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拐卖3
黑水村坐落于大山之间难得宽阔平坦的土地上，由于地势比较低洼，又有山泉瀑布流下，多湖泊水塘，大多人家挖了鱼塘养鱼养虾，连成一片，真是水乡。
远远的还没进村，白念就闻到了湖泊鱼塘暴晒后的水腥味。
山间小路狭窄曲折，但是四通八达，他们一路走来不怎么见人，到了黑水村附近人却多了起来，显然这是个大村。
晒得黝黑的村民看见两个白肤陌生的陌生人，都多看两眼，甚至频频打量，有些封闭地区对陌生人的好奇、探究和……戒备。
他们走在这里格格不入，显眼得很。
如果是自己，白念打死也是不敢来的，她不禁挨近了点季枉生。
季枉生扫了看目光直接毫不掩饰的村民，微微皱眉，握紧了她的手，低声说：“要不我们回去？”
“不，来都来了。”白念摇头，步伐坚定，“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呢，进去看看！”
黑水村多水产，外人过来，基本上是来买新鲜水产的。他们直接朝着最近的鱼塘边上的小屋走过去，头戴草帽的主人热情地迎过来，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普通话问：“你们买鱼啊？”
季枉生说：“看看。”
白念走了几步觉得腥味太重，皱了皱鼻子，不想过去。
季枉生看了看周围，把她牵到鱼塘边一棵树下，把伞给她，说：“那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买了就回来。”
白念点头，又说：“这么晒，你拿着伞过去啊。”
季枉生不怕晒，说：“你还是自己遮着，晒黑又苦恼了。”
白念只好拿着伞在树下等他。
等季枉生跟着卖鱼的人走过去了，她站在树下抬头看向来往的村民，那些正在打量她的村民看她一个白嫩年轻的姑娘，一点没有害羞，还这么大胆直接地对视回来，都纷纷低下了头或者移开了视线。
白念心道：果然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没有了视线干扰，她有意识地打量着他们，联系着看过的有关拐卖的科普、采访、影视作品等，试图看出一点不对来。
可是这样看了一会儿，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看来只能问问了，正好她想打听一下殷音的信息，就是不知道这里的人能不能沟通。
跟人问话之前，白念寻求安心地回头看了眼正在鱼塘边的季枉生，他似有所感，也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安抚，白念眉眼弯弯地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白念回过头来，看到又一个正在打量她的男人，矮壮，黝黑，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
咦，这不是昨天来的小巴上看到过的那个抱着孩子的男人嘛？
白念立刻抓住机会走上去：“大叔，您好。”
男人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她会主动来说话，然后小眼睛亮了起来，仿佛有些惊喜，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朴实庄稼人的笑容：“妹子，来买鱼啊？”
他口音也很重，不过是能听懂的。
白念点点头，有意地攀谈起来：“大叔，您是黑水村的村民吗？”
男人说：“是哩。”
白念说：“这里风景真好啊。”
男人肩上扛着农具，一脸朴实憨厚：“是哩，城里人说的，这里有山有水，适合养生，妹子要不要到我家喝茶？”
“不去了，我男朋友在买鱼呢。”白念连忙摇头，她可不敢自己去，“大叔，我想问问您，村里有没有一个叫殷音的姑娘？”
那男人往鱼塘那边看了眼，想来也记得她跟男朋友一起来的，嘴里说：“什么茵茵，没听过哩。”
“是姓殷名音的一个姑娘，皮肤特别白，长得特别漂亮，气质特别好。”白念努力地描述着，按理说殷音的长相那么出众，认识的人印象都很深刻才对，“真没有吗？我听说她就在这里长大的。”
男人摇头：“没有，咱们村里都姓孙。姑娘，你哪里听来的？”
白念有些失望，若无其事地说：“哦，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
