。
夜幕临近，京城中的百姓逐渐多起来，大家几乎都戴着面具，还有不少人手中提着一盏花灯，放眼望去也算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姜安宴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节日上，看向花灯的视线中带上些新奇。
俞逸明始终注意着他的状态，询问：“公子想买花灯吗？属下方才似乎有见到一家铺子出售花灯，公子可要过去瞧瞧？”
姜安宴兴致起来：“好啊，那过去看看。”
俞逸明应声带路，没多会儿他们就走到一家专门出售花灯的铺子中。
花灯在京城的元宵夜是必不可少的物件，花灯形状色彩也各式各样。
掌柜的还特地将花灯摆放成河流弯曲似的模样，方走进去就好似误入一片花灯湖畔。
姜安宴记忆中已经没有了花灯，见状眼底的新奇更甚，走过去打量。
掌柜是个热情好客的，笑眯眯走过来：“公子可是要来买花灯？那可真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儿是全京城花灯模样最多最全的，保管能让公子寻到满意的花灯。”
闻言，姜安宴更有兴致了，握着折扇在花灯旁走了一圈，一盏一盏扫视过去，没多会儿视线就停留在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白狐狸花灯上。
他回头看了眼戴着素白狐狸面具的俞逸明，若有所思。
俞逸明觉察到他的视线，困惑眨眼：“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看着倒是无辜单纯的模样。
“无事。”
姜安宴收回视线，随手指了个荷花形状的花灯说：“就这个吧。”
掌柜的很快就走去替他将花灯装起来，等待时姜安宴顺便让俞逸明自己也去挑一盏。
而不出意外的，俞逸明选择了那盏小白狐狸花灯。
倒是一只很有自知之明的小狐狸。
姜安宴看着俞逸明走去付钱，自己等在原地。
同俞逸明相处近一月的时间，尤其是经历过前一阵子那两次刺客事件后，姜安宴就不由得更为关注俞逸明。
他不仅让探子与魏影分开继续调查当初贵人的事情，也逐步查到了他从岭南至京城所有可查到的人际往来，以及平日最常做的事。
他甚至还调查了小鱼的出身与性格，以辨别俞逸明生病时小鱼表现的为难，是否只是俞逸明提前安排好，为博取他同情的戏码。
但调查出来的所有结果，以及兴安宫宫人的禀报都显示，俞逸明与他身边那个小鱼，没有任何提前串通表演的成分，小鱼甚至还一直为自己违背俞逸明叮嘱而心虚愧疚。
俞逸明这个人真的太坦率了，他甚至都不在自己面前掩盖他狠毒的一面。
这不该是在那样污浊环境中长大的人，会有的直白。
要么就是真的出于喜欢，要么就是俞逸明的心机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姜安宴靠在门框边，双手抱胸看着俞逸明的方向。
他很期待，他的这位爱妃会是哪一种。
另一头，俞逸明一回头就对上了姜安宴毫不遮掩的探究视线，像一只高傲戒备的猫，时刻警惕所有企图靠近的人。
俞逸明似无所觉，在姜安宴摆上明面的不善目光中朝他走去，步入他的私人领域范围。
姜安宴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最终停在一个距离最适宜的位置。
俞逸明冲他浅笑，开口问：“公子，花灯会应当快开始了，我们要去吗？”
姜安宴总算挪开视线，回答：“嗯，走吧。”
说着他直起身，一下子又恢复成今日最寻常的状态，仿佛方才的疏远与质疑从未存在过。
俞逸明也不多言，乖顺跟在他身后，一道往这时候京城中最热闹的花灯会去。
花灯会是以两轮的形式进行的，首先要在提前布置的擂台下进行第一轮猜灯谜，筛选出猜对数量前十的人到擂台上进行现场猜灯谜比试，在规定时间内猜出最多的人，就能获得最终的丰厚奖励，其余上了擂台的人也可以根据成绩领到别的东西。
等姜安宴与俞逸明抵达时，第一轮猜灯谜已经正式开始了。
姜安宴喜欢凑热闹，但从不会融入热闹本身，静静地在旁边观望。
花灯会专门挑在了一个足够空旷的地方进行，在硕大的擂台下，围了一圈挂满灯笼与谜题的竹栏杆，旁侧还有几名下人组织着百姓们不会乱套。
而在擂台上，有一角放着此次花灯会的奖励。
姜安宴随意往奖励的方向扫视一眼，尚未看到魁首的奖励，倒是将注意力全然集中到不起眼角落中的一方精致的砚台。
那砚台目测是由墨玉制成，通体墨绿，旁侧还有几株栩栩如生的竹子作为点缀。
竹子和砚台……
他忽然晃神片刻。
俞逸明也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眼便看到作为花灯会第五名奖励的竹林砚台。
他思量片刻，询问：“公子是喜欢那方砚台么？”
姜安宴因他的声音收回思绪，一时没有应答。
俞逸明又道：“左右闲着也是闲着，那不若就让属下去参加试试吧？说不定正好可以拿到那方砚台。”
姜安宴本没打算在花灯会凑多久的热闹，但听着俞逸明的话，还是鬼使神差点点头：“准了。”
“那公子且在附近等候一阵。”俞逸明莞尔，“属下很快就回来。”
姜安宴点头算作表示，待在原地看着俞逸明素白的身影淹没于人群之中。
俞逸明说着很快回来，但实际上仍要等着参赛的一通程序完全走完，在花灯会结束时才带着那方竹林砚台走回来。
姜安宴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见状挑眉：“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作为局外人，他全程关注了俞逸明的表现，看得出他要夺得魁首并非难事。
而他反倒根据其余人第一轮的成绩，大致算出他们于擂台上的表现所能获得的名次，将自己的成绩稳稳压在第五名。
这就算是换姜安宴来，都不一定能保证做到。
俞逸明谦虚一笑：“运气好猜对罢了。”
说着他将砚台递给姜安宴，状似随意地问：“公子是喜欢这种样式的砚台么？”
“我可不喜欢笔墨纸砚这等无趣之物。”
姜安宴嘴上说得嫌弃，接过砚台的动作却很小心，无意识补充一句：“不过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把声音放得轻些，眸底闪过一瞬平日不会有的怅然神情。
俞逸明捕捉到他的情绪，双眼微眯，忽然觉得自己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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