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蹭饭
水明庭愣住，见席如织已经转去看淑妃寝殿里的摆设，她摇摇头，这丫头说话坦直，自己多想了。
“灵晴。”水明庭唤了淑妃的闺名。“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上次你答应过本宫会好好的。”
淑妃挣扎不开，只能老实。她抬起头，水明庭伸手将她的乱发整理到耳后，让她看起来整齐一些。
“皇后姐姐，臣妾熬不住了！”淑妃泪眼婆娑，她本就年轻，只比席如织大一岁，此刻青丝散乱，双眼红肿，看起来好不可怜。
“臣妾真的熬不住了！”她哭着，“她们说，等长公主继位后，我们都会被送去皇陵。皇后姐姐，臣妾不要！臣妾不要去守皇陵！臣妾宁可死了也不要去守皇陵！”她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大喊大叫。
“灵晴，你冷静一点。”水明庭心疼地抱住淑妃，用帕子擦着她的眼泪，“不会的。殿下在此，不会送我们去皇陵的。宫里没有这样的规矩，你不要听人瞎说，啊，相信姐姐。”
“真的？”淑妃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瞪着泪汪汪的眼睛确认，“姐姐，真的不会吗？”
“不会的。”水明庭看向席如织，她希望席如织能说句话，哪怕是骗骗淑妃也好。
席如织接收到水明庭的眼神，“淑妃，虽然我还没有亲政，但是我用皇位担保，即便我登基，也不会送你去守皇陵。”
水明庭松了口气，心里夸赞席如织机灵。
谁知席如织接着道：“那是皇兄长眠的地方，不会送活人进去的，太吵。”
这话一说，原本安静下来的淑妃又激动起来，尖声叫道：“不！我不要陪葬！不要陪葬！”
水明庭推翻了刚刚心里的夸赞，心道这就是个捣乱的！
“明姐姐，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淑妃说。”席如织咧嘴，笑得有些调皮。
水明庭没有拒绝的资格，她只好起身，临出门时还要叮嘱：“殿下请不要刺激淑妃，她也是个可怜人。”
“明姐姐放心。”席如织继续笑，乖巧且可爱。
寝殿里只有席如织和淑妃两人。席如织伸手解开了淑妃身上的带子，淑妃刚要起身，就听席如织冷冷地说：“淑妃，你可想好了，只要你敢起来，去守皇陵还是殉葬，你选一个。我皇兄泉下寂寞，正好让你去陪他。”
淑妃顿时不敢再动，盯着席如织瑟瑟发抖。
席如织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对面，看了发抖的淑妃几眼，笑得老实，“发疯？这不是挺清醒吗？”
淑妃嗫嚅着，她是美人，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来，看得人心疼死了。
“我见犹怜啊！”席如织伸手，却没有去碰淑妃。
淑妃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像看着一只怪兽。
“疯没疯你清楚，我也清楚。别在我面前装，也别去利用明姐姐的同情心。”席如织身子前倾，贴近了淑妃，压低声音，“你想出宫，可以。白绫匕首还是毒酒，我让你选。”
无情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钢针，扎进淑妃的心头。
被戳破了心思的淑妃全身颤抖，好半天才控制住自己哆嗦的唇，“你……你怎么知道？”
她装疯就是为了能够出宫。据说宫里不留疯子。只要疯了，多半会让家人带出宫去静养的。她不在乎名声，她只要出宫。
原本她进来是守活寡，现在是真的守寡。可是她才十六岁啊！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为什么要在这宫里空守一辈子？她不甘心！她知道皇后是善良的，只要皇后点头，她就可以出宫了！一定可以的！
席如织还是笑，但是原本可爱无邪的笑容此刻在淑妃眼中如同魔鬼。她觉得席如织露出的两排白牙随时能咬过来，将自己撕得粉碎。
“我学了十年如何去分辨真话还是假话。”她揉着自己的手指，这是她一个习惯动作。
修习搜魂指常会让手指酸痛，总要这样揉揉捏捏缓解一下。如今她的搜魂指已经练成，并不需要缓解酸痛，可是习惯却养成了，她没有刻意去改。
“我……我只是想出宫。”淑妃可怜兮兮地说。她已经完全绝望了，被储君知道自己装疯的事，那么意味着即便皇后点头她也不可能出去，她这辈子只能困死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
“想出宫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淑妃的眸色亮了一下，“你……殿下，您会放我出去？”
“为什么不会？你虽然是皇兄的妃子，却不是他的女人。要不要放你出去，我一句话的事。”这话就是吹牛了。席如织确实能把人放出去，但绝不是一句话这么简单。