男人又热情地邀请说：“妹子，到我家去喝碗茶水吧，天气热！”
白念还是摇头，指了指鱼塘那边，“我在等我男朋友。”
男人看了眼那边个子高高的男青年，又瞅了瞅这白嫩年轻的姑娘，眼神似有遗憾，扛着农具回家了，他是刚从地里回来的。
白念站在原地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村民怎么会不知道殷音呢，难道她记错了？
一转眼，她发现季枉生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连忙往他走去，奇怪地问：“没有买到吗？”
一边说，她一边努力撑高了伞要给他遮着。季枉生很快伸手接过伞，她个子矮，想要把他遮进去挺费劲的。
他看了眼走远的男人，俊脸脸色不太好，“他跟你说了什么？”
“嗯？”白念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的，解释了下，“我就是跟他打个招呼，没有说什么，你不要担心。”
季枉生收回视线，眉头微皱地看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白念：“……”又来了，身为小孩被长辈叮嘱的感觉。
季枉生看她呆住，一脸单纯无知好骗的样子，真是操碎了心，再也不放心让她离开自己身边，拉着她过去：“走，你要什么鱼，自己挑。”
白念跟着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说：“时间还早吧，我们干脆在村子里逛逛，走了那么远来买条鱼就回去，多亏啊，而且现在回去还不到午饭时间呢。”
季枉生说：“这里不好逛，我们买了鱼就走。”
白念双手拖住他，坚持：“不行，我就要进去逛逛。”
季枉生怕她摔倒，不得不顺着她的力道停下来，皱着眉头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怎么突然想进去？”
白念想再去找别的村民打听一下殷音，她不信自己记错了，不过暂时没有跟他说这个，只说：“我走累了，我要进村子找户人家讨水喝，休息一下！”
季枉生没有多想，看她白嫩的脸蛋热得红通通的，叹口气，妥协了，“那你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许离开我三步的距离。”
白念一听，很惊奇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村子有什么不对？为什么这么严肃。”
季枉生说：“陌生偏僻的地方，要注意安全。”
总而言之，他们跟鱼塘的老板说了声，进村子转悠去了。
一进村子，人就多了。白念感觉自己和季枉生像是猴子进了村，被所有村民用好奇的、探究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甚至也有一些不喜的、戒备的目光，那是本地人对外来人的排斥。
她不由得握紧了季枉生的手，紧张不已。
季枉生反握住她，宽大的手掌带着安抚性的力量。
他抬眼，淡淡地扫了一眼或站在屋前大胆打量、或躲在门缝窗边偷懒的村民们，还有一些别人看不见的，扭曲挣扎，痛苦不堪的东西……
这个村子很不对劲。
真不该带她来。
他脸色淡漠，心里隐隐后悔。
白念正在想怎么顺理成章地找一家人喝水，再顺便打听打听，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太欢迎外人啊。
“妈妈，我要妈妈——”这时，一阵孩子的哭声传来，显然已经哭了很久了，那嗓音都哭得嘶哑，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粗鲁地骂了起来：“操他妈，还不赶紧哄娃，让他哭坏了嗓子！该喂饭就喂饭，该喂水就喂水，别饿死了！”
这不是刚才说过话的大叔吗？
白念惊了下，闻声看去，一个小院隔断了视线。这里的人家房屋不管大小，都是独门独院的。
她拉着季枉生绕到这家人的院门前，正好看到一个人开门出来，正是刚才那位大叔。男人原本一脸暴躁，看到他们愣了愣，变脸似的露出笑容：“妹子，怎么来了？”
白念也露出笑脸来：“口渴了，来跟您讨口水喝，可以吗？”
男人看了眼她后面的季枉生，不太乐意，“哎呀，现在家里孩子闹，乱糟糟的，怕吵着你们，要不你们去别家吧。”
白念觉得他脸色不对啊，当下决定进去看看，“大叔，孩子哭多正常，我们喝口水就走，不耽误您什么。您刚才不是请我来嘛，我才来的。”
