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线人们的专业约会
和煦的表情当即就定格了，嘴也定型了。
“不不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定格了，迟凛反而生动了，声音一下子提升了不少，慌里慌张地想去抢企鹅机，“他是工作上的、学会那边……”
嗡地一声，又一条信息进来了。
传话人：零十六分钟了，真的不想我？身为前辈，我会伤心的。
传话人：企鹅捂脸悲伤gif
“……前辈？”和煦一口气拆成两次喘，“阿凛，你什么时候……怎么还搞了个老男人？”
“不是我搞他，是……”
“是你被老男人搞了？”和煦抽搐了下，“这不都一样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文字游戏呢？”
和煦说话惯常一针见血，戳得迟凛咳了好几声，肺都要着火了。
“所以说……就不是你想的那种搞……没有搞！”迟凛语言难得地都组织不好了，“真的是前辈，之前认识的……很正经的前辈！”
和煦默默扫了眼哭泣的企鹅和“小可爱”三个字，重新定义了“正经”。
“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学会’……”
“是的。”迟凛终于将语速调匀，“这就是刚才我想和你说的……非常正经的学术组织。”
除了高校是进修的场所之外，民间也有不少自发成立的学术组织，“学会”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是青城学术界的翘楚，规模最大的一个。其创建人不知拥有何等家境财力，竟能在市中心地段盖起一座高楼，顶层供论坛交流与开展会用，其余楼层全部用来藏书。
没错，藏书。浩瀚的书海覆盖了整栋高楼——透明的玻璃外壳耸立，包裹着全市最大的私立图书馆。
多少人慕名而来，想来参观这栋神秘建筑。创建人也慷慨，允许任何人自由打卡，一直开放到夜间十点，特殊情况还可随时通行，甚至可以借宿。
然而对外开放的却只有最下方四层。四层之上到十层的藏书，都只针对会员开放——“学会”自己的内部会员。
藏书几乎覆盖了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全部领域，人文、建筑、历史……甚至还存有孤卷与失传已久的限定版，可谓学者们的天堂。
而且学会还同时拥有自己的论坛，亦是被称为“殿堂级”的研讨型论坛，上面的内容覆盖得更广。
地理环境、人文杂谈、经济结构……光是版块索引与分区就能占据整整三页，论坛简直被打造成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知识宝库。
最下面还有社会区，俗称聊天灌水区。来自天南海北的研究学者聚在这里，交流着行业内的前瞻问题，也交流着各种情感八卦，每日的访问量都是青城论坛内当之无愧的no1。
这就是“学会”，包罗万象。
“学会”还有个极为特别的正式名字。它的名字是创建人兼会长起的，源自于某个著名的思考悖论，叫……
“‘特修斯之船’？”
“……对。你有印象？”迟凛小心提起，“不可能没有吧，我们都打过交道才对。”
和煦这才收敛了几分神色，点点头。
提到“特修斯之船”，他们都有种天生的敬重感——他们的工作有时需要处理许多情报与专业对口的知识，而那间学术殿堂光是免费赠送的资料，都足够他们消化吸收了。
只是它的创建人、那个会长本人极为神秘，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
要想成为“特修斯之船”的专属会员难度也极高，甚至需要连续的学习与测试，与正式学府的考试没什么区别，可能还更为严格。
和煦是想为了工作便利单独申请过那么一两次的，结果最后都因为没时间准备败下阵来，只好退而求其次，反正组织内还有其他人能……
“不会吧。”和煦倒吸了口冷气，“你？”
迟凛对着他瞪圆的双眼沉默了片刻，略显内敛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和煦真的震撼不小，青菜都忘了翻锅，“你怎么可能……怎么做到的？”
“……不是有个号吗，只是升级为正式会员还是最近的事……抱歉，一直没告诉你。”
迟凛是没来得及说，也没找到时机开口。
他们的组织其实始终在“特修斯之船”里占据着一个空位，一个空余的“准会员”名额。
无他，因为他们与警方合作，会长也和他们的领导人刘哥似乎有过合作，所以这准会员的名额一直保留，默认半数以上的权限都对他们开放。
理论上讲，要是从获取信息角度出发，这已经足够用了。
但迟凛愣是抽出时间，断断续续地学习加参加考试……终于在前段时间，他以一己之力，将那个号刷成了“正式会员”。
因此也获得了“特修斯之船”的奖励——这部企鹅机，以及添加了个特定的联系人。
……“传话人”。
替会长或者副会长传话、处理各项接洽事务、举办活动的人，简称传话人。
和煦再度看看企鹅机上的那个备注名字，短暂哑口无言。
“差不多就是这样。”迟凛终于找回了些自信，赶紧从和煦手里夺回企鹅机，“这就是他们的工作方式，别介意。”
机器重新嗡了一声，作为回应。
传话人：言归正传——恭喜。上次的申请通过，给你安排好时间了。
迟凛愣了下，整张脸上都堆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字。
他飞快打字，手指都有些颤抖。
c：真的？
传话人：电子哥伦布会梦见仿生维吉尼亚蝴蝶吗？
c：……
“什么怪人发言。”和煦已经铲不起来锅底的糊菜了，又瞄了一眼，“申请？”
“啊……没事。就是日常……”
“日常？”
“之前说好……出来见一面。”迟凛这话说得声音更轻，脸都微微红了起来，“说来话长，我还从没见过……阴差阳错才……这是传话人和我协调下时间。”