“真的？”淑妃又看到了希望。
席如织不说话。
“殿下，求您放我出宫！”淑妃作势要下床跪下，但是想起席如织不让她起身的命令，只好跪在床上，不住哀求。
席如织不置可否，她站起身，走到门口，看淑妃要下床，她伸出一指，淑妃立刻不敢动弹了。
“听话。听话才能出去。”
席如织走了。淑妃还保持着跪姿在床上待了很久，等她意识过来后，双腿都已经麻木了。
听话，是什么意思？这是答应让自己出去？还是不答应呢？
水明庭坐在廊下，有宫人搬了椅子给她。见席如织出来，她看着房门，“淑妃如何了？”
“不会再闹了。”席如织伸手，“我治好了淑妃的疯病，明姐姐要怎么奖励我？”这是在讨赏呢。
水明庭不信，要进去看，被席如织一把拉住，“放心，我不会骗你的。”她转头看着淑妃的宫女，“进去照顾你们主子。”说完拉着水明庭就走，“明姐姐，赏我顿晚膳不过分吧？我肚子都饿了。”
这话刚说完，她的肚子就应景似的响了起来。
水明庭被拉出玉韵宫，听到肚子响，忍不住笑起来。
“走吧。”
庆安宫里，桌子上摆了四样小菜，都是席如织爱吃的。
“明姐姐对我的口味这么了解啊。”席如织拿着筷子，却不夹菜。
水明庭看她一眼，唇角微弯，满是慈爱，拿起筷子给她夹菜。
“谢谢明姐姐。”明明等着对方夹菜，嘴上还要道谢。仿佛夹菜都是出自水明庭本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丫头，连这么点小事都要耍心眼儿，可见不是外表那么简单的人。
水明庭心中想着，手上不停。
席如织吃的不多，很快就吃完了。
水明庭皱眉，“殿下，你每日听政学习，辛劳无比，吃这么点儿身体撑不住的。”
“没事，多谢明姐姐关心。”依旧是无比乖巧的笑容。
水明庭没有多劝。她记着自己的身份，她是储君的嫂子，若非储君是女子，她早就该避嫌了。
“殿下，你到底和淑妃说了什么？”她实在好奇。
“明姐姐以为淑妃为什么会疯？”席如织不答反问。
水明庭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道：“她想出宫。其实这……”她怕席如织怪罪淑妃，还想替淑妃解释一下。
“我知道。”这是席如织回宫以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我知道，我明白，我懂得。席如织年纪虽小，但是她好像并不需要过多解释和说明，她全都能看懂。
水明庭并不觉得席如织会懂。深宫寂寞，每个人都可以说自己理解，但是只有亲自经历过的人，才明白个中滋味。所以她同情淑妃，也愿意去安慰，宽容，善待。
“明姐姐难道不想出去吗？”席如织盯着水明庭的脸，看到水明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眼中，两人对望着。
“我是储君，我可以放你出去。”
这一刻，水明庭发现席如织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姑娘，她仿佛是个经验无比丰富的人，只用一句话就能轻易攻破人的心防。
水明庭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疯狂地跳动，她极力让自己镇静。这太可怕了！自己面对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却仿佛完全被看穿，没有任何隐瞒的可能。
“殿下，”水明庭深吸一口气，平稳了自己的心神，用着不经意的语气开口，“你需要本宫出去吗？”
这下轮到席如织发愣了，什么意思？
成功扳回一城让水明庭有点小雀跃，“本宫可以去守皇陵。”她看着席如织的眼睛，语气坚定，“心甘情愿。”
“不是，”席如织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到小姑娘着急，水明庭终于重新找回自己的节奏，“本宫知道。”这是席如织最爱说的话。“本宫只是要告诉殿下，不必为安置本宫忧心。”
吃完饭，席如织还赖在庆安宫不走。她就是好奇，好奇水明庭为什么对自己的将来完全不在意。是因为对皇兄情深吗？她总觉得不完全是。
水明庭对元康帝的感情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用情深似海毫不为过。可是席如织知道，两人并没有夫妻之实，那么感情一说……呃，她总觉得要打折扣。如果一定要说，她更愿意称之为亲情。
“明姐姐，你对皇兄这样念念不忘，到底为什么啊？”这时的席如织，欠欠的。
“本宫是他的妻子，理所当然。”水明庭并不看她，低头绣一幅画屏，是锦绣江山的图案。
我才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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