男人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好拒绝了，一边开门一边还说：“家里乱，你们不要嫌弃哩。”
男人转身一开门，马上对老婆使了个眼色，那同样黝黑矮壮的妇人本来正抱着孩子哄，一见这情形很快反应过来，把手里的孩子塞给旁边另一个女人，再把那女人用力往凳子上一按说：“你别忙活了，快哄儿子吧！”
那女人就抱着孩子抱着，低着头，也不说话，看起来有些木呆呆的，任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凄凉无力。
——太奇怪了！
白念匆匆扫了一眼，不敢多看，耳朵里听着孩子的哭声跟惊雷似的，一声声炸在她耳朵里。
她想起昨天车上看见的，那个白白胖胖、衣着干净好看的小男孩，当时以为是那对夫妻的儿子，原来不是？
那个一脸麻木的女人是谁，这家儿媳吗？孩子是她生的？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母子，那孩子在她怀里哭声一点都不止歇，她也不哄孩子……
各种想法在白念脑子里乱窜，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东西，更紧张了。
屋廊下，女人坐着的旁边，就摆着一张陈旧的木桌子，黝黑的妇人拿了个瓷碗倒了一杯淡黄的茶水端过来给白念，笑着打量她：“姑娘长得真端正。”
“谢谢。”白念勉强笑笑，感觉她看自己的目光很不舒服，接过去就转身避开了。
她端着茶碗，小心地喝了一口，是微苦的凉茶水，她看了眼季枉生，见他没阻止自己，就放心地喝了，今天出门没带水，她确实渴了。
就着喝水的动作，白念又悄悄打量了下这家几人。
老汉在廊下另一边的木椅上啪嗒啪嗒抽起了旱烟，一双精明的小眼睛间或看过来，似乎在防备什么。
老妇见儿媳木呆呆地让孩子一直哭，只好接过去，抱着孩子颠着哄着。那孩子越哭越无力，像是要晕过去了，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儿媳看起来没有他们那么黝黑，似乎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但是衣服脏兮兮的，看起来好久没洗了。而且她虽然坐着，但身型看起来似乎很高挑，跟大多矮壮的本地人不太一样……
白念打量着，心思转着，不忘关心下季枉生，低声问：“你渴吗？”
季枉生神色有些生人勿近的冷漠，听到她说话才缓和了一点，他低下头来。白念有点惊讶，但也顺着他的意思，把碗举高一点，把剩下的半碗茶水喂给他。
那老妇老汉看到他们喝个水这么腻歪的动作，好像觉得有伤风化，都纷纷撇开眼去。
坐在一边的女人抬起眼睛，快速打量了他们一眼，又垂下眼皮，看起来似乎没动过。
“好了，把碗放回去，我们走。”季枉生喝了两口茶水，直起身，对白念说。
白念就走过去，弯腰把茶碗放到桌子上，她这样做的时候，刚好挡住了那对夫妇的视线。
就坐在桌边的女人趁机抬头看了白念一眼，那是个什么样的眼神啊，猛地爆发出一束光似的，眼里酝酿着汹涌的强烈的情绪，白念还没分辨出什么，就见她张开了干燥起皮的嘴唇，无声地说了什么。
白念猛地睁大了眼睛，僵住了。
季枉生很快伸手过来牵住她，把她拉了过来。
就这么一瞬间，抱着孩子的老妇已经快步走过来，快速地打量着那个女人，又看了看白念。白念不敢再问什么，甚至都不敢再看那个女人一眼，匆忙说了句“谢谢”，就被季枉生拉出了院子。
“姑娘，慢走哩。”老汉放下了烟筒，起身送他们出去，一直等他们走远，才关了院门回去。
村民如同他们进来时一样，还在明中暗中仔细观察，打量着这两个闯进他们地盘的、格格不入的外乡人。白念已经顾不得这些人的目光了，她匆匆地跟季枉生往外走。
走出了房屋密集的地方，在没什么人的大片鱼塘湖泊前，季枉生才停下来，低头看着她，皱着眉头：“白念。”
她从刚才起，手就一直在发抖。
白念终于抬头，脸上因为受到惊吓有些苍白，惊慌地有些语无伦次：“那个女人！季枉生，刚才那个女人，坐在桌边那个，她……”
季枉生语气平静：“她跟你说了什么？”
白念颤抖了一下，声音低下去，“她说——‘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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