和煦见鬼了一样看着他。
“……会长。我想见会长。”迟凛不自信的时候话就会断续，像现在这样，但眼里却闪着光芒，“真的能见到的话，做什么都行。”
……
次日正午。
这次会面让迟凛领会了一个新名词——“薛定谔的准备”。
大致意思就是精神上、物质上都感觉自己应该已经准备万全了，甚至穿了衣柜里最贵、一年都不会穿两次的高档衬衫、一紧张出门前还返回去、特意刷了两三套高数卷冷静一下……
然而刚到门口，脚又开始颤抖，总感觉好像左脚和右脚都不在同一个维度，准备了什么也变得可有可无了起来。
他这一套流程给和煦都看傻了。
“你做任务有这么紧张吗，阿凛？放轻松。”和煦也很哭笑不得，“你是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你要见偶像了，是不是？”
“我没有……”
“都刻在你脸上了。除此之外，给我个你拼命考试、成为正式会员的理由？这么多年了，还没见你这么执着为什么拼搏过。”
迟凛顿时就语塞了。
就像是那点小心思都被亲友看穿……他再次窘迫，伪装咳嗽都掩饰不了脸上的发热。
确实，会长……是他的偶像。
那个建立了如此庞大的学术殿堂的男人，不仅是行事神秘……本身也是位极其有才华的人。
他虽然不露面，但在各类刊物上发表的论文却数不过来，每年也在积极上报各项研究成果。
而且他涉猎的还不只是一个领域，是数个。心理学、医学、经济学……粗略算来就有十余个，甚至在天文学和心灵学这种一般人难以涉足的领域上，他都颇有自己的见解。
迟凛很是胆战心惊地参观过馆内的一角，一条画廊。
上面悬挂的三四张画作也是出自会长之手，色调阴郁却饱和，将静态的写生拉扯入难以描绘的奇特角度，也绘制出另一种感觉。
……仿佛腐烂到大半的苹果也有了灵魂，能撕扯与呐喊。
迟凛久久地凝视着画作，感到冲击与惭愧。
也许是经历使然，他总感觉自己浅薄又卑微。幼时流离，少年时行走于暗处七年，化名、身份数得不厌其烦，忙得浑浑噩噩，困到趴在桌上时总恨不得朝上天多借些时间。
然而再多借时间，也是一样的粗粝……区别只在于他能否再多活过一天、能再帮其他人做些“有用、正确的事”。
为了打磨这样的粗粝，他已经竭尽全力。
可却有人能轻松掌控时间的魔力，神祇降临一般，饮下华美的露滴。
天才。全才。
迟凛是很崇拜，也很尊敬，将这感情生生压入心底。
他是怀有私心……挤出时间、拼命考取了正式会员，不过怀着那丝若有若无的渴望，因为听闻……听闻正式会员似乎才可以参加一个名为“周五之夜”的活动，在周五之夜上，会长有一定的概率现身。
会现身，这就已经足够令人渴望了。
……虽说在上周，阴差阳错，他已经达成了比“周五之夜”更为奇特的条件，以至于现在居然直接拥有面见会长的资格……
和煦不放心，又将他的企鹅机夺过去一次。
企鹅机上的最新消息还是昨晚发来的，还好这次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和表情，只有一段视频。
视频中戴着蝴蝶结的小女孩人偶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样的儿歌选段，重复了三次。
而随着音乐的行进，她一边跳舞，还要一边跳过脚下突然塌陷的格子——格子也出现了两次。
“……这是什么意思？”和煦研究了几分钟也没搞明白，挠挠头，“解谜？”
“嗯。”说到解谜，迟凛嘴角才挂了丝自然些的笑意，“谜底是一串数字。”
“从哪儿看出的？”
“音乐。能与乐曲这个提示挂钩的……大概率是数字。”
儿歌的音乐是简谱，简谱用数字标注——因此记住这段歌谣内的谱子至关重要。
三次重复也是种提示，暗示“3”有意义，塌陷的格子更是双重提示。
“塌陷就是消失的提示，令‘3’消失——例如这段，35221中的‘3’就消失了。”
“而另一方面……塌陷的位置也有定数。第一次格子塌陷出现在‘2’这个音节上，所以2也随之消失了，之前我说的那行谱子就只剩下两个，‘5’和‘1’。”
“……以此类推，再去掉一个数字，去掉重复，就只剩下这些了。”迟凛晃了下手中的纸条，“看。”
纸条上只剩下一行清晰的数字，1467。
和煦总感觉这四位数有点眼熟，但又不敢确认：“……密码吗？”
“嗯，可能是用来开启密码箱的。”迟凛轻快地回答，“箱子在哪里藏着，他还会给我发。”
果然不到一会儿，传话人又传来了消息。
这次是一大张地图，标记的红蓝点众多，密密麻麻。
和煦脑袋都大了，一眼都不想再看，扔还给迟凛。
“你们……玩得真开心。”他也只能这么悻悻地评价，“这就是线人之间的恋爱吗？约个会还要当谜语人，这么专业？”
“因为会长……也怕真的暴露吧。他……”
“你承认是要去恋爱了？”
“没有！”迟凛还沉浸在解谜中，才反应过来，“我们，他……我还都没和会长见过、说过话，什么约会……”
“好好好，只要不是你的偶像说一句话就直接将你的魂勾走了就好。”和煦不逗他了，拍拍他的肩，“有了明确地点记得跟我说一声，帮你规划路线。”
迟凛道谢，深吸两口气，感觉终于有了些安心感，这次能四平八稳地出门了。
然而和煦在门口道别时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平静，倒像是带着深深的忧虑。
有些罕见，毕竟他们平时做潜伏任务这么多次，也没看他这种表情过。
“……怎么了？”
“还是担心，怕你被人骗——你感情方面真是太单纯了，阿凛。何况……”
“何况最近还真有些不太好的传闻，甚至挺恐怖的。”和煦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口，“听说过吗，最近有好多人网恋奔现、结果一去不